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南有意》南斋有雾

36、前尘旧梦

　　沈南枝浅浅地笑着，“好多了，昨天多谢你了。”

　　“先生不必同我这般客气的，再者而言，我们两个是同门师兄弟，照顾师兄是应该的。”洛青钥见香炉里面的香熏已然燃尽，于是又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香熏，重新点燃放到了镂空花样的小香炉里。

　　沈南枝抬起沉重的脑袋，将力气放到手部，这才支起半个身子倚在床边。

　　他看着洛青钥忙碌的身影，恍惚间，洛青钥的身影好似和江北逸的身影重叠。他又好像回到了之前与江北逸两人在一起的日子。时光浅浅，两人一起谈诗煮茶，甜言蜜语里也尽是温柔。而现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两人之间所隔着的距离如万丈天堑，遥不可及。如果，他当初能和江北逸好好的道个别，这所有的一切会不会都变得不一样呢？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是可以无话不谈呢？可惜，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假设，没有意义的假设罢了……

　　洛青钥点完香薰后，这才端起粥准备喂给沈南枝。见沈南枝神情黯然，端着瓷碗的手指因隐忍而变得指尖发白了起来，我的师兄啊，你何时能回头看看我？我站在这里等了你那么多年，一直在等你回头，可你最终选择的人却不是我！江北逸到底有什么好的？不过就只是出生比我好了些，整日就像一个纨绔子弟一样，不务正业。我随意写的一封假书信，他竟也当了真，伤你至此，他有什么资格爱你呢？

　　却听沈南枝在这时说道：“青钥，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先去休息，照顾了我一夜，定然也比较疲惫了。”

　　洛青钥用勺子轻轻舀着碗里的白粥，面上笑容和煦，不紧不慢地对沈南枝说道：“不麻烦的，好久都没有和先生这般坐着聊天了，就当是让青钥再陪一会儿的借口吧。”

　　沈南枝垂下眼眸，怔怔地看着那碗氤氲着热气的白粥。

　　也是，自己已然好久没有同洛青钥这般坐下来好好谈过话了，最后一次谈话，好似还是在五个月前，而那一次也是匆匆谈完，匆匆离开。见洛青钥这般诚挚温和地望着自己，他又不禁想起两人小时候的时光，那个时候的洛青钥对谁都怯生生的，唯独对他亲近的很。只可惜后来大哥并不喜欢他，虽然不知其中缘由，但有可能的是，大哥可能忌讳洛青钥曾经是流浪儿的身份。于是，在师傅离去之后兜兜转转，他便将洛青要安排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也就是上海。五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这大半年的时光都这么过去了，真是岁月不待人呐！

　　“好。”沈南枝索性也不再拒绝，笑容依然温润可亲。

　　……

　　百乐门前笙歌起落，灯红酒绿间的男男女女从豪华绚丽的门口进进出出，沈南枝整了整头上的礼帽，以便让礼帽可以遮住自己大半张面容。他有些怅然地看着自己这身灰色西装，其实若是他还在教书，其实还是比较愿意穿长衫的。由于他五个月不曾在上海大学里面教师的工作，自然也就不能为他保留，因此，这三个星期他都是在为出版社出书的事情而奔忙。而他今天来此处是为了传送□报，只要他成功了，那么1革1命就有可能成功！

　　他几乎不来这种声色场，因为他觉得有些吵闹。但眼下位的任务，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走进百乐门内，映入眼帘的便是站在舞台上跳舞的红衣舞女们，中间的女子正深情并茂地唱着“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个不夜城……”。再仔细一瞧，这百乐门里的装饰也十分的考究。花岗岩面，富贵度人；大理石阶，珍贵稀奇。他地上踩着的正是照的人有些迷离的玻璃地板，十几张由墨绿丝绒布遮住的桌子分散摆开在一侧，最两侧是一个巨型沙发，据说只有贵人才能在那用餐，中间是一个是供人跳舞的跳台。

　　有男士绅士地邀请一位身材妖娆的旗袍女子共舞，暧昧的气息随着霓虹灯的照应流彩如光，空气中，不知是谁抹了玫瑰香膏，可能是抹多了，闻着腻的有些发人。

　　不知是谁匆匆地走过，撞了一下沈南枝，他的礼帽有些歪了，随后他又整了整。他朝西北方向望去，见那张桌子上依旧是空荡荡的，便知那人还没有来，于是，自己想着先过去坐一会儿。可是正当他准备往那边走的时候，却在这时，看到了江北逸。

　　只见江北逸正左拥右抱的和一些漂亮的舞女喝着酒，他脸上有些酡红，许是醉意上头，醉意微醺的让他眼神有些涣散。他轻轻摇着杯中的红酒，轻轻抿了一口，唇角上不知是落了谁的香吻，口脂还印在他的唇边。

　　沈南枝只觉心中酸涩的泛苦，好像是不小心吃了一颗还没有成熟的李子，果肉酸的牙疼，恨不能吃一大口甜的来冲散这股味道。但他理智尚在，知道今晚的任务不能耽搁，即使心中难受，可他依旧没有做出多余的举动。他如闲庭漫步似的走到了既定的餐桌上，只见桌上还插着一只艳丽的玫瑰花，这又不得不让沈南枝想起刚才闻到了玫瑰香膏，甜的发臭。

　　不久，一位踩着黑色细高跟的女人朝沈南枝这处走了过来，沈南枝心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抱歉，久等了，亲爱的～”

　　这一声“亲爱的”怎么听都带了几分缠绵旖旎的语调，让人听了骨头八成都要酥掉。

　　“实在是太抱歉了，都怪后台的那些姑娘们，硬是缠着要我给她们画黛眉，所以啊，小雀儿，这才来晚了。”她微微努起嘴有些抱怨的对沈南枝说道，偶有灯光印在她镶着珍珠扣的牡丹旗袍上，肩上披着的蕾丝花边的披肩让她那曲线曼妙的身材有些若隐若现，红唇媚眼更像是聊斋里吸人精气的狐妖，美的让人心神摇曳。

　　沈南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上头的人会派了一个这样美艳的女子过来，但内心却十分镇定，他笑得也从容：“没关系，我不介意这一些，小雀儿，今日，可是有什么好事要与我说说。”

　　那女子倒也不忌讳，从座上径直站了起来，双手直接搭在沈南枝的身上，脸颊缓缓贴近他的耳朵。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十分暧昧的动作，可是落到沈南枝耳畔的却是极其客气小声的语气：“沈先生，有劳了。”随后又咯咯笑着，却见她从自己的银色闪片的小包里拿出一根雪茄烟，轻轻放到沈南枝的耳朵上：“亲爱的，可不要嫌弃，这是小气儿，好不容易得来的Cigar，不知亲爱的可有什么要给我的呀？”

　　沈南枝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递给了小雀儿，“这是你说你想要的玉镯子，我特意让人给你打造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小雀儿眉开眼笑地看着沈南枝，“只要是亲爱的送的，我都喜欢，不知道亲爱的，下一次……”

　　就在这当口，小雀儿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从沈南枝身上扒了下来，她有些不满的看着眼前这个身材欣长的男人，她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丝毫不惧那男人压迫性的气质，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发怵，男人那双深窝眼里好像要蹦出火花来似的。她心中肺腑道，这人长得帅是帅，怎么这么不懂风情？算了，反正东西我已经拿到手了。

　　江北逸极具嘲讽性地挑了挑眉，冷哼了一声：“沈南枝！看来你所谓的喜欢也不过如此嘛！真是虚伪至极！”

　　沈南枝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身体不由得一僵。他并不心虚，只是觉得有些委屈。

　　他转过身，看着江北逸那张因为喝醉了酒而有些愤怒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