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加一》雾和

3、云庭

　　004.

　　云庭是摩拉克斯一手带大的。

　　他教她掌控自己的力量，习惯人类的身体，学习人类的语言和他创造的文字。

　　她天生聪明机灵，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只是性子和同为鸟的金鹏截然不同，天天窜上窜下，游戏山林间。

　　仙人当中，留云借风真君尤其喜欢她，因为只有云庭才会把她捣鼓的那些发明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开创连她也不曾知晓的使用方法。

　　第二喜欢她的是甘雨。原本和甘雨年龄最为相近的应该是魈，但是这孩子寡言寡情的，除了战斗和帝君什么都不在意。两个人说不到一起。

　　而云庭来了之后，帝君有时有事，就会让她带着云庭，两个女孩上蹿下跳地四处乱跑，和璃月的人民打成一片。

　　璃月的人们也知道，那个新来的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女孩是帝君新捡回来的小家伙。她人形年龄不大，七、八岁的模样，脸上常有笑意，又乐于助人，惹人欢喜。

　　算得上是岩王帝君麾下人气最高的仙人。

　　有人喜欢，便有人有意见。

　　魈就是唯一的那个。

　　原因无他。

　　云庭可能还记恨着他划伤了自己的翅膀，三天两头去找他报仇，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说话，让他不得安静。

　　有的时候烦过了，他冷冷地瞪她一眼，回去立马就能听见她在和帝君告状。

　　但帝君清楚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情况，所以并没有偏信云庭的话。

　　两个人的矛盾愈演愈烈，在所有人围着云庭的时候，魈是唯一一个站在远处的人。

　　他看着她幸福而无知的生活，把仙人们平静的日常打碎，不受诘问，偏享一身宠爱。

　　树荫下，人群中。她笑意盈盈地抬起头来，眼里有如水的日华流转。

　　隔着长长的一段距离，她看见了坐在山崖上俯瞰风景的夜叉仙人，狡黠地笑了笑后，抬起手拢成圆，大喊道：“魈——！”

　　仙人投下视线。

　　她在微风晃荡的光影里问：“一个人不无聊吗？下来一起玩啊！”

　　所有人都和她一样，仰头看着他，眉梢眼角全是春日温柔。

　　魈动了动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真的觉得吵，也许是因为其他点什么，他并没有下去。

　　他坐在山崖上看了一场曾目睹千万次的日落，温柔的粉紫色晚霞从他的眼前渲染到他的身后。唯有此时此刻，他感觉宁静、和平，业障平息。

　　云庭还是个小孩子，她聪明伶俐，但是也十分任性霸道。甘雨教导她礼貌待人，教导她俗世是与非，教导她心怀温柔，教导她爱护众生。

　　云庭都学了。

　　可她还是很任性。

　　明明自己会飞，却偏偏让若陀带着她飞到天空上腾云驾雾；闲暇时间从不空缺，不是跑到仙人洞府里让仙人教她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是和仙人们一起游山玩水；学了文字，并不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跑到璃月人群当中教别人写情书。

　　她在无数个深夜跑进丛林，一柄长剑除尽所有魔物。

　　魈有次碰见她，她正好在收剑。

　　脸上那些笑意淡去了，抬起的脸显得冷淡又疏离。黑眸与业障极为相似。

　　看见他，她楞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道：“干什么？你来晚了，这里我清理干净了。”

　　语气骄横，听着有点儿像生气。

　　魈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也懒得去猜测。略一点头便离开，身影消失在丛林间。

　　云庭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喊他：“魈！你又无视我！混蛋金鹏！我要把你的羽毛拔光！”

　　莫名其妙的新仇旧恨堆积在一起，矛盾就愈演愈烈。

　　弥怒笑着和他说：“不要那么死板，那孩子很好哄的，随便送点东西哄一哄就可以了。两个人不能一直这么吵架啊。”

　　魈不在意地说：“无所谓。”

　　弥怒叹了口气：“这不是无所谓的事情。魈，你知道那孩子能够吸收业障吧？”

　　她的声音轻轻缓缓的：“她是我们最后一根绳索。”

　　夜叉罪孽深重，业障如影随形，他们生存于世的每一天，身上都缠绕着无法解脱的怨气。

　　云庭负责帮他们祓除业障，她每吞下那些业障，实力就精进一分。这是双赢的局面。

　　只是金鹏从不低头。

　　所以任由痛苦在他全身游走。

　　而业障累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爆发。

　　魈曾经历过这种爆发，那是在云庭还没出现的时候。身体里的另一个存在在业障的帮助下夺取他的身体控制权，阴魂的惨叫和魔神死前的愤怒幽怨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封锁他的血脉流动，置他于深不见底的泥沼。

　　他听见那些声音，哭喊着问为何如何痛苦，辱骂着为何让自己如此痛苦，撺掇着他释放这些痛苦。

　　他硬生生地压下所有的声音，嘴里吐出鲜红的血液。业障的气息污染着身边的所有生灵，向他攻击，而他只能撑起身体，斩杀这些无辜的生命，承担更多的业障。

　　傩面就像他的内心。

　　那个晚上也是这样。

　　他在孤云阁处理了最后一批魔物，此时圆月高悬于天，海浪声拍打石礁，他身覆魔物的血液，在偌大的圆月下听见大脑里传来的嘈杂声响。

　　深夜里被守护的人民在酣然熟睡，而除恶祓孽的仙人隐忍着业障带来的苦痛，挣扎着掌控自己的身体，控制着业障，令其无法扩散。

　　因果的报应令人无法抵抗。他倒在地上，浑身发冷，心想，这就是报应。

　　是他累世杀生的报应。他该受着。

　　恍惚中听见一声叹息，温暖的温度靠近了他。

　　痛苦逐渐散去，只留一身疲倦。

　　他睁开眼，却正好看见云庭苍白着脸，一声不吭地倒进他怀里。

　　那个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他明白发生了什么，那毕竟是业障，对生灵有害无益，云庭虽是神兽，但是业障吸收多了，也会出现意外。

　　小女孩昏睡在他怀里，魈抱着她站起身，飞奔回璃月港，一路冲进摩拉克斯的洞府。

　　“帝君——！”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摩拉克斯放下手里的事务，有点意外地看向门外。

　　只见少年仙人抱着个孩子跑了进来，脸色有些苍白地说：“云庭……”

　　“别急。”摩拉克斯走过来接过云庭，检查了一下她的状况，才说，“不是什么大事。”

　　魈看看没什么声息的云庭，再看看岩王帝君。他很信任帝君，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怎么看也不像是“不是什么大事”。

　　摩拉克斯将云庭化为原形，放在一边的被窝里，才转过头来说：“应是一次性吸收了太多业障，得慢慢消化。不是你的问题。”

　　他看着少年仙人，轻声道：“休息片刻吧，魈。”

　　“我不累……”

　　“业障刚除，你的身体还适应不了。”摩拉克斯说道，“去休息吧。不必担心，魔物的事情，其他夜叉可以处理。”

　　那双沉着岩石一般的眼睛带着令人无法反抗的力量，魈应下来，离开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玄鸟，才出了门。

　　弥怒大概说对了。云庭很好哄。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退一步，总是没什么问题的。

　　005.

　　云庭消化业障花了点时间，吸收完毕之后，她的力量上涨了，化成的人形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她个子长高了些，换掉了一身黑衣，改成红白渐变的长袍，随后蹦蹦跳跳地出门去找魈。

　　她问他今天去不去吃烤鸡，业障吸收太多了，嘴里都是苦的，想要清清口。

　　往日里魈只有一个回答，但是今天他点了点头。

　　云庭不意外，顺杆往上爬：“那我们等会儿一起去璃月港如何？”

　　魈说：“不去。”

　　“好嘛。”她托着下巴笑嘻嘻地说，“我明白了，你想和我过二人世界！”

　　魈放下手，“你不是要去吃东西吗？”

　　“是是。”云庭背着手走在他身边，随他往林子里走。

　　伐难和弥怒靠在一起，笑着说：“说了那孩子很好哄。”

　　只要给她一点甜头，她就掏心掏肺地对一个人好。云庭是这样，魈也是这样，甘雨都不例外。这大概就是仙兽们不谙世事的表现？

　　云庭没有神之眼，但生火也并不含糊，画了道符下去，差点烧了一片森林，连忙又画了水符，挽救了回来。

　　魈就坐在她对面，火光映着他的脸，金色的眼眸里蹿着一簇跳动的火焰。看起来漂亮极了。

　　她喜欢干干净净，干干净净的人更是喜欢。

　　“我大人有大量。”她在摇曳的火光里说，“不记你仇了。魈，以后业障发作的时候，记得来找我……不，业障没发作也要来找我。我们现在可算是朋友了。”

　　魈抬起眼看着她，“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