《山河令之寄雁传书谢不能》枫叶荻花1016

47、第 47 章

　　只是不知道怎么说，而不是不想说。
　　温客行和周子舒对视一眼，引导道：“阿书，你从小是跟父母一块长大的，还是跟师父？”
　　谢雁书干巴巴道：“父母。”
　　他的态度给了二人不好的预感。温客行继续道：“伯父伯母待你如何？”
　　待我如何？谢雁书肉眼可见地哽住了。他几乎是求助般望向他们，像是一个装满饺子的茶壶，想倒也倒不出来，只能断续流出几滴饺子汤：“还……还行。”
　　二人沉默了。
　　无形的沉默将谢雁书的心脏纠紧了。他想说点什么打碎它，下意识选择了最近想起的那件事：“小时候我跟他们去逛街……”
　　这件事是上次温客行拉着他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边吃边玩想起来的。可刚开了个头，谢雁书又觉得说这事不好……像他在卖惨博取同情似的。可既然说了，不说完更不好。
　　“我看中了一只蓝白色的狸奴木雕摆件，死活闹着要买。我妈……我娘给我买了，脸色很不好看。”
　　“后来……”他双目放空，陷入回忆中，“他们带我到了河边，我娘从我手中将木雕抢走，扔进了水里。”
　　当时站在河边的那个小孩，看着飞溅的水花，只觉得手脚冰凉，遍体生寒，害怕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时隔多年再次想起，谢雁书却已经心平气和许多。
　　因为前世随着他逐渐长大，通过网络了解了许多人的童年，才发现自己的经历并无任何特殊性可言。他是九十年代出生的人，往前推十年再往后推十年，这个时间段出生的孩子，相当大部分会遇到父母忙、少陪伴、管教太严厉但其实没在管（或者根本没管)、多少有点家暴、多少有点校园暴力、多少有点缺爱、多少有点寂寞孤单、多少有点痛苦的情况。
　　毕竟，几代人和几代家长，都存在心理知识匮乏、为生活拼搏而不得不取舍的状态。这是经济环境等因素造成的，放眼几十年放眼全社会，能够不如此的幸运儿又有几个呢？
　　那些年面对父母的郁闷、无奈、失望凝结成胸中的块垒，谢雁书选择回避，轻易不去触碰。
　　也许随着时间流逝，他能逐渐与父母和解，也能与自己的过去和解……但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那些化不开的疙瘩就这样杵在胸中，像几件搬不走的黑色大号固体垃圾。
　　谢雁书缓缓回神，眨了下眼睛，就发现周子舒和温客行脸上的心疼。他下意识笑道：“别这样，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的性子你们也能看得出来，最喜欢自己拿主意，别人的话都不肯听。”他干咳一声，“偏偏我娘她也喜欢自己拿主意，不容忤逆，两个人正好撞一起了。”
　　“我托生成她的孩子，我不称心，她也挺不称心的。”
　　温客行点点头，神情低落，叹了口气：“原来天底下不止我一个人这般不合时宜。”
　　“我小时候啊，想玩的时候没法好好玩，想习文练武了又没人教。原来你们也是吾辈中人啊。"
　　如此，温客行找到了和另外两人的共同之处，又开心笑起来。
　　谢雁书跟着他笑，一股郁结之气伴着笑声从胸中消散。
　　温客行又对周子舒道：“想必成岭现在也一切安好，我们也不用瞎操心了。武林大会之前啊，我们得找点别的乐子。总不能大眼瞪小眼吧。”
　　找乐子，周子舒不擅长，不过，有件事他倒是想做。
　　他问二人：“老温，阿书，你们吃过亏吗？”
　　谢雁书坦然道：“吃过。”
　　温客行疑惑道：“你问这干嘛？”
　　周子舒道：“周某不才，吃亏之事时常有之。但是，吃过一次亏，下一次，绝对要找回来。在同一个地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吃亏，还是头一次。”
　　“毒蝎？”温客行何等聪明，很快猜到周子舒的意思。
　　周子舒眯眼说：“先是义庄，再是昨夜，这个场子若是不找回来……老温，阿书，你我三人去毒蝎分舵大闹一场如何？”
　　温客行大笑，看着周子舒道：“阿絮，你没有发现我浑身上下全然写着六个大字吗？”
　　周子舒和谢雁书都疑惑地看着他。
　　温客行高声道：“唯恐天下不乱！走走走，天底下还有什么能比找乐子更好玩的。”
　　他们都想去，谢雁书自然不会反对，三人便结伴往毒蝎分舵寻仇去。
　　只可惜，他们杀气腾腾得来，却见到那处毒蝎分舵早就烧成了灰烬。
　　三人见此情景，温客行疑惑道：“毁了？”
　　周子舒也有些疑惑：“毁了。是五湖盟下的手？”
　　温客行听得此问，不屑一笑：“你别给他们脸上贴金了。咱们距离离开此地也就不过几个时辰，五湖盟哪有能力将毒蝎一整个分舵瞬间毁掉。看样子，有人很怕毒蝎的老底被揭穿。定是毒蝎知道自己的据点暴露，连夜毁尸灭迹了。”
　　“毁尸灭迹？”周子舒一时想不通，为何毒蝎怕成这样，以至于要自毁分舵。
　　看着被烧毁的毒蝎分舵，温客行不禁想到背叛了自己的手下无常鬼，他想：“老无常脑仁不大野心倒是不小，这些年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居然还能悄悄搭上毒蝎。这群蠢货想破了头也想不到，他们折腾的越厉害离我的目标反而越近。”
　　三人寻仇未果，只得再回岳阳城，找了家离岳阳派十分近的酒馆的喝酒。温客行请岳阳派门人带了书信给顾湘，约她在此见面，想要问问成岭交出琉璃甲的事情顺不顺利。
　　得了书信，不到一炷香时间，顾湘便跑来了。
　　“主人……你找我啊？”顾湘咋咋呼呼地来了，一进二楼包间就看到三人在喝酒。
　　她说着便挨着温客行坐了下来。
　　温客行看着她问：“成岭如何了？事情顺利吗？”
　　顾湘答：“顺利，他一回去就把琉璃甲交给高崇了，高崇一高兴，赐给他好多补品。他还想全送给我，我说身体里藏着琉璃甲一路奔波的人又不是我，让他放宽心好好养伤。”
　　温客行听得点头，又道：“我真是没想到，毒蝎竟然敢光天化日溜进岳阳派抓人。此事定有蹊跷。有人监守自盗也说不定。好在成岭将他身上的琉璃甲取出之后危机已解。等英雄大会之后，我们就可以将你们带走了。”
　　听到要离开岳阳派，顾湘却并不高兴。
　　温客行见她犹豫，皱眉问道：“要不你现在就离开岳阳派？”看她这样，再不回来，自己家的白菜就真的要被拐走了。
　　顾湘试探地问：“啊，主人，你要我回来服侍啊？”
　　温客行没有回答，先征求周子舒和谢雁书的意见：“阿湘跟着我们，你们介意吗？”
　　谢雁书诚实回答：“不介意。”说完便看见顾湘暗暗着急的样子，他改口道，“不过，能不跟着还是不跟着好。”
　　周子舒则看了顾湘一眼，笑道：“当然不介意，有小美女陪伴……”又看着温客行，“求之不得。”
　　听他这么说，温客行果然吃醋了：“我介意。”又转头命令顾湘，“阿湘啊，我给你放个假，哪凉快哪玩去吧。”就是别待在岳阳派跟那个姓曹的一起玩。
　　谢雁书再次佩服地想：果然阿絮的手腕高出我许多。
　　顾湘却有些磕巴地反对道：“主人，我，我不想玩。”
　　温客行皱着眉头，威严地看着她。
　　顾湘继续磕磕巴巴地找理由：“主人，我就想留在岳阳派保护成岭。你们不是说要在英雄大会之后，把，把成岭接走吗。那，那以防万一，我就在岳阳派保护他。那小子傻傻的……”
　　“谁？出来！”周子舒突然听到楼梯间有响动，喝道。
　　“周兄，是我是我，清风剑派曹蔚宁。“说话间，曹蔚宁已经站在四人面前。
　　“你？”顾湘站起来指着曹蔚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客行不待见曹蔚宁，呵斥顾湘道：“阿湘，身后跟了个尾巴都没发觉，怎么办事的？”
　　顾湘也生气地指着曹蔚宁问：“曹蔚宁，你跟踪我啊？”
　　曹蔚宁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怎么敢跟踪你啊？我是听祝邀之说有人给你写信约你在此相见，我想这一定是温公子，我有些紧张，就跟来了。”
　　顾湘不解地问：“我主人找我你紧张什么呀？”
　　“我怕你走呀！”曹蔚宁情急之下将真实想法脱口而出。
　　顾湘听得红了脸，温客行却更不悦了。
　　周子舒也看着曹蔚宁，微笑道：“原来，阿湘不想离开岳阳派的原因在这。”
　　曹蔚宁这次反应极快，看着顾湘不可置信道：“阿湘，你愿意为了我留下来？”
　　顾湘没有回答他，躲开他的目光自己坐了下去。
　　温客行眼冷声也冷道：“她说了不算。我家丫头是去是留自有我做主。”
　　曹蔚宁知道温客行讨厌自己，故也不敢去求温客行让顾湘留下来，而是打算曲线救国，找对自己友好的周子舒套近乎。
　　他悄悄从温客行身后走过，就往周子舒旁边的空桌椅走过来，边走边说：“周兄，别来无恙啊。呃，周兄，阿湘跟我说你身患重疾。温公子为你寻遍名医，我师叔认识不少人，其中肯定有良医。他不日就会来英雄大会赴会，我到时候引荐你们俩认识一下。他老人家见多识广定有良方。”
　　曹蔚宁节奏把握很好，这番话讲完正好走到那空位，就要坐下去。没想到，温客行一点面子不给，愣是一伸折扇，要将他从椅子上赶起来：“阿絮的伤自有我料理，不劳你费心。”
　　周子舒却伸手按住曹蔚宁让他坐下：“多谢曹兄弟。只是不必了，我这两位知己自然会为我打算，曹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
　　曹蔚宁不死心，又说：“周兄，我家师父和高盟主是至交，我听说高盟主昔日与神医谷三杰交情颇好，我去求求我师父，让他帮帮忙，让你进神医谷，到时候，什么疑难杂症都不在话下！”
　　听他说完，温客行的脸上出现一个冷笑。曹蔚宁这小子不知道他的身世，此番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子舒连忙说：“曹兄弟真是古道热肠，不愧是侠义中人，令在下感动不已。”他又瞧着温客行和谢雁书，嘴上接着与曹蔚宁说话，“只是在下性格偏执，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寻医问药上，不如趁着身子还健康，能和我两位知己啊浪迹天涯，诗酒江湖，潇洒走一回，方才不枉此生啊。”
　　听周子舒如此说，温客行冷了半天的脸也缓和了些，甚至隐约带着笑意。
　　哄好了人，周子舒继续说：“只是，阿湘一个姑娘家，跟着我们三个糙老爷们浪迹天涯多有不便。”
　　顾湘听他提到自己，马上紧张起来。
　　温客行看着周子舒，大概猜到了他的用意。果然，周子舒佯装为难道：“今日我和两位友人也是在此商量，要是能给阿湘找到一个信任的伙伴，把阿湘安置妥帖就好了。”
　　听到此，曹蔚宁激动的手都抖了，用眼睛扫了三人一圈：“周兄，沈兄，温公子，你们看，在下如何？”
　　温客行也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置顾湘，听周子舒如此说，便同意顾湘继续住在岳阳派。
　　没有别的吩咐，顾湘就先回了岳阳派，曹蔚宁自然紧随左右。
　　见二人走了，温客行仍是一脸阴云。
　　周子舒劝他道：“这天要下雨，姑娘要嫁人，孩子大了，拦都拦不住。你又何必阻挠。我见这位曹兄弟呀，为人还算本分，模样，也还算配的上。”
　　“配？”温客行作为家长，看顾湘千好万好，才不觉得曹蔚宁配得上自己家的孩子，“我呸，配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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