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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云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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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云庭是个不安分的人。
魈从一开始就知道。玩开之后更是因为他的冷淡而不满过很多次,并且立志于要打破他的面无表情。
气他、逗他、吓他,各种事儿都做过。每每他露出点和平常不一样的神情来,她就高兴得好像天上掉钱。
被气的次数多了,魈逐渐心平气和起来。甚至有的时候想,明天这个人说要带他从雪山上跳下来,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某日甘雨被留云借风真君叫走,帝君在外微服私访,云庭在桌边完成今日的课业,被拜托来帮忙监督的魈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书。
场景里只有书页翻动声、笔尖划过宣纸声和风声。云庭不太喜欢人类的课业,写到一半没了声音,魈抬头起来查看,就看见她趴在桌面上睡觉,笔墨晕染了一整张纸。
魈看了一眼她的作业,得出一个结论:得重写了。随后毫不客气地用手里的书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不容反驳地说:“起来。”
云庭埋着脸,好一会儿才托着脑袋爬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的作业,不忍直视一般地闭了闭眼睛,把纸团成一团扔到了一边。
她重新抽了一张纸,正打算重写,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大呼小叫起来:“魈!”
魈疑惑地看着她。
她气愤地说:“你竟然打我?你又打我?”
魈道:“你作业没写完,还不能睡觉。”
她噎了一下,随即放下笔,凑到他面前,眼眸亮晶晶的:“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在她说完“又打我”的时候,她似乎看见他笑了一下,弧度太小动作太快,她都没反应过来。
魈抬起书把她推回去:“好好写作业。”
“你承认了?”她顺着他的力道重新坐好,笑着说,“好嘛,魈上仙。不枉我努力多日,你终于肯笑一笑了。真是的,长了张好看的脸,就应该多笑笑嘛,看我就不会辜负我这张脸了。”
云庭是个很清楚自己的人。她知道自己聪明,也知道自己美丽,并且善于利用这种优势,去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物品也好,宠爱也好,似乎都是手到擒来的东西。
她的一生似乎都没有阴霾。
007.
云庭作为腾简与伯奇的后裔,是夜叉们最好的辅助。她能够吸收缠绕在他们身上的业障,转为自己的能量。她居住在璃月,一方面是因为与摩拉克斯的契约,一方面也是因为夜叉。
她见过他们陷入业障的疯狂姿态,也一次又一次地亲手把他们从泥泞里拉出来。既然以前做到了,往后也会一直做下去。
魈的活动地点很广,不过大多数时候都在孤云阁或荻花洲附近。恰好云庭的洞府正对着孤云阁,平安无事的时间里他总会来坐坐,眺望一下镇守魔物的方向。所以也经常会在她的洞府里见到业障缠身的其他夜叉。
她祓除业障时,姿态都会收敛一点,没往常那么散漫欢脱。指尖搭在对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点像是行走江湖替人把脉的大夫,又有点仙人垂怜世间的温柔。
魈看着缭绕的业障顺着两个人接触的地方,从对方身体里传到她的身体里,业障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结局,挣扎着想逃离,却被她以强硬地一丝不落收拢。
待业障消除的时候,前来请求帮助的夜叉脸色就会好些,向她道过谢,之后便离开。
云庭打坐消化业障,要过上好一会儿,才会重新活蹦乱跳起来。
魈问她,业障会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
云庭拿着一根马尾草当剑晃了两下,说:“不会。除了有的时候吃太多了会消化不良,这种时候闭关几天就可以了。就像上次那样。”
她把马尾草探过去拨弄他的头发:“你是在关心我吗?”
魈把这恼人的草拨开,侧头来看她,略略点了点头。
他总在一些地方格外的直白,云庭开心地又戳了他两下,眼见又要把他烦气了,才慢慢悠悠地收回来,往后一撑,道:“不必担心。业障是我的能量来源,它越多我越强。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我就是克它的那个。”
她不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把这个话题结尾了,随后站起来,拍拍衣服,说:“魈,我们到上面去。”
夜叉疑惑地看着她,她两步走过来,伸手拽起他就往外跑。从洞府出来,往上走是高山山顶,站在陡峭的悬崖上,脚下的山崖下方是海岸。云蔼从身边流过,清风拂面,带着山上的草木味和海上的水汽。
她张开手,流风从她身侧划过,道:“魈,你想飞一下吗?”
金鹏抱臂而立:“不必。”
“我又不会拔你的羽毛。”她说道,“鸟儿天生向往高空,魈,真的不飞一下吗?”
魈还是摇头。
云庭撇了撇嘴,面朝着他,退步站到悬崖边上,一边张开手,一边笑吟吟地说:“魈,我给你表演一个……”
她从山崖上摔下去。
魈吓了一跳,跟着往下跳下去,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时,才看清楚她眼里的笑意。
玄色羽翼从她身后张开,略略一拍,便保持住了身姿。她张开手接住掉下来的少年仙人,振翅飞向高空。在空中转了一圈,才重新落回地上。
“好玩吗?”羽翼收拢在身后,她双手叉腰,笑嘻嘻地问面前的少年。
少年站立半晌,抬手赏了她一个爆栗。云庭被敲得痛呼一声,捂着脑袋蹲下身子,大翅膀一扇,掀起的风流糊了他一脸,差点将他吹飞。
云庭窃笑了两声,就看到他背后逐渐张开一双青金色羽翼,遮天蔽日的,站在她面前遮挡了绝大部分的阳光,颜色沉而压迫,唯有日光勾勒着金羽的边缘,像是背光而来的神明。
神明一扇翅膀,云庭便飞出去了。
她好不容易在空中保持住身姿,抬头的时候看见金鹏展翅,闲适地立在她面前,不由得就笑了起来。
鸟儿生性向往高空,即便契约加身,也不能束缚这种天性。
玄鸟与金鹏乘风翱翔,掠过绝云间时,几位真君抬了头,看见天空中一掠而过的影子,相视而笑。
“当初帝君把那孩子带回来,确实是个明智的决定。”留云借风真君笑着说,“让他们下次玩的时候,带上甘雨吧。三人年纪相仿,想必玩起来也痛快。”
“甘雨怕不是没办法和他们一起玩。”理水叠山真君饮了口茶,说,“她不是进入璃月,担当那个什么璃月七星的助手了吗?说要践行与帝君的约定,这几天正在适应呢。”
“哎呀。这我怎么不知道?”留云借风真君惊讶地看着他。
削月筑阳真君道:“她来消息的时候,你正在闭关捣鼓你那些发明,当然不清楚。”
留云借风真君笑了笑:“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习惯在人间的生活……也罢也罢,怎么说,都长大了。”
几百年的时光,几千年的时间,对于长寿的仙来说,仅弹指一瞬间。
008.
云庭的神之眼来得平平淡淡。
某次她闭关出来的时候,就在桌子上发现了一枚火系神之眼。她对这种东西不是很在意,有没有都无所谓。但是新鲜东西还是引起了她的兴趣,试着使用了元素力之后,便欢天喜地地跑去找魈。
魈正在荻花洲除魔,手里还持着长枪,身边是倒了一地的丘丘人。
云庭从天上跳下来降落在他身边,看了看他一身血,嫌弃地施了个法术帮他清干净,随即贴了上去:“魈,快看,火神之眼!”
魈收了长枪,侧过身子看了看她手里艳红的颜色,道:“挺适合你。”
“是吧,我也觉得很适合。”她低下头把神之眼挂在腰间,道,“和我的衣服多配。”
她挂好了,抬起头来,朝他伸出手:“我给你表演个术法。”
魈看着她的手,只见她打了个响指,指尖便跳起一抹火焰,摇摇晃晃的,像是在跳舞一样。
下一瞬,风吹过来,把它灭了。
云庭一愣,收回手,有点狐疑地说:“是你还是巴巴托斯?”
魈说:“为什么不是你尚未把握?”
“那不可能。”她信誓旦旦地说,“我来的时候已经练过好多遍了,都没有问题,怎么一给你看就有问题——啊,是你。混蛋。”
少年仙人虽在其余人眼中清风朗月,疏离冷漠,杀气腾腾。但是怎么说也都还是个没经历过童年的孩子,他的温柔天真虽然被血腥掩埋,但本性里仍旧存在。只需要一个人将这些东西引出来。
而火系最具有能够影响身边人的意气风发。
云庭奇思妙想多,把元素力玩出了花。她发现自己的能力是火系法术攻击之后,便欢快地把一个又一个的火焰扔到半空中,然后操控着它们悬浮上升,看起来就像是无数盏灯升上了天空,炙热的火焰亲吻着冰冷的夜空。
她拉着魈去看自己做出来的盛景。手一抬,火焰上升,手一放,火焰下降,她控制着火焰,就像控制了一场明亮的雨。
“想要温馨一点的,就是这样的。”她说着,在圆月的光亮下,火焰缓缓上升,随着风慢慢悠悠地飘向天际。远处的璃月城聚集了好些人,惊奇地看着眼前一幕,看着火焰升向高空,好像要把天烧出一个洞。
“要想要浪漫一点的,就可以这样。”她一抬手,万千火焰如一束光一样窜上天空,随后她伸手一撇,又如同流星雨一般飞速下降、滑落,在他们上空炸成了一簇又一簇漂亮的烟花。
火神如果知道元素力被她拿来这样用,估计会气死吧。
偏偏这人还挺得意,在盛大的火光之下靠过来兴高采烈地问:“怎么样,漂亮吧?”
魈凝视着火光与烟花,好一会儿才说:“嗯。很好看。”
云庭摇头晃脑:“那以后每年这个时候,我都给你放一场烟花,也给璃月放一场烟花……啊,说起来,按照帝君的说法,这个时候正好刚过新年,是第一个月圆之日呢……大家说不定会对着这种场景许愿吧。”
她弯起眼睛笑了笑:“总觉得会很温馨,那就一直传承下去好了……魈,你有什么愿望吗?”
仙人远望着热闹的璃月:“平安顺遂。”
“哈哈,我想也是。”她从地上站起来,腰间的火神之眼光芒一闪而过,第二场燎原的流火从她的背后腾升而起,火光飘向璃月的上空,拼出四个大字:平安喜乐。
四个字停留了一瞬,又转化成另外四个字:万事顺遂。
随后噼里啪啦地炸开,一株火焰炸成好几株小火焰,小火焰又继续炸裂,虽然盛大,但是却没有灰烬。落下的火星钻进人们的灶台,与篝火融为一体。
云庭仰着头看自己的杰作,脸上还带着舒朗的笑意。
第二年她拉着魈来这里放烟花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人们自发地升起了灯笼,灯笼摇摇晃晃地飞不了多远,掉落下来,还有烧着地面上的人与房屋的危险。
她控制着流火钻进灯笼,金鹏高飞时掀起的气流托举灯笼往上飞去,随后在高空中被火焰吞噬,炸成一朵又一朵的烟花。
魈在她身边落下,云庭便说:“得想个法子让他们改进一下,灯笼这么放很危险。”
她琢磨来琢磨去,后来就去找了甘雨和留云借风真君。魈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总之到了第三年的时候,放飞的灯笼看起来比之前好了许多。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传统逐渐传承下来,慢慢地被赋予了更加温暖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