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南有意》南斋有雾

30、前尘旧梦

　　门被江北逸打开了，里面还是他那日和沈南枝别离时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太过于干净了。是的，干干净净，就连那些花盆都摆放到了小走廊里，他望着明艳动人的院子，明明是春花竞相争艳的场景，他的内心却油然而生一股子萧瑟来。他甚至都有些不愿踏进房子里了，可心里面还是不死心，或许是要下雨了，所以南枝才把花盆放到走廊里。他喉结动了动，有些滞涩和期盼的喊了一声：“南枝……”

　　可惜，回答他的只有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声，冰凉的风刮得他耳膜生疼，连大脑都要放弃运作。他一步一怅地朝着沈南枝的房间里走去，他想或许是南枝又贪睡了，所以这才忘记点灯了，他一遍又一遍的给沈南枝找理由，希望沈南枝在屋子里。可是当他推开门，看到那整洁的地面和干净的书桌时，还是嘲讽的笑了笑，床上根本就没有人，除了这房间里流动着淡淡的山茶花香外，沈南枝好像把什么都带走了。他什么也没留下，好像是怕自己来兴师问罪一般。
　　是了，他找这么多理由有什么用呢？是自己糊涂了，门都是锁着的，人怎么可能在屋子里呢？
　　江北逸颓唐的坐在了地上，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他却还没有回过神来。南柯一梦，梦的他醉生梦死。也对，一开始是他缠着沈南枝，他和该讨厌自己的，也对，他这么厚脸皮，又总是记仇，还老跟他不对付。可是，为什么，还要答应我的请求？若是你不喜欢我就早和我诉说啊，为何还要和我做尽亲密之事，为何要骗我到现在，为何……你就那么讨厌我，讨厌到要这么快就离开了我！连句解释都要在书信上同我讲？

　　撕心裂肺的疼痛在他的胸口处如同一把火一样，开始灼烧着他身体的每一寸，他好像要被这无边际的痛苦淹没到窒息了。太／他／妈疼了，他江北逸这辈子都没这么被人对待过！一颗真心捧到面前被人踩的稀烂是什么感觉，他现在是明白了。

　　额头上的疼痛并没有将江北逸唤醒，反倒是给他平添了一份高烧大礼。不知是不是许久没吃饭导致免疫力下降的缘故，还是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出门受寒的缘故，在这大悲里不能放过的自己的他，这十年来，发起了他人生里的第二次高烧。最终，江北逸还是依着木桌椅不知不觉地晕了过去……

　　沈南枝刚从船上下来，码头上来接他的张叔便赶忙上前接过了他的行李，“少爷，一路奔波劳累，辛苦你了。”

　　“父亲的病情怎么样了？”沈南枝神情淡然地问道。

　　张叔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怕是有些难了，自从老爷中风后，就没再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就连吃饭都有些困难了。”

　　沈南枝便没有再问，上了车后，一路望着沿途的风景。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丝冰凉，衬的他那张原本温和的脸竟有些沉冷。他的手指在膝盖上安静的放着，像是一双上好的冷玉似的，浸泡在了这昏昏沉沉的天气里。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沈南枝不禁又想起了江北逸，不知道他收到那封信没有，肯定要怪他走的匆匆都不和他说一声。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衣服上的海棠花袖扣，袖口做工精巧，海棠花栩栩如生。这是江北逸特地送给他的定情之物，他送给江北逸的是一枚有着柳枝形状的别针。他有些怅然地将目光收了回来，不知道江北逸现在在干什么……

　　江北逸一醒过来，便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四周散发着经久不散的消毒水味，这是医院……江北逸好似过了些时候才缓过神来。他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打着针，一滴一滴的点滴输到自己的身体里，他用另一只手撑起手，想喊一声“南枝。”，可突然发现沈南枝好像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是啊，那封信里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写的明明白白了……

　　一想到这，江北逸不禁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羽很好的掩盖住了他的哀伤，让人完全看不出来此刻他的神情。

　　“小逸！”

　　只见江母提着饭盒急冲冲地走了进来，丝毫没了平日里江家太太的疏离感，甚至还有些憔悴。她将饭盒放到一边，抓着江北逸的手便簌簌落下泪来，“你这傻孩子，为了一个你不值得的人用得着和家里闹得这么僵吗？要不是我让人跟在你后面，你就是烧糊涂了可能也没人管你了。”

　　江北逸对待江母自然是愧疚不已，“妈，你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都怪那个——”

　　“妈！”江北逸打断了江母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沈南枝已经断的一干二净了，可还是不忍江母在他面前说沈南枝的一句不是。他叹了一口气，“妈，以后你别在我面前提他了。”

　　江母以为江北逸这是死性不改，要维护起沈南枝，可听到他这么说，心下刚升起的火气又散了，江母轻轻揉了揉江北逸的脑袋，“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

　　江母在一旁削着苹果，原本是唠嗑，聊着聊着又谈到江北逸的婚事上去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了。”

　　“妈，我还年轻呢，这么早结婚干什么？”

　　“不小了，你要是早生几年，像你这么大的人老早就成家了。宋家小姐是个好孩子，温柔又懂得体贴人，你可以多加考虑一下她。”江母温和的说道。

　　江北逸眸光微冷，他放下手里的水杯，颇为不解地看着江母，“妈，那宋方怡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怎么老和我说她？你下次莫要在我面前提她，我是不会娶她的。”

　　“宋家和我们家知根知底的有什么不好？难不成你想娶个男人回来？”

　　江北逸拧了拧眉心，嘴唇都快要抿成一条冷厉的刃了，“娶谁都行，她不可以！”

　　江母见他如此坚持，倒也没再劝阻，毕竟江北逸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她也不想给他施加别的压力，她将苹果递给江北逸，随即拿出手帕细细的擦掉手上溢出来的果汁，“好吧，这些事情就等你伤好之后再作打算。”

　　江北逸见江母没在催促自己成亲的事情，便说了一句自己困了，让江母先回去。江母怎么会那般轻易地回去，江北逸身体现在十分虚弱，本来连续好些天就没有吃饭，再加之这高烧，医生都说江北逸得在医院观察几天才可以出院。如今身边照顾江北逸的护工，她也并不放心那护工能将江北逸照顾的妥帖。直接回绝了江北逸让她去休息的提议。

　　江北逸也不再劝说，在这一番折腾后，他的脑袋也变得沉重了起来，刚才和江母说话，都耗了他好些精力。于是，他一沾枕头便直接睡了过去。

　　江母看着江北逸睡了过去，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见阳光正好，想着江北逸一时半刻也醒不过来，便准备到楼下散散步。她起身替江北逸掖好被子，正要离开时，却看到江北逸的面颊上不知何时落满了泪水。江母看着心疼，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拭眼泪。心里对那个素昧平生未相见的沈南枝也越发的厌恶。

　　只见江北逸蹙着眉，嘴里喃喃道：“南枝，你别不要我……”

　　江母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离开了病房。她心想着，或许小逸以后有爱的人便能将那个人给忘却了吧……

　　沈南枝来到沈家已经足足有月余了，他写给江北逸的信都石沉大海了，这让他不禁担心起江北逸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他看着桌子上还没有来得及寄出的信，心里是越发的焦急。就连拨打电话都是那边说少爷不在家的回复，若不是大哥还在做生意，他真是恨不能现在就跑回去看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