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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心上人唯梦中见 ...

  •   俸暖在商街南急得团团转,只听得德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俸暖,小娘子和郎君在哪?”

      俸暖心急如焚:“姑娘说了,让我在这儿等她和薛小郎君半个时辰,若还不出来就派人回府去寻人。”

      德音点头:“你先别急,离半个时辰还有多久?”

      “应该不到一刻钟了。”俸暖道,“这商街南里听说有好多烟馆阆苑,我担心姑娘被人冲撞了。”

      德音道:“现在担心也没用,贸然进去寻人只会节外生枝,让旁人误会小娘子。”他把马拴到一旁,和俸暖站到一起,看着商街南入口脏乱的巷道。俸暖回头看他,德音比她略高半个头,肩膀颇为宽厚,人总是沉默寡言,但此时此刻却令她感到无比安心。

      “你为何来这?”

      “小郎君吩咐我来这等他。”

      俸暖心想:这薛小郎君难不成知道姑娘要做什么,才让德音来做帮手。但并未多言,两人静默地站在原地。

      孟今宵出来的时候又把那手帕系在脸上了。她不想被人认出来,以免节外生枝。同时又在心疼自己那五张大银票,没想到坐在里面不到半个时辰,便要这么多钱。

      薛谢月则担心还有来时那样的男人冲撞了她,依旧张开右臂将孟今宵护住。下了一楼,清丽女子又笑道:“记得下次从园林那里来哦。”

      孟今宵下意识往来时她所指的那里看去,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低着头快步流星走来,等过了拐角的假山,便有人引他进去。孟今宵觉得那人的模样很是眼熟,像是……

      “董学究的学生?”薛谢月在她耳边低语。她侧过头去,脸颊稍稍碰到了薛谢月的唇角。

      孟今宵并未在意:“我上次在吴家,便在他身上问过这个味道。”

      薛谢月有些诧异:“吴家素来家风严格,这东西应该不会出现在那儿。”

      孟今宵道:“我看那人面色如常,不像是第一次来,也不像是常客。”这眠云阁他一个书生秀才是绝不可能有钱进来的,一定是有人带他……

      孟今宵和薛谢月互相对视,便决定先离开此地。走到门口,那清丽女子还笑道:“下次若两位再来,记得报奴春寒的名儿。”孟今宵对她摇摇手。薛谢月则依旧展开右臂,将她半圈在怀里。

      索性回去的路上,人不像来时那么多,孟今宵加快了脚步,担心俸暖在外面着急。

      等出了商街南,孟今宵揉了揉被熏红的眼睛,看到了焦急朝她跑来的俸暖。薛谢月则是收回了右臂,走向德音。

      “姑娘,你这未免有些太冒险了吧。你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地方吗?”俸暖忍不住责怪道,她闻到孟今宵两人身上浓郁的鸦片甜气,忙拍拍孟今宵的衣裙:“这味道难散,趁着主君没回来,赶紧回府换件衣裳,让俸馨熏熏。”

      打道回府的路上,薛谢月道:“此事只能告诉姑父才行。”

      孟今宵看他:“你不觉得我是在胡闹吗?”她最担心的,就是她四处诉说却无人将心中的忧虑当回事情。她一路上做好了心理建设,担心薛谢月劝阻自己,却没想到他如此笃信。

      薛谢月摇摇头:“虽说现在的鸦片生意掌握在官府手里,但妹妹所说却是极有可能发生。这关系到江山社稷,不得不防。”少年仅仅十八,尚未科举入仕,便已有将相之风。

      孟今宵坚定地点头:“我会向父亲说明。”

      “我同你一起。”少年也笃定地说道。他眼前的少女熠熠生辉,闪出格外耀眼的光彩。

      “你这故事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孟褚合上茶盏,看着自己的女儿。孟今宵换了身长裙,和薛谢月坐在对面。

      “一些野史戏说,父亲不用担心。”孟今宵道,“但这事女儿越想越担心,鸦片成瘾,虽说官府现在将这条线掌握在手里,但鸦片一物多出自隋京,倘若鸦片肆虐全国,这就不只是私营税钱的问题了。”

      “圣上近日确实关心烟馆一事,但态度尚未表明。这件事情虽关乎江山社稷,但这天下终究是圣上的天下……”孟褚略带深意地看了孟今宵一眼,“鸦片涉及的人太多,不管是薛家还是朝堂上的人,都或多或少与这生意有关。所以这些事情不可在其他地方提及。”

      孟今宵想辩白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却只低下头,攥紧袖口,点头告退。薛谢月也跟着离开。两人走在午后的园子里默默无语。孟今宵想轻松一下氛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薛谢月侧头看她,少女就像那棵琼花树,虽然还未长大,会被风吹的左右摇摆,但长大后却能扎根深土,开出淡香宜人的玉色小花。

      “姑父其实是担心你。”薛谢月说道,他看到身旁的小琼花抬头看他,“庙堂社稷牵扯太多,若是没有圣上心意,就只能一步一步来。”这也是他为何答应随孟褚进京的原因,只有拼命攀上山顶,才能做那自在的赏风景的人。否则,无论你怎么按照他人的心意去变化,终究都是别人手里的玩物罢了。

      “明日要学箭吗?”薛谢月问她。孟今宵点头,这些事不由她控制,她就要抓紧时间去做那能控制的事情。

      次日,德音就送来一把弓和一个装满羽箭的箭袋,还有一些练弓用的护具。孟今宵瞧着这弓比薛谢月的小上不少,便拿起来拉着玩,谁知竟没办法拉到一半。

      俸仁在一旁道:“这弓箭对臂力要求极高,想必是薛小郎君专门寻了适合女子使用的拿给小姐。”孟今宵看着手里的小弓,看着极为朴素,但纹理均匀,木质坚硬但又有弹性,上面用牛角贴于内侧,又有圆匀细长的筋相连,弓臂通身用色泽清亮的漆刷涂一遍,防止湿气侵蚀。

      她格外喜欢,便把自己房里那支珍藏的紫毫笔给了德音:“我这没什么能给哥哥练武用的,就送支紫毫笔,让哥哥下笔如有神。”德音拿回去,原话复述了一遍,就听到薛小郎君笑出了声。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薛小郎君的笑声。

      “她这是在说我字写得丑罢了。”薛谢月笑道。董学究总是说自己的字丑,罚他日日临帖。薛谢月每天早上去吴家上完早功,就得回来抄书临帖,得了空还得去书房找兵法看。他总能在那儿遇到孟今宵看书,有时是《盐铁论》,有时又是考工杂书。孟今宵每每看到他的字,就忍不住笑出声,弄得本来不在乎外人眼光的薛谢月回回脸烧。

      这几日,孟今宵很少见到孟褚。她以为是上次议论鸦片的事情惹得一向明理的父亲不快,但有时遇到管家白鹿问起父亲,白鹿总是回答说父亲在宫里。

      再没理由也不会骗自己说进宫去了。孟今宵不知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想着父亲从来都是小心谨慎,只能每天把自己安排的满满当当才能不去想这些。

      “今宵,你和锦诗姐姐都太厉害了。我总是觉得有些拖你们后腿。”一日放学,吴淳明边收拾书箱,便叹气道。她的贴身女使诗梦生了风寒,她便推了其他女使的请求,自己来上学。

      文锦诗闻言笑道:“我们同是女子,又有何区别?”她今天穿了一身束袖劲服,预备着午后去骑马。

      “锦诗姐姐你武艺高强,我父亲说你颇有英国公风姿,就连我家教武师傅都说,锦诗姐姐你将来可当女将军镇守边关。”吴淳明瘪了瘪嘴,“今宵出口成章,怼的董学究的学生都没法还嘴,又次次都是高见,每番都能说出极有道理的话。我同今宵差不了几个月,文武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孟今宵放下手中的砚台:“人活一辈子都是为自己而活,自己开心最重要。不必为了别人的认同而烦恼不堪。”

      “可今宵你曾说过,女子不应困于高墙之内,宅斗之间。我也不喜欢将来要同其他人日日争风吃醋。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总归是嫁人的……”吴淳明越说声音越小,双手揪着自己衣服上坠着的荷包穗子。

      孟今宵认真看着她:“若是有志同道合的伴侣,为何一定要婚嫁才能作伴?倘若你俩真心相爱,你就不应该去做攀附在他身上的藤花,而是应该做并肩的树,自己扎根在土壤里生长。”

      “为何男子三妻四妾?就是因为爱之不长久,既已知爱之不长久,就必须为自己计深远。若将自己如同押宝一般全交付于一个前半生与你毫不相干的人,便是自己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孟今宵道,她看着眼前的吴淳明,就仿佛是透过她看着千千万万名万寻的女子。

      “我知女子在这世上活着便是不易,说这些更是难上加难。但即便有一点可能,我们都必须为自己而活,而非终其一生只为做一个妻子、一个母亲。”文锦诗闻言,心里砰砰跳个不停。她每每听孟今宵的话,就像是窥得另一个世界一眼,仅仅是一个缝隙,就让人眼花缭乱,心潮澎湃。

      “我真好奇,今宵将来的心上人是什么样子的。”吴淳明天真地问道,双眼明亮地一眨一眨,双颊有些泛红。

      “我希望,我和我将来的另一半,我从不是他的附属品,我们同生同长,相扶相依。”

      “那倘若没有这样的人呢?”文锦诗问道。孟今宵说的人太过美好,她至今从未遇到过。

      “倘若不能,那一个人也挺好。”孟今宵无所谓,在这个朝代,若能依着她的心意找到这样的人,恐怕比登天还难,只能在梦里找咯。

      薄纱屏风那边的人还没走完,吴鸿明听着孟今宵的言论怔愣片刻,默默无言地出了书苑。

      他后面的座位上坐着薛谢月。少年素黑的袍子上绣着暗色修竹,腰缠玉带,上面坠着个带寿字的穗子。

      另一半,这个词真美。他心想,不知道谁才能配得上这么美好的一个词。

      透过薄纱屏风,孟今宵在另一侧。阳光被竹帘遮挡,今日的天气本不算晴朗。但在他的眼里,她在闪闪发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心上人唯梦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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