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定居指南》吃吃吃啥

94、混沌（三）

　　无心堂上下都以为苏立会在十五日内有所举动。
　　结果苏立留了一张“休假中，勿念”的纸条后，就又离开了无心堂。

　　碧波江上，小舟轻泛。
　　舟上两道人影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执鱼竿。

　　倏地一根鱼竿扬起，一条小银鱼在空中划过流星弧度，落在了舟上，活跃地弹跳着。
　　“不钓了，没意思。”娇俏的女声响起，一道人影将手里的鱼竿扔到了一边。
　　“掌门心急了。”温润的男声应着，颀长的身躯应身站起，又俯身将船里的小银鱼拾起，鱼儿重新落入江中。

　　苏立一手撑着下巴，优哉游哉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身为一只熊，怎么都晒不黑呢？”
　　白月时回望苏立的脸，她从前的雪白肤色如今成了小麦色，在阳光下洋溢着活力的气息。

　　“要回去了吗？”他淡淡开了口。
　　苏立重新看向江面，没有说话。

　　当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白月时。
　　她从来都会做第二手准备，所以也做好了计划失败的准备。如果说失败之前还有什么事未了的话，大概和白月时的关系当属一件。

　　她不说话，白月时也不再开口。
　　两人无言许久。清风拂过江面掠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白眼熊，你觉得我俩合适吗？”苏立冷不丁冒出一句。
　　语气吊儿郎当的，叫白月时听不出她认真还是在玩笑。

　　白月时抿了抿唇，“不合适。”
　　“是吧，我也觉得。”苏立应得随意，心境随着江面起了波澜。
　　她突然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白月时了。

　　白月时有着自己的心思。
　　他此去攻下阴平城，并非十足的把握。但凡有一丝不慎或是天时不和，就是全军覆没。
　　如此一来，便没有什么必要再留牵挂。

　　“你为何觉得不合适？”白月时蓦地反问。
　　道理是那个道理，只是有些情不自禁，他无法阻挡。

　　江面澄澈，映出水中鱼。
　　苏立伸手捞，却捞了个寂寞，“我会活很久，可你不一定。”
　　她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找白月时了。这场神谕引起的纷争，白月时可能会死。

　　白月时也将手伸入江中，“那便是，我若能幸存，就能与你同行了？”
　　苏立应得漫不经心：“可以试试。”
　　“试试什么？”白月时的语气多了些紧逼的味道。

　　苏立轻咳一声，面不改色：“试试谈个恋爱什么的。”
　　白月时：“谈个恋爱？”

　　“就是，”苏立扬手搅了搅江面，“谈情说爱呗，笨。”
　　话音刚落，她的手停住摆动。

　　江面下，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白月时的掌心将她的手包裹，隔着江水流动，她感受到了一丝温意。

　　可温意不过只持续了片刻，白月时便抽出了手。
　　“掌门说话算话么？”

　　苏立只觉这天气好热，热得双耳发烫。她干脆掬起一捧江水洗了把脸。
　　“可以算话。”
　　也可以不算话。反正她厚颜无耻地给自己留了余地。

　　小舟轻晃，白月时站起了身。
　　苏立仰首看他，一脸疑惑。

　　“该回去了。”他眉宇淡淡，一双灰眸折出浅色的光。
　　“这么快。”苏立脱口而出，说完又有些后悔。
　　这话显得她有多舍不得人似的。

　　“嗯。”白月时语气一如既往云淡风轻，“想再努力些，活久一些。”
　　苏立只觉脸色发烫，强装镇定道：“加油。”

　　白月时扬眉：“加油？”
　　苏立摘下斗笠，也站起了身，“就是鼓励你好好努力的意思。”
　　她强迫自己对上白月时的眼，表露出真心实意。

　　白月时也摘下斗笠，发丝飞扬。
　　“可以抱你么？”

　　他的话语过于直白，苏立愕然。
　　“可……”
　　“以”字还没说出口，她便落入一个怀抱之中。

　　是熟悉的，带着酒香的迷醉气息。
　　“等我。”
　　他的话落在耳畔，瞬间就滚烫了她的耳际。

　　拥抱很轻，似是仍不敢逾矩，甚至还有抽身而退的迹象。
　　苏立反手揽住他的腰。

　　许久未见，白月时身形结实了许多。
　　饶是如此，她还是轻易环住了他的腰际，甚至还将额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怦怦——怦怦——”
　　熊妖的心跳是这么快的吗？

　　苏立深吸一口气，才松开了手，巧笑道：“这是加油的意思。”
　　她也不曾想到自己原来也有主动坠入情网的一天。
　　啧。

　　“谢谢。”白月时彬彬有礼，玉貌清风如翩翩君子。
　　“你希望我留下么？”

　　苏立勾唇。
　　他什么都知道。这大概便是她会喜欢上他的其中一个理由吧。

　　她心思微动，神识传音道：“出来吧。”
　　而后一道红衣身影飘然而至，待身影站定后，苏立才回首看了白月时一眼：“这里交给我就行。”
　　她的语气笃定而自信。

　　白月时轻颔首，抬眸看向新来的人影时却是满眼狠戾之色。
　　来人正是棠玉，一切的始作俑者。
　　若不是信任苏立的实力和判断，他此刻定不愿离开。

　　待白月时消失无踪后，棠玉才摇着纸扇，缓缓开口道：“你不是苏立。”
　　兜兜转转这么久，他终于有了定论。

　　苏立也不意外他的反应，“我是或不是，又有什么重要吗？”
　　棠玉“啪”地收起折扇，狭长凤眸多了几分冷意：“夺舍？”

　　小舟静止，江面毫无波澜。
　　苏立扬起下颔：“苏立究竟是被谁杀死的，你心里没点数？”
　　苏立原身是死于棠玉的谋划之中，棠玉还想演深情，可她倒是装都不想装了。

　　棠玉忽而笑了。
　　四周的空气温度骤然下降，小舟缓缓覆上冰霜。

　　苏立皱了皱眉：“你打算现在就杀了我？”
　　棠玉没有回答，他手里转动着折扇，看着像是在……画符。
　　一时间无数冰晶朝她奔来。看着不痛不痒，却都直奔她命门。
　　苏立抿唇。棠玉是纯水灵根，有符箓加持，可以让技能招数更加变化多端。

　　看上去棠玉是真的想杀了她。
　　这真是出乎苏立的意料。她以为以棠玉的耐性，他会再等一段时间。
　　她利落掐诀，冰晶消失在一簇簇火苗之中。

　　但棠玉没有给她喘气的时间。
　　两道水柱如鞭子顷刻击穿小舟底部，又如两条藤蛇朝苏立嘶吼而去。

　　不过瞬间，被击碎的船板也生出两条藤蔓，与那两条水蛇交织缠绕。

　　苏立踩在一片碎木板上，立在江中，努力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狼狈。
　　她不过才化神中期，而棠玉已然化神后期，显然她处于下风。
　　……失算了，刚才就不应该让白月时先离开。

　　苏立驱动灵力，又与棠玉过招了几个来回。
　　比起同为化身后期的离心，棠玉的招式更像精心设计过一般，不多浪费丝毫灵力。

　　打不过。
　　苏立脑海中警铃大作。

　　“叮！您即将遇到危险。三，二……”
　　“叮！您即将遇到危……”
　　“叮！您即将……”

　　即使苏立反应极快在三秒内拦下攻势，系统的提醒又接连响起。
　　她放出神识：“让我死个明白吧，你是神谕传人吗？”

　　冰晶擦过她的脸颊，棠玉没有回答。
　　简直像是提到了钢板。

　　她甚至怀疑棠玉已经进入到癫狂的状态。
　　……慢着，癫狂？

　　苏立心念一动：“你并不想杀我。”
　　又是一道冰晶划破她的裙角。
　　她敏锐捕捉到冰晶的节奏乱了分毫。

　　苏立不屈不挠：“你是故意让我们发现的。”
　　“让我们都认为你是幕后策划之人。”

　　所有的指向都是棠玉，包括之前在扬乐城或是阴平城，棠玉在她面前出现简直像是刻意安排。
　　好像生怕她猜不到背后之人是棠玉似的。

　　冰晶数量减少，苏立却不敢掉以轻心。
　　江面已结成冰霜，那些攻击过苏立的冰晶像笔刷一样在冰面上画出凌乱的痕迹。
　　很难不让她怀疑那是一个个阵法，为的是让她无路可逃。

　　棠玉仍没说话。
　　余下冰晶凝成一把冰剑，再次冲向了她。

　　苏立抬手，应声接下冰剑。冰刃划过掌心，鲜红的血渗出一丝后又迅速凝结成霜。
　　她凝望着棠玉，勾起一抹凄然惨笑：“你知道吗，我这具身体还留有你的记忆。”
　　她抬起一只手指了指心脏的位置。

　　——自然是假意煽情。
　　众所周知，心脏并不能储存记忆。

　　果然，棠玉的攻击缓了分毫。
　　嘴炮有戏。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世界吗？”
　　苏立继续煽情，足见点在了布满杂乱无章痕迹的冰面上。
　　——要让对方卸下防备，首先要减少对方感受到的威胁感。

　　“是。”棠玉终于开口。
　　苏立直觉棠玉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但这些信息远远不够。
　　“你赌上了你的道义，是真的值得吗？”

　　棠玉静静回望，不再有任何攻击。
　　他眯起狭长的眼，嘴角是轻浅的笑意：“苏立，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苏立面不改色，循循善诱：“或许，你听过沉没成本吗？”
　　棠玉微微侧头：“愿闻其详。”

　　“你此前付出的代价已经不可追回，所以不必因为那些做错过的事一错再错……”
　　苏立的话戛然而止。

　　一道雷光从天而降。
　　棠玉的神识传音至她耳畔：“谢谢你的忠告。”

　　“叮！您即将遇到危险。”
　　天雷越逼越近，系统的提醒像是比以往都要加快了速度。

　　苏立凝神聚气，没有时间调侃自己大意了。
　　各种化学物理公式如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闪现。冰霜，冷空气，热空气……
　　——原来棠玉也知道怎么制造雷电。

　　她好心劝棠玉回头，棠玉却依然在算计她。
　　“三……”苏立以一秒的理智判断自己躲不过这道天雷。
　　“二……”再用一秒回想仙魔大战她中天雷那一刻。

　　“一。”
　　在最后一秒里，苏立竭尽全力，将棠玉也拉进了天雷之中。

　　某吃：哇男主出现了耶。
白月时：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