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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偶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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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天意其实就是由一个又一个的偶然串联而成,只要少了这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那所谓的天意也许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完颜律说过这一生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而欠他最多的却是她,她是衣宛的母亲,而那个人却是衣宛的父亲,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悲剧,却在最后才让当事人追悔莫及,却也只能追悔莫及,再也无法挽回丝毫。
那天衣宛被完颜律带到大厨房里,那是衣宛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却让她感到莫名的亲切,这里集中了各地菜色的大厨,俸禄比一般的大丫鬟还要高,可是在看到完颜律时却都毕恭毕敬,即使旁边还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衣宛,也丝毫不影响他们对其的尊敬。
完颜律对此早已习惯,刚想吩咐大厨们为衣宛准备美食,总管胡引语却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附在完颜律耳边小声说道“王爷,西苑那边出事了!”语气急促,完颜律不由看向还在厨房里好奇地左顾右盼的衣宛,略一思索,回道:“好,你先等会。”转头对衣宛说道:“小姑娘,在下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衣宛看向完颜律,本就知道他非富则贵,这会看到连总管大人胡引语也要对其如此恭敬,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也不想和他多做纠缠,衣宛无喜无忧地回道:“你走就走,与我何干?”说着,便想离开厨房,完颜律却阻止了她:“慢着,吃了大厨们为你准备好的早膳再走不迟。”嘴角含笑,语气真诚,却也只能换来衣宛的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完颜律还想说点什么挽留她,身边的胡引语连忙提醒道:“王爷,西苑那边。。。”没有再多说,完颜律看着衣宛的背影粲然一笑:“也罢。”又扭头对胡引语说道:“那就走吧。”
其实讨厌一个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坦诚地说,完颜律对衣宛并没有丝毫的得罪,衣宛心里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有点无理取闹,只因为完颜律的身份高贵就对他排斥无比,只因为那莫名的感觉就对他冷言冷语,没有一点好脸色,简直就是无理取闹,更何况完颜律本就是好心,却换来这样的对待,可谓是无辜至极,但是衣宛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对他她实在没有丝毫的好感,即使他对她再好也无济于事,所以她不愿意惹来麻烦,那就只有恶言相对了。
独自一人漫步在走廊里,肚子又再次鸣叫,可是衣宛却仿佛对此无知无觉了,印象里挨肚子饿并不是一件不平常的事,小时候她甚至饿晕过,只因为身边人的不待见,那些人时常忘了送食物给她们母女俩,而心高气傲的母亲也不愿意卑躬屈膝,宁愿等到他们想起她们俩人的那天也不愿意惹别人的白眼相待。
衣宛记得就是在那时候遇见了红玉,一个温柔可亲的女孩,她永远记得那时候自己饿得晕过去时那双捧着馒头的小手,衣宛狼吞虎噎的吃相惹来红玉的无声轻笑,那是宠溺的笑,不含任何的歧视或嘲讽,也是从那时起衣宛和红玉成为了真正的好姐妹。
想着往事,肚子似乎就没有方才那般饿了,迎面却走来了红玉和完颜明喻,那一刻衣宛竟有点热泪盈眶的冲动,只因为她总在最需要的时候遇到红玉。
“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完颜明喻看着眼前这个眼里有着满心喜悦的衣宛,不由惊讶问道,她似乎总是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而且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的情形和神态。
眼前的这个衣宛的眼眸居然结了一层雾气,水盈盈的一泓清泉就这样看着他和红玉,不知为何,这样的衣宛竟让他感到一丝淡淡的心疼,明明她没有说一句话,却又让他的心不由一紧,那种疼痛竟是熟悉。可是这个让他感到异样的人却偏偏是衣宛,那个年尾就将嫁给他父亲的衣宛,即将在不远的将来成为他的三姨娘的衣宛,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特意对她冷淡,只是不希望自己陷得更深。
衣宛有点说不出话来,因为她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实在有点让她难以启齿,难道说自己是因为肚子饿迷路才来到这里的吗?衣宛是淡然,可是并不代表她脸皮已经厚到无人能及了,可以在陌生人面前肆无忌惮地丢脸,更何况眼前的这个人是红玉的主子,她可不希望红玉因为她面上蒙羞。
见她困窘得答不出话来,红玉转眸一想就知道了前因后果,不由“扑哧”一笑,见两人都对她的忽然一笑感到奇怪,转头对完颜明喻说道:“公子,衣宛这是有事找我协商呢,只是碍于你在此有点难以启齿罢了,请公子。。。”正想往后说,衣宛的肚子在此不争气地抗议了,衣宛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肯定红得可以和猴子屁股去媲美了,她小时候曾经凑过热闹去看戏耍表演,当时那个小猴子的红屁股让衣宛到现在也无法忘却。
就是再迟钝的人到了此刻只怕也明白了,更何况完颜明喻本就是个机敏之人,见衣宛窘迫至此,脸上浮上些微笑意:“原来所谓的要事是指这个呀?红玉你带她去吃点东西吧,我先去书房,你待会跟来就好了。”
红玉看着完颜明喻再自然不过的笑颜却不由愣了,在她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他对哪个女子这般和颜悦色过,更别提还懂得顾忌别人的颜面,特意回避了,可现在完颜明喻却这样做了,即使衣宛是个可以说是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谢谢。”衣宛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对眼前的完颜明喻说过这句话了,明明只是昨天才认识她,可是衣宛却觉得这短短的两天她说过的“谢谢”却比过去十三年说过的都要多。很多年后再想起那天自己奇怪的感觉却觉得有些事也许在开头就注定了结局,有些人的好她一辈子都还不了。
完颜明喻的笑意却冷却了,对衣宛的感谢,他更多的是无奈,更多的竟是无可奈何,嘴角竟是苦涩难言,说不出一句话来,也不理会衣宛的感谢,微微点点头,转身向书房走去,只留下两人无言相视一笑。
“走吧,饿鬼投胎。”红玉掩饰了自己的惊讶,对不知所措的衣宛说道。
“红玉,你说世子爷是不是很讨厌我,要不怎么每次见到我都摆着一副臭脸?”衣宛看着那豪不留恋的背影不由问道,她真的不懂自己有长得这般人憎鬼厌吗?就这么不受他待见?可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呀?
我看不是讨厌吧,只怕是。。。红玉不由摇头,却什么也没说,见她不懂,也不继续解释,只说道:“好了,你不是没吃东西吗?怎么还有力气问这些有的没的?”牵着衣宛,她把她带到厨房,对吴婶吩咐道:“准备一些白粥小菜和点心。”
吴婶看了红玉旁边的衣宛两眼,半响方回道:“是的,姑娘。”转头去准备食物,衣宛和红玉漫步走到厨房旁边的房间,坐在椅子上,开始等待。
衣宛托腮倚在桌子上,苦着脸对红玉说道:“好饿啊。。。还是红玉好,最了解我的心意了,所以说我最喜欢红玉了!”
对衣宛的甜言蜜语,红玉无声一笑,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衣宛的额头:“你呀。。。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衣宛夸张地护住额头,哭丧着脸:“好痛啊。。。红玉居然打我,我好伤心啊。。。”红玉无奈,摇了摇头,却又是一笑“你。。。傻瓜。”
这半会,吴婶也把食物做好了,端着食物来到两人面前:“姑娘。”
“你放下吧,谢谢。”红玉淡淡回道,神情冷漠,在没有刚才的亲切温婉。
吴婶却像已经对红玉的冷淡习以为常,没有多说就把食物放好,转身离开了房间。
“红玉,吴婶怎么那么怕你?”可衣宛却好奇了,因为她从来没有看到红玉对别人这般冷淡,甚至可以说是拒人千里。
“怕我?我看她是心虚吧?”红玉却冷笑一声回道,见她还是一脸疑惑,却不想解释,那些往事过了就让它过了吧,又何苦再让旁人担忧?
知道红玉不想说,衣宛也不再追问了,红玉不想说必然有她的理由,衣宛展颜一笑:“那是,我们红玉可是世子爷的爱婢呀,谁不对她又敬又怕呢?”说着就开始食指大动,大快朵颐了。
看着衣宛狼吞虎噎,红玉却沉静了,只看着她那精致的容颜却又是一叹:这样一个女孩,年尾却要嫁给王爷当三姨娘了呢。。。人皆说是衣宛的命好,可是只有红玉知道衣宛的不情愿,可自己却帮不了她什么,她能做的也只有就这样一直陪着她,关心她罢了。
那声轻叹,衣宛听得一清二楚,动作一滞,可下一秒又若无其事地开怀大吃,她自然是知道红玉的想法的,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筹莫展,但是她不会放弃,她相信自己的一生绝对不会一生都困在这金王府里,做一个三姨娘的。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没做,又怎能就这样让一生虚度?
红玉不知道她的计划,但她知道衣宛一定不会就此认命,她衣宛一定不会甘于这样的安排,只是她不确定衣宛能不能成功,若是不成功的话。。。
这厢满腹愁绪,那厢却是谈古论今。书房里,两个人正下着围棋,同样的俊逸不凡,却是各有不一样的风韵,完颜明喻犹如朝阳般明媚,人如其名,颜如玉,质如太阳般灿烂照人;而沈穆乐却是清晨里的一阵和风,温煦柔和,如谪仙般的平易亲切,如昭月般清朗动人。
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可是两人却是各怀心思,下着围棋,聊着天,可两人却都是漫不经心。
进入书房的那一刻,沈穆乐就清楚地看到正醒目地挂在墙上的那个昆仑面具,那一瞬自己的心跳居然停了一秒,那是惊讶,眸瞳一紧,但瞬间便恢复平常的温和笑意,可是也是那一瞬间让完颜明喻确定了带衣宛出府的人便是眼前的沈穆乐,他承认他是故意把衣宛送他的昆仑面具挂在这里的,只为了确定带衣宛出府的到底是何人,只是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居然会是沈穆乐。
沈穆乐是沈忆的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两人并不亲厚,性格也大相径庭,但却都是他完颜明喻的知己好友。沈穆乐平日里待人亲善,但完颜明喻知道他的本性实是最冷漠不过的,从不会对人交心,即使是他完颜明喻也不能够完全地走入他的内心深处,就像现在,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衣宛带出府,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算计。
沈穆乐在看到那个昆仑面具的那一刻后,居然想笑,原来那个少女竟与完颜明喻已经熟络至此,已到了私相传授的地步,不由觉得自己可笑,自己方才看到完颜律和她在一起时,居然不愿离开,怕她有危险,此时想来竟是自己自作多情,杞人忧天。恍惚间,想起完颜律叫她红玉,想来那完颜律与那少女也是相识,这样一想,眉头不由一蹙。
察觉到他的神态变化,完颜明喻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暗自猜测衣宛和沈穆乐的关系,但仍然没有丝毫头绪,却听沈穆乐貌似不经意地淡淡开口:“刚刚我在院子里好像看到一个女婢,似乎好像叫做什么红玉?”
红玉?他问她干嘛?完颜明喻不由思索,抬头对沈穆乐一笑:“是吗?红玉正是我的侍婢,不知沈兄问她是有何意?”
原来如此,也难怪完颜明喻和她的举止亲密,可是她为何好像对府外一无所知呢?那神态不似伪装。这样一想,沈穆乐回道:“倒没有什么事,只是有点好奇罢了,怎么从前没有见过她?”
“没见过?我看是沈兄你没注意吧,那红玉已经服侍我多年,只怕是沈兄你不记得罢了。”完颜明喻如是答道,虽不知沈穆乐为何会忽然提起红玉,可是自己仍然在观察着他。
“是吗?也许吧。”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沈穆乐不再去想那个少女,也不再追究,和完颜明喻一起继续他们的博弈。
完颜明喻静静地观察着沈穆乐,却不见他有任何异样,也不再多想,专心地和他继续刚刚的博弈,低头看向棋局,却是大大的不利,抬眼看向沈穆乐,调笑道:“原来刚刚沈兄是在暗度陈仓啊?”
沈穆乐对此不置可否,转头看向窗外的桦树和梨树林子,那天际竟没有方才的安谧之感,只有一片难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