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南有意》南斋有雾

31、前尘旧梦

　　近来府里的一些姨娘已经开始生出别的心思来，大多都是为了钱。沈南枝虽然能阻止姨娘她们将宅子里的贵重物品典当，但不能时时刻刻都盯着她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沈家快要不行了，这样对沈家的生意无疑是一种威胁，合作伙伴自然会怀疑颇多，沈南枝也因此为这事心神俱疲。

　　“二少爷，到了午时，该用饭了。”小桃站在门外朝里面的人说道。

　　沈南枝实在是懒得应付前厅的那些姨太太，可是一想到这府中大小事务都得靠他一人来维持，又有那些个不安分的姨太太一天天哭爹喊娘，惹得这院子里鸡飞狗跳，他便觉得心生烦躁。但他情绪向来不外露，因此，小桃听到沈南枝那平和如常的声音倒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

　　“好的，我知道了。”

　　沈南枝将书信用书掩盖着，在八角盘里随意拾了一块梅花酥囫囵吞了下去，拍拍手，喝了一口毛尖，便跨步朝外堂走了出去。

　　已经是五月份，颇有几分夏日炎热的气息，这季节明明还早着，蝉鸣声就不知从哪个树上传了过来。风一吹，还带着些许南风温暖而绵长的气息，空气里仿佛夹杂着草木曝晒时的芬芳。沈南枝不紧不慢的走着，其实他大可不必去前堂用饭，只是若他不去，前堂不是又要乱成什么样。他今日去就是要交代一些事情，顺便将这前堂用膳的规矩取消了。他又不是沈惜闻，弄这些没有用的虚礼纯属是无用，这样他也不用看见那一个个令自己讨厌的嘴脸。

　　不一会儿，沈南枝便感到了前堂。只见柳荷颐指气使地拍着一个女佣的头，呵斥着什么，那怒目圆睁的模样活像是要把人一口吞了才好。

　　“吵什么！”沈南枝看向柳荷那边问道。

　　柳荷也不敢在沈南枝的面前太过于嚣张，毕竟他不是沈惜闻，撒娇或者是撒泼打滚对他而言根本就没用。这一个月来，她是真的领教到沈南枝的手段了。她一撒泼打滚，沈南枝就让人把她扔到府外，饶是她怎么破口大骂都无济于事，因为围观的人都是来看戏的。她说他不孝，可沈南枝却比她装的还要可怜，说她从来不照顾沈惜闻，还质问她是不是有新欢了。她确实有喜欢的人，自己心虚，倒也不和沈南枝争辩了。她全程感觉自己活像马戏团里大马猴，专门给人表演的。从那以后，她倒是安分了不少。

　　柳荷缩回了手，哼了一声，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沈南枝走到女佣面前，“你先去擦擦药吧，受伤的药可以从府里拨出去。”

　　女佣感激不尽，连忙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开了。

　　沈南枝坐在了主位，面上又恢复了那如沐春风的笑容，他依旧温温和和，其变脸之快，让在座的人无不咂舌。

　　沈南枝端起一旁刚刚沏好的茶，浓郁芬芳的茶香气息从茶壶里一倾而下，笑着道：“二姨娘何必要和一个佣人置气，有什么事情大可以放在台面上来说。”

　　柳荷现在一看到沈南枝的笑容就全身起鸡皮疙瘩，她这段时间也算是明白了，沈南枝活脱脱一个笑面虎啊，他嘴上说的客气，可做的那些事情可是真狠，毫不给人留情面。她忽然觉得，其实沈柏卿回来当家做主也挺好的。

　　柳荷讪笑道：“哎呦，这回是二姨娘做得不对，就是一些小事，不劳二少爷操心了。”

　　沈南枝中指和大拇指端起微烫的茶杯，轻轻吹了吹茶杯处的袅袅轻烟，漫不经心地回答：“哦，是吗？那就好。不过……”沈南枝轻轻抿了一口茶，许是这茶不符合他的口味，他蹙了蹙眉，放下茶杯后，便一口也没碰过了。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了起来，面上依旧带笑可这笑就像是过了蜜糖的砒霜，让人不禁有些胆寒，“下次不要这样对佣人了，二姨娘是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啪！”只见沈知行一拍桌子，指着沈南枝，恶狠狠地瞪着他，“沈南枝，你不要忘了，你是晚辈，有你这么和姨娘说话的吗？”

　　沈南枝也不恼，轻声一笑，“你既然知道长幼尊卑，那你为什么还敢这么和我说话。别忘了，父亲是被谁气的病卧在床的？！”

　　沈知行一噎，目光慌乱的避开沈南枝可怕的视线，一时之间也不说话，被柳荷拉到了凳子上。

　　沈南枝见人都安分了下来，这才开口说话：“近日老有府里的某些人把府里贵重物品拿出去贱卖，我希望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该给你们的家产一分也不会少，反而你们这样做，我就不得不考虑，要不要减少家产的分配了。还有，府里大多数贵重物品里有我母亲的嫁妆，若是让我知道了是谁典卖了我母亲的物品，等着家法伺候吧！最后，若无必要，以后就不要道前堂来用饭了，太过于琐碎，这礼节可以改掉了。我吃饱了，你们尽情享用吧。”

　　沈南枝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站起身就离开了前堂。小桃一路跟在沈南枝的身后，心中有些担心不已，二少爷明明什么都没吃，就喝了一点茶，要不要让厨房里的人再做点送到二少爷的房里呢？她正踯躅着，却见沈南枝在前方停下了步子，只见沈南枝转过身看向她：“小桃，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小桃还在思索要不要问沈南枝再吃一点的时候，却见他已经发觉到了，小桃微微抬眸，试探性的问道：“少爷刚刚什么都没有吃，要不要再吃一些？”

　　沈南枝其实从一出前堂就发觉小桃一直在看着自己，见她心绪不宁这才出声询问。听及是这件事情，他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用。”。这样闷热的天气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而且下午他还要去铺子查账，休息一会儿就要出发了。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寄俩封信，分别是给沈柏卿和江北逸。他寄给沈柏卿自然是想问问他何时归家，至于江北逸……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

　　可是，沈南枝哪知道，信寄出去近三个月了，沈柏卿和江北逸那边都统统没有回信。这令他感到十分不安，就最近的时事来看，长江以北那一带正逢|战|事，由于沈柏卿在蜀地，因此沈南枝便不是十分担忧。

　　苏州的夏季持续时间长，尤其是在八月份，热的都能将放在地上的鸡蛋烤熟了。这几日老是要遭受太阳的辣手摧花，庭院里好些花草都顶不住，就像是放在坛子里腌制的酸菜一样，各个都失了水分，焉答答的垂着头挤在一团，毫无美感可言。好在今日下了一场瓢泼大雨，终于让这炎热的天气缓和了下来。

　　沈南枝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一边看着账本，一边用修长的手打着算盘，旁边坐着的五十岁男人，是管理布庄的管事。沈南枝极其有耐心，对于这样的雨天，他似乎很容易沉下心来，因此打算盘的手速也极其快。天上所投掷下来的微弱光芒好似在他的金丝边框眼镜上镀了一层金边，显得那双桃花眼有些冷然和锋芒。

　　正当沈南枝合上账本想要和管事说几句话时，却见小桃撑着油纸伞慌慌张张地朝他这边跑了过来，由于跑的太快，小桃的裤脚都被雨水濡湿了一大片，留下一个深紫色的水渍。

　　沈南枝见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想给她倒杯茶让她缓缓，却见小桃压根没有想要缓过来的意思，她快速的对沈南枝说道：“二少爷，大少爷回来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