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错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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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以后，衣宛满足地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惹来红玉的一阵白眼，衣宛一笑，更是开怀，忽然想起完颜明喻去了书房，于是对红玉说道：“你快去伺候世子爷，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
见衣宛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莞尔：“你这个迷糊虫，不亲自把你送回去，待会又迷路可怎生是好？”不容分说地，红玉牵着衣宛的手就往外走，一路解释道：“放心，公子不会生气的，这回公子正和好友下棋，我这时候进去打扰他们，才会惹他们讨厌呢！”
衣宛点头，任由红玉把她领到音霞苑，回头再看一眼那个写着“黎桦阁”的牌匾，想起刚刚和那白衣少年的相遇，不由感到惋惜：竟又是错过了呢。
红玉顺着衣宛的眼也看向牌匾上的字，见她呆住了，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在想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到他。”
他，衣宛没有明言是谁，但是红玉一瞬间就知道她是指昨晚偶遇的那个白衣少年，“你今天见过他？”因为衣宛用的是“再”，可见今天衣宛在黎桦阁见过他，而今天能出现在黎桦阁的白衣男子，那就只有他了，可是他注定不可能是衣宛的良人。
“嗯，今天我就是从这个角度看到了他，只可惜。。。”
见衣宛承认，红玉不由有点担心衣宛，那个人可不是个普通的官宦子弟，他的出身并不简单，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普通，也注定给不了衣宛所要的安宁，“只可惜什么？”红玉顺着衣宛的话问道。
“只可惜。。。”只可惜那个人打破了这样的氛围，只说了上半句，可是下半句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衣宛的下半句到了嘴边就变成：“只可惜我的肚子叫得厉害叫我不得不窘迫地逃走，我可不想给他留下这样糟糕的印象。”话头一转，兴致昂扬，那语气让红玉忍不住展颜一笑，可是更深的却是担忧。
每个女子都怀有一个梦想，卑微的但却美好如斯，在遇到生命中的那个人时，心里充满着彷徨与期待，只想在那人心里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哪怕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相遇，也不希望给他留下一个不好的记忆，只愿自己在他的心目中从来都是美的出现，这样的希望很卑微，却是最自然不过的感情流露，可惜的是那个人却未必能懂。
红玉就这样轻易地相信了衣宛的谎言，不再追问，故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完颜律的出现，更不知道完颜律已经误认衣宛是红玉，以为衣宛是完颜明喻的侍婢红玉，在这不远的将来，这个误会将给他们带来无休止的困扰。
和衣宛道别后，红玉向黎桦阁的书房走去，可书房里只有完颜明喻一个人独自坐在棋局前，出神地盯着那白棋看，恍若没有察觉到红玉的接近，只是在红玉走到他身后时，忽然开口道：“你回来了。”
“是的，公子。”
“她也走了？”良久，才听完颜明喻慢悠悠地问道，眼睛还是盯着棋局看，可是却让红玉感到莫名的压抑感。
“是的，公子。”人人都说红玉命好，有一个疼爱她的好主子，可是红玉却知道这不过人前的戏罢了，实际上完颜明喻对红玉也只是人前表面上的亲密，而内在却是没有什么不同的，故每当衣宛拿她和完颜明喻调侃时她只觉得苦涩难言。
对他，她永远是这般顺从，从来也不会恃宠而骄，这也是完颜明喻为何一直把她留在他身边的原因，至于她的想法他却是从来不会去关心的，可是今天那个冷漠的人居然问起了她，却让他不得不重新认识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女子了。
抬头定定地大量了红玉片刻，完颜明喻仿佛是第一天才认识她一般的惊讶，原来红玉竟也是个美人，只是平日里见得多了，他竟从来没有发现，这么说来，难道竟是沈穆乐看上了红玉？
这样放肆的眼神，让红玉如坐针毡，却不敢出一言以对，终于完颜明喻不再看她，而是看向了窗外的桦树和梨树林子，神色飘渺，好半会又听他道：“斟杯清茶给我吧。”
红玉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身为他斟茶。看着她红色的背影，忽然想起红玉似乎犹爱红色，明明一样的衣服，穿在两个不同的人身上，却是完全不一样的风味。对了，昨晚衣宛也是穿着红色棉袄，可是带给他的却是惊艳清丽，而红玉却是温和可亲，有的只是安静柔和，很美却是很淡。
“你愿意跟着穆乐吗？”恍惚间，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沉静。
原来自己的付出，自己的感情在他眼里竟是一文不名，心就像滴了血般的难受，她捂着胸口，只觉得那里已被眼前这个如朝阳般的男子狠狠地扎了一刀，她不想，她不愿意，她明明是这样想的，可是吐出的话却是：“谨遵公子安排。”
完颜明喻看着红玉面无表情的脸，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不由温和了语气：“红玉，我开玩笑呢，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啊！”嘴角满满的都是笑意，仿若方才真是玩笑之言，可是刚刚的那句问话分明就出自他的口中，而现在他却收了回去。
红玉笑了，笑得灿烂，心中愈痛，笑得愈是无所顾忌，笑得愈是妩媚动人，她很想哭，可是她却笑了：“是吗？公子，但愿公子能记住今天的话，那么红玉就心满意足了。”
只要他记住今天所说过的话，完颜明喻不由一颤，她的要求这般卑微，可是自己却没有保全她的承诺，她的心意，他从来都是懂的，只是他刻意地忽略，而她也从不要求什么，可是今天却只因为沈穆乐的随口提起打破了这个平衡，逼她认清眼前人的狠心。
“好，我会记住的。”完颜明喻看着红玉执着的眼眸，认真地回道，他不一定能回应红玉的感情，但至少要护得她的安全，至少不能再起把红玉转送他人的想法。
红玉长舒了一口气，她是在赌他会心软，她在赌他狠不下心来，她是赢了，可是却也输了，从一开始就输了。
那是一个春天，和往日一样的明媚春光，七岁的她被管家胡引语带着去见她将倾尽半生去伺候的少爷——金王府世子完颜明喻，那是一个在平常不过的早晨，那满树的桃花灼灼明艳，却因为眼前少年的出现而变得黯然失色，他的笑颜在初见的那一瞬间就注定了她此生的飞蛾扑火，万劫不复。。。
当初的执着仍在，变的只是心境，可是此时此刻年仅十四岁的她却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疲倦感，因为她早已失去了，失去了再爱其他人的心境，这一生她都不可能解脱了，即使明知自己在那人心中从来只是个奴婢的存在，即使她从来都知道他和她注定没有未来，但她所求的也只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足矣。
窗外的梨花树已长出了嫩绿的新芽，可她此刻的心确被冰雪所覆盖，冷得发颤。。。
衣宛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已经是中午了，无事可做的她随手把母亲留下的那封信从抽屉里取出来，第三次把这封信仔细地又看了一遍，却依旧看不出所以然来。之所以观察这封信的原因是母亲留给衣宛的东西并不多，而衣宛对自己亲生父亲之谜一直耿耿于怀，她实在不能理解到底是怎样一个男子能让母亲那么地义无反顾，至死也不后悔曾经的付出，而这封信却是唯一的线索。
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和叫唤声，是衣宛没有听过的少年嗓音：“请问里面这位是衣宛姑娘吗？我家少爷有请，不知方便与否？”
此处一向鲜少人问候，一向是与世隔绝，可此时却有人来寻，来人甚至能够说出衣宛的名字，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衣宛不由愣了会，忽然想起昨晚那个能一口说出她名字的那个人，还没思虑清楚，就已作答：“我的确是衣宛，却不知你家少爷是何人，光临寒舍有何指教呢？”
那少年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即使衣宛的态度并不恭敬，但回答却依然丝毫不失礼数：“我家少爷姑娘您是见过的，至于所为何事，小人也不清楚，姑娘您去了便明白了。”
我见过的？那么应该就是昨晚那个人了吧？直觉告诉衣宛，那个人一定知道不少关于她父母亲的往事，那么见了他一切自然就迎刃而解了吧？略一思索，衣宛回道：“既如此，就劳烦小哥带我见你家少爷一面了，那么有请小哥先在外头稍等片刻。”
见那少年并没回话，便料想已是默认了，衣宛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便推开了房门。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惊讶的神情，似乎都在说着同样的话：“居然是你????”衣宛推开门见到的却居然是他。
“你是衣宛？”刚刚听到她的声音时本还存着侥幸，可四目相对时才发现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所无法预料到的，旁边的侍从叶青只是静立在他身旁，而她则定定地盯着他看，就如同雪夜中初见那般的怔忪无辜，晶莹透亮得让人心疼，有着微微的刺痛。
“没错，我是衣宛。”衣宛设想过自己总会有跟他坦明的那天，只是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快，只是短短的一个时辰他们又再次相见，不错，她面前的少年正是沈穆乐，那个如谪仙般的白衣少年，那个有着忧郁眼神和温和气质的少年。
原来是她，原来真的是她，只是为何偏偏是她，她为什么不是红玉，而是衣宛，那个女人和男人的亲生女儿，原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此生的有缘无份吗？
从他眼里，她看不到一丝的喜悦，有的只是幽暗的旋涡，于是她知道他肯定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勉强扯出点苦涩的笑意：“沈公子，有何不妥吗？”
“没有，没有任何不妥，既如此，衣宛姑娘，那请这边走。”很好，真的很好，真是再好不过了，就让一切都返回正轨吧，回到它原来的轨迹。。。那颗砰然跳动的心就此沉寂了下去，再也难起半点波澜。
很陌生的语气，只一句话便让衣宛听出了话语里的疏离感，很不明显，但和昨晚的亲切相比已是天壤之别，麻木地跟着他的脚步往安远阁的方向走去，那路边的风景只如蒙上一层灰霾般黯淡凄冷，再无早起时的愉悦。
“沈家二少爷沈穆乐求见。”管家胡引语的声音打断了完颜律的思绪，手中的书卷已看过无数遍，泛着微黄，完颜律回头答道：“跟他说，不见。”
斟酌着语气，胡引语最终还是继续劝道：“可是王爷，他说有要事禀报，听他的语气似乎是非见王爷不可，要不就让他进来？”
停了片刻，完颜律思量半响，方回道：“那传他进来吧。”
命运的改变往往就在一瞬间，只是当时的他们却做出了最不合适的决定。那满树的梨花，映着那光洁如玉般的脸颊，却是愈发地苍白暗哑，多日前和完颜律之间的对话再一次浮现他的脑海中。。。
“你确定了吗？你为何如此确定？”带着些许的怀疑，完颜律在听完他的陈述后，良久才盯着他的眸眼困惑道。
“是的，王爷，在下已经非常确定了，此事在下已调查多时，不会有任何差错。”他那清朗温和而带着肯定语气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他说谎了，没有来由的谎言，在那一刻他忽然好像第一次才真正地认识了自己，原来自己竟是个小人，一个为了自己私利而说谎的小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斟酌着语气，完颜律想起了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衣宛的母亲青玉，那个爱恨分明的女子，而现在她的女儿衣宛，他已十三年未见的少女，那个没有在他记忆里留下半点痕迹的少女，那个即将嫁给他做三姨太的少女，却因眼前这少年的话生生地将被驱逐出金王府。
不是没有怜悯之心，当初说要在衣宛十四岁时娶她也并非真是一时意气的话，当时的形势让他不得不如此，她的身世也让他不得不用这种方法来保护她，来实现他对那个人的承诺，也正因这些错综复杂的缘由，青玉同意了，没有任何异议地默认了，而今他却要把她驱逐出府，只因那深埋多年的真相不能在这敏感的时期被揭露于众人面前。
看出他的犹豫不决，沈穆乐又加多了一句话：“王爷请放心，在下定会护衣宛姑娘的安全。”这句话其实他根本没有必要说的，这句承诺更是对他的计划豪无作用，甚至是给自己找麻烦，可是他还是说了，并不是为了说服王爷，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不伤害衣宛的理由，一个不让自己讨厌自己的理由。
完颜律从没想过他见过衣宛，更不知道那个他在雪夜中遇到的少女是衣宛，一直以来他只以为那女孩是红玉，他对衣宛的不舍也仅是内疚与怜悯而已，见沈穆乐承诺会护她周全，也就不再多言，只在沈穆乐告退时叹了一口气：“一路小心。”
从没想过自己竟就这样就被驱逐出府，毫无缘由地，在沈穆乐和她交谈不过一时辰后，沈穆乐再次出现在她眼前：“走吧，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金王府的衣宛了，你已经被驱逐出府了。”
没有带任何感情的话，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仿佛这一切的发生皆与其毫无关联，可是衣宛却知道面前发生的一切都与眼前的少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有可能由他一手操作。
“为什么？”衣宛真的很想问一句为什么，虽说她早就想离开金王府，但却从没想过会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出府，甚至还没来得及和红玉说一声再见，想起红玉，衣宛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过问来由，可那疑惑却还是在无止境地扩大。
那双眸眼晶莹似雪，澄澈得如一泓秋水，一眼便能望到底的清眸毫无掩饰地看着他，表达着自己的疑惑，即使她没有问出口，他也能知道她的所有想法。只是现在他却不能告诉她原因，他所能做的只有带她离开，故意忽略她的疑问，他吩咐旁边的小厮帮忙收拾衣物便抬脚走出了衣宛的房间，仰头看向那湛蓝的天空，再没看衣宛一眼。
“我能求你一件事吗？”看得出他并不愿意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衣宛不由自嘲一笑，这就是她一见钟情的少年啊。
不自觉地，沈穆乐转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的衣宛，那带着恳求意味的语气让他不禁蹙眉，何时自己在她眼里变得那般陌生，再不复昨晚和今晨的明媚愉悦。
那小小的动作却依旧逃不过衣宛敏锐的眸眼，察觉出他的不悦，她却反倒心情好了不少，“我想和红玉告别了再走，可以吗？”略有一丝小心翼翼，衣宛期待地看着沈穆乐。
满脸的期待，沈穆乐不由心软了，却想起衣宛和完颜明喻的亲密举动与挂在明喻书房墙上的昆仑面具，那疙瘩让他极度地不爽，轻轻一笑，却不带丝毫的笑意：“我看你是要和世子爷诉离别之情吧？”
话一出口，沈穆乐就恨不得收回自己说过的话，果然衣宛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觉得好笑，这人居然很在意自己和世子爷的交往呢，虽不知他的猜测从何而来，可是沈穆乐语气中不自觉流露出的醋意却让她满心的都是欢喜，可是沈穆乐接下来说的那句话，却让她的心情跌落了谷底。
“我对你们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如果要告别，留一封书信即可。”
语气里全是淡漠，急着撇清和自己的关系，不管他是有意又或是无意都已足以让衣宛失落，因为他竟是不喜欢她的，不由泄了气，衣宛那偷笑尚未结成，便成了苦笑。
她的不悦这般地明显，可沈穆乐却以为是因为不能和明喻告别而产生的不悦和苦笑，不由感到郁闷和淡淡的失落，只不知这失落从何而来，那远方的孤雁飞过天际，他却不再关心身旁衣宛的郁结之情，只专注地望着那只孤雁，如同自己便是那最孤单的雁。。。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错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