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仙尊的一生》海始于斯

4、第 4 章

　　南华睁开眼，看见阿年手中拿着沾满血迹的毛巾，正坐在床边掉眼泪。
　　他忍不住咳了咳，又有血迹自唇边渗出。

　　阿年慌张替南华擦去血迹，南华坐起身说：“不碍事。”
　　阿年埋怨：“上仙，您也太不爱惜自己！”
　　“这心魔在我识海中作祟，为了赶他出去，不小心伤及自身。”
　　阿年洗着带血的帕子，不安道：“上仙，是不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告诉鹤时您的心魂被封在渊海。如果我不告诉他，您也不会有心魔，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南华叹了口气：“与你无关。”
　　“可是……”

　　“阿年，这些年鹤时是否算个称职的仙尊？”
　　阿年一愣，不甘心地点了点头：“称职。”
　　“你说若我死了，鹤时还会好好当这个仙尊吗？”
　　听了这话，阿年瞪大了眼。

　　“上仙不要胡说！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南华平静地问：“阿年，你跟了我多少年？”
　　恍惚间意识到什么，阿年气愤的表情逐渐破碎，他呜咽道：“六千年……”
　　“六千年……”南华笑了，“差不多，若是鹤时不好好做仙尊，你代替他也不错。”
　　“上仙，我只想跟在您的身边！”

　　南华伸手摸了摸阿年的发顶：“你怎么总和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

　　打发走阿年，海市脱去带血的衣衫踏入温泉。
　　衅望出现在池边，呆滞地看着水中的人。

　　“这下你满意了？”南华疲惫沉入水中。
　　衅望问：“……你是神？”
　　“煦是三世神，我是海神，我与他是世界规则的造物。”
　　“当年……你为何主动出现在我的面前？”

　　南华不知想起什么，笑道：“因为你自小爱在树下哭。”
　　“你不要胡说八道！”
　　“怎么？我挂在树上千年有余，你在树下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往昔，记得你第一次出现在树下时，可哭得——”
　　“你闭嘴！”

　　南华哈哈大笑，续而正色道：“你当真不是我心魔？”
　　衅望咬牙切齿：“不是！”
　　“那你是否趁渊海封印大破，切割了部分魂魄留在我身边？”

　　衅望脸色阴沉，随后点了点头。
　　“难怪窥魔镜会指向我……”南华叹息，“事到如今，你还想知道什么？”
　　衅望沉声问：“南华，你要死了？”
　　南华微笑：“我死了，没人能困得住你，你不该高兴吗？”

　　二人之间死一般沉默。
　　衅望抬高声音：“无论人、仙、魔，都有魂魄，死后不过入轮回罢了，难不成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死了，会与我等尘世生灵不同？”
　　南华说：“衅望，这世上本不该有神，我与煦之所以会诞生，是因为这个世界并不完整。我们诞生的目的是为了延续世界的存在，直到耗尽自身最后一点力量……”

　　衅望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慌。
　　南华继续说：“我这一生最不该，就是遇见你……”

　　※

　　“我和煦一样，自诞生起便明白自己为什么而存在。但我被冻在魔界的冰原动弹不得，只得等煦来寻我。虽说是神，我也有作为生灵的自我意识，被冻在冰原千余年，我没有等来煦，却等来了你……你总爱在树下絮絮叨叨述说自己的遭遇，那像是我窥见世界的窗口。在你的描述中，世间万物变得绚烂多彩，也让我十分向往……”

　　“那日，你说你成了魔尊，要入主魔宫，以后恐怕再也不能来树下纾解苦闷的心情。我怕了，我不想被孤零零留在冰原上，于是现身落入你的怀中……”
　　衅望问：“煦来寻你时，你为何不告而别？”
　　南华自嘲般一笑：“因为我害怕。”

　　“害怕？”
　　“我动了私情。我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世界的延续，不该与你有任何瓜葛。如煦所言，我们从本质上与人不同，做人能肆无忌惮的活着，而我们却有更大的责任……我不知该如何处理你我之间的关系，也不知该用何种身份面对你，只得将自己藏在仙界，当那一段过往并不存在。”

　　“那后来又为何救我？”
　　南华用手臂遮住眼：“虽说是神，但我真正接触这个世界的时日太短，犹如怀揣神力的无知稚子，仅凭感情用事。那一日我发现你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满心想着救你，和你重归于好……只要你不生气，不怨恨我，我什么谎都愿意说，什么事都愿意做……”

　　“现在想来，真是愚蠢至极……”

　　※

　　衅望沉入水中，来到南华面前，南华却躲在手臂后，不愿看他。
　　“衅望，你得知真相后把我囚禁在炼狱，那时我依旧天真以为只要你消了气，我们还能恩爱如旧。我日复一日盼着你来炼狱，哪怕差点死在你的手中，我依然愿意笑脸相迎。”南华无力地笑，“直到有一日，一个凡人冒死进入炼狱，让我看到你在外的所作所为……”

　　他说——

　　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仙人怎么会懂！
　　你不老不死，锦衣玉食，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们这些普普通通的人类活得有多艰辛！

　　“这世上只有你衅望一个可怜人？这世上生灵千千万万，每一个活得都比你卑微！我可怜你，又有谁来可怜他们？若这世界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让一人活得痛快，那不如从一开始便不要存在！”

　　南华放下手臂，冷冷看着衅望：“自那时起，我终于明白煦到底在坚持什么。”

　　“我把你封入渊海，整顿三界，做回我的南华上仙！
　　“我无脸自称天尊，便以仙尊自居，掌管天下兴亡！”

　　“衅望，我是爱你，爱到连杀了你都做不到！我能做的只有让你永不见天日，成全自己小小的私心！我是要死了，但也不会让你好过！我死之时，定会抹杀你的存在，绝不给你任何机会去破坏他人平凡的一生！”

　　※

　　“南华，你要去哪里！？”
　　鹤时匆忙赶到仙门时，看见南华正坐在树下等他。

　　南华说：“慌什么？知道你会跟来，这不是在等你吗？”
　　紧张的心情化解开，鹤时唇边带上笑意：“还是南华最懂我。”

　　两人坐上飞舟，南华催动飞舟朝魔界的方向飞去。
　　鹤时脸色有异，南华说：“听说魔界有一株花，名为‘忘情’。吃下此花，可忘记世上最爱之人。这几日我想通了，与其沉湎于过去，不如忘却那人，放眼未来。”
　　鹤时大喜，握住南华的手说：“南华，那等你清醒后，与我成亲可好？”
　　南华笑道：“好，自然如你所愿。”

　　※

　　那花裹挟在风雪中，开得正艳。
　　鹤时小心翼翼采下花朵，送与南华面前。

　　“南华，我定不会如那人一般负了你。”
　　南华接过花朵，笑道：“那是自然，因为这花本就不是给我吃的。”

　　刹那间，鹤时脸色大变。
　　他无法动弹分毫，眼睁睁看着南华将花朵放入他的口中。
　　南华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对不起。”

　　※

　　鹤时睡去了，眼角含泪。
　　阿年替鹤时盖上薄毯，不自觉也落了泪。

　　“待他醒后，你照顾好他。”南华嘱咐，“他若还记得我，说明他对我仅是执念，鹤时如此聪明，当明白此事意味着什么；若他忘记我……你当竭力扶持他，莫要让仙界之人在他耳边搬弄是非，只需要让他以为我是他的师尊，仙逝已久。”
　　阿年问：“那如何处置乌凌香？”
　　“若她想成仙，便允了她，无需费心照料。”

　　阿年哭着说：“上仙，我不懂……”
　　南华替阿年擦去眼泪，轻声说：“上一世你人小鬼大，这一世你人长大了，心思却总像个孩子……我走以后你无人可以依赖，不可再这样事事毫无主见，被人牵着鼻子走。”

　　“上仙，当真没有任何办法？”
　　“我寿数已尽，不可强留。”

　　阿年擦净脸上的泪痕：“上仙总说我像故人，待上仙仙逝后，我也要去人间界寻找上仙！”
　　南华微笑：“好，一言为定。”

　　※

　　临走前，南华停住脚步。
　　他回头看向阿年，眼中似有不舍，更像是被什么事所困扰。

　　“阿年。”

　　“上仙？”

　　回到阿年身边，南华用手指轻点对方额心，一缕微光悄然没入。
　　阿年无措摸着额头，不解看向南华。

　　南华说：“临别赠礼，我也不能太宠着你。”

作者有话说

　　520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