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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前尘旧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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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树影摇晃,噼里啪啦的雨点落在不远处的苍天古木上,掀起一阵簌簌的响动。小阳台上的吊兰正遭受着这暴雨的袭击,可还是顽强地摇曳在风雨中。他忽然心生了一种想要将吊兰放到屋里的冲动,毕竟这种植吊兰也是废了自己好一番心血。
江北逸还是没忍住,他告诉自己,就只是看那些吊兰太过于可怜了,想要将其放到自己的屋子里而已。因此,当他偏头转向小阳台的时候,手的的确确是在那着吊兰,目光还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
只见站在楼下的沈南枝正淋着雨,身上的长衫被雨水泡的湿嗒嗒的,头发粘着头皮,并没有将他的容貌消减半分,反倒是将他平日里挡在碎发里的光洁额头给露了出来,让人忍不住想在那眉间落下一吻。他这个样子仔细看去倒是也不狼狈,甚至还有些楚楚可怜。只见他的目光殷切的朝小洋楼里面张望着,好似在等待着什么人能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样。好像是似有所感似的,沈南枝忽的抬头看向了江北逸这边。
江北逸的手里正夹着一根烟,烟波缭绕在他的面容周围,像是荡开的水纹似的,绕了一圈又一圈。吞云吐雾间,也模糊了他的面容,尤其是隔着这样的雨幕,更是将江北逸的轮廓都变得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两人两两相望,从前甜言蜜语、无话不谈的两个人,如今却只是无言相对。
沈南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这雨太大了,他连开口都有些困难。他想问江北逸,是不是因为他走的时没有好好和他道个别生气了,还是因为大哥的事情,怪怨他了?他只是想要一个解释,只要一个解释就好,他就可以抱着那段美好的回忆,永远永远的不复相见,不去打扰他。即使是他老了,他也会将这些往事归于尘土里,绝对不会再生出别的心思。
“江北逸,我们谈谈好不好……”沈南枝拼命地想要吼出来,可一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更别说这雨声太大了,能不能听到还是一回事了。雨水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可落到他的嘴里又是咸的。
江北逸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烫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发现烟已经燃烧到了尽头。可胸腔里的尼古丁的味道却还没有散开,仿佛化为了一片苦涩的纱雾,紧紧的裹挟着他的心脏。他有些烦躁的将吊兰从阳台上拿了下来,顺手掐了烟蒂。他不禁想到了五个月前的自己,他何尝不是需要和他好好谈谈,可沈南枝呢,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压根找不到一点踪迹。而他呢?看到那封决绝的信,心都沉到了低谷里,后来接踵而至的却是大哥的死讯,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放弃了自己最喜爱的工作,开始在|官|场里学着在各种各样的交际方法,努力地提升自己的枪法,失眠的时候,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江家现在前有豺狼后有虎豹,他不能有半分的松懈,因为他的父亲马上就要从高位上退下来了,他江家的未来全部交在了他的手上。他不能辜负家人对他的期望!他受得了这些苦凭什么他沈南枝就受不得?
江北逸没再往楼下看一眼,转身躺在了床上,看着那一本《热爱生命》,悬在自己的脑门上,然而他越看越发的难受了起来。
不去要想,江北逸,这些是沈南枝的报应,他活该这样。是他太过于绝情,自己为何还要同情他?他的大哥已经害死了自己的至亲,难道这样血的教训还不够吗?难道还要在摔一次才知道什么是痛吗?沈南枝可以在他难受的时候置身事外,他为什么不可以?既然不爱对方了,又何必摆出那副深爱对方的模样呢?
江北逸没再管沈南枝,大雨滂沱下的沈南枝满目失落的望向那扇红木雕花的窗户,想要说出口的那些话,好像在江北逸某个无声地转身中渐渐消失了踪迹。他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仿佛有什么哽在了喉咙里,最后变成了一声无声的呜咽。可他依旧没有离开,只是仰着头,好像这样就能让江北逸再出来看自己一眼似的。
时间慢慢的流逝着,沈南枝越发觉得四肢开始变得麻木了起来,身体更是一会儿热一会儿凉,头仿佛有千斤重,眼前的景象也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沈南枝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他不能给他们添麻烦。于是,他缓缓提着行李箱,就离开了江家的大宅。
雨接二连三的下着,好像没有停顿似的。沈南枝扶着长满青苔的砖墙,一步一步地往大街上走。墙面冰凉,混杂着泥土的湿润感。好在路程不远,可是大街上却全是撑伞而行的路人,亦或是穿梭在人群中间的老爷车,这时,万家灯火冉冉升起,繁华如沫,这寒冷的夜里,好像没有一盏灯是为他亮起的。他踯躅又有些迷茫,径直坐在了街边一家咖啡馆的木质长椅上。最后,他竟什么也不愿再多想,只是想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或许,只要今晚洗一个澡,睡一觉起来,就会发现自己其实只是做了一个令人心碎的梦而已。
“先生……”
清脆如珠玉落盘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沈南枝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洛青钥正撑着一把木质黑色雨伞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先生,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洛青钥伸手去探沈南枝的额头,却沈南枝给躲了过去。洛青钥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和哀伤,可却是很好的被他给掩饰过去了。
“先生,你是不是受寒了?”洛青钥小声地询问着。
“应该是的。”沈南枝有气无力的回复道。
洛青钥上前将沈南枝扶了起来,沈南枝正想要回绝,洛青钥却好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先生何时也同我这般生疏了?”
许是洛青钥笑的太过于温暖,沈南枝最后也没有反驳,只是任洛青钥搀扶着自己坐上黄包车。
清晨的阳光有些温暖的过于炙热,印在书桌上折射出一层淡淡的光亮。细碎的光芒落在躺在床上那人白玉似的手上,显得极其白润剔透。
沈南枝缓缓睁开双眼,金灿灿的光刺的人的眼睛有些晃眼,沈南枝习惯性的想要抬手挡住,可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好似连抬起来都有些困难,仿佛什么束缚住他的手臂一样。
片刻后,沈南枝这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的小院子里。房间里散发着经年不散的山茶花香,清新淡雅。而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像也被人换了下来。
他看着花瓶里那一株淡雅的山茶花,不禁发起呆来。他记得昨日赶回上海,因为听到江北逸要定亲的事情,而后去了江家一趟,可惜还是没能见到江北逸,无功而返。后来的事情沈南枝都不大记得了,因为当时脑子烧的糊涂,只是隐隐约约中感受到洛青钥带自己回了家里,从那里开始他就放松了许多,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防备。
这衣服不用想也是洛青钥给他换下来的,虽然说都是男子,给对方换一件衣服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可沈南枝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知是哪里感到奇怪,或许是因为他自身喜欢男人的缘故。
正这么想着,却见洛青钥捧着一碗白粥走了进来。他见沈南枝醒了过来,连忙将粥放到桌边,“先生,你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