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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荒唐 ...

  •   前方是一片桦树和梨树,当初在这院子里种这两种树时自己尚未降生,那时候自己的母亲还在,据说这片林子便是母亲让父王为她而造的,那时候的相敬如宾,如今却成了讽刺,自己被困在这个樊笼里已经接近三个月了,自自己不顾一切和父王说出自己的打算时就被限制不能出王府,已经十八岁的他却要被父王困在这样一个小地方,完颜明喻只觉得太过可笑,他的父王真是个为儿子着想的“好父亲”,就为了不让自己莽撞行事便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困在金王府,只是这理由只怕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吧?

      三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他想清楚许多从前所不能想明白的事,例如为何两年前父王执意要娶红玉,却在新婚之夜仓皇离开新房,独自一个人待到天亮?本来他费劲脑力也无法明白的事,却终于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答案原来竟是这样荒唐,他曾经崇拜的父亲原来也不过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傻,很傻,也在找到答案的同时意识到了另一个比答案更让他吃惊的事情,那就是——他和他的父王喜欢的竟是同一个女子,而那个人的名字叫做衣宛。没有比这个更可笑的真相了,也没有比这个更讽刺的现实了,他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他们父子果然是想象的,就连喜欢的人也是同一个。

      尚未及冠的年纪让他拥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以前所期盼的已然落空,而今所执着的却似乎在这样的情形下变得可笑,将来会怎样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一次他不会轻易放手,即使这一次的对手是自己的父亲,他永远记得三个月前自己在父亲所承诺过的话,尽管父亲并不赞同,可既是承诺,就不会轻易改变。

      闭上眼,他似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他知道是那个人来了,这两年那个人一直在自己的默许下进府偷偷去府中那个偏僻的院落去见红玉,这还是第一次那人那么早就从青石苑回来,他只好慢慢地睁开双眼,转过身来如意料之内见到了他的好友——沈忆。

      沈忆曾和完颜明喻说过:“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就是自己。”记得那时候他们认识已有三年有余,完颜明喻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他也从来不屑于去讨好和伪装,我行我素的做派让人羡慕,从来不在完颜明喻面前掩饰自己的狂妄的他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并没有让完颜明喻感到一丝一毫的惊讶,他了然微笑,直到红玉的出现。

      红玉的出现打破了沈忆的许多原则,例如他从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傻事,可是自从和红玉相遇以来,他就不再是从前那个最精明不过的沈忆,他做的傻事很多,而几乎他所作的每一件傻事都与那个从没正眼瞧过他的女子有关,而今更是愚蠢至极地白白付出,甚至不求回报,但即使是这样无私的行为却终究还是被那人拒绝了。

      脸色苍白的他却笑了:“你知道吗?我彻底地失败了,我真是个傻瓜。”声音里含着太多的苍凉和失落,完颜明喻不禁微微皱了眉。

      世上不能理解的事实在太多,完颜明喻想不透为何红玉会这么执着,分明知道自己的软弱和无能,却不愿意接受一个明明比他完颜明喻不知好几万倍的沈忆,这样的执着根本不值得坚持,可偏偏红玉却能够为了这毫无意义的坚持拒绝了沈忆,也许并不是为了自己,可自己分明要为造成这样的局面负很大的责任,如果不是他,也许她早就喜欢上沈忆了,那她就不会活得这样痛苦,如果不是他,他们早就能够在一起了吧?都是自己的错啊。。。

      他想起沈忆第一次见到红玉的情形,那时是冬天吧,十三岁的自己把沈忆带到亭子里赏雪,雪花飘散在天空中结着纯白色的网,红玉端着滚烫的水和上等清茶来到他们面前,脸上挂着清浅柔和的微笑,分明和平时一样的红玉却神奇地让一向自诩阅美无数的沈忆呆怔了整整十秒钟,后来完颜明喻才明白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倾心,而这最不现实的浪漫居然会活生生地出现在最现实不过的沈忆沈忆身上,不知这是否就是所谓的冥冥注定。

      冥冥中有许多事真的是注定了的,也是无法更改的,相处多年他并没有发现红玉的特别,而沈忆只是那么一眼就陷了进去,他本无法理解,直到遇到那个人,他才真正地明白这就是缘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那么不可思议,喜欢也往往并不需要很多的时间,有时候只需一个眼神就已足够。

      五年了,五年的时间足以让沈忆明白自己在红玉的心里也许永远都不能代替完颜明喻,尽管自己不比完颜明喻差,可是事实就是这样残酷,容不得他挣扎,他知道自己是时候放手了,就像红玉说得那样,自己的付出并不值得,可偏偏自己却还是放不了手。

      世间的无数纠结的因果何在,总是说不明道不清,于是我们只能说是命中注定,理智和情感思绪之间的矛盾重重叠叠,该从何选择总是两相为难,何为对何为错又该以什么为标准,凡尘俗世中到底什么才是衡量的砝码呢?

      “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完颜律走后,完颜亮就亟不可待地把衣宛扯到一个假山石后面,衣宛只来得及匆匆和郁婞说声待会见便只能被完颜亮被动地拉着走,如今停下来衣宛再好的忍耐力也有点受不了完颜亮的神经质了,所以一开口就没有好气。

      完颜亮,字元功,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庶长孙,完颜宗干次子,母大氏,自幼聪敏好学,天眷三年(1140)十八岁时以宗室子为奉国上将军,赴梁王完颜宗弼(兀术)军前任使,管理万人,迁骠骑上将军。皇统四年(1144),加龙虎卫上将军,为金国中京(位于今北京一带)留守,迁光禄大夫。

      年纪轻轻便深得熙宗赏识的他自然不可能是衣宛面前大大咧咧随心所欲的完颜亮,他表面的随意背后却藏着太多的心机,叫人猜不透的深,纠结的人和物太多反倒成就了他今天的平步青云,他的一举一动的背后藏着那么多的必然,这是衣宛永远也猜不透的,即使再谨慎也无法完全地看透他,所以她一向顺着他行事,但又绝不真正地信任他,两个人隔着一层膜貌似亲近地相处着,一晃竟已过了两年。

      “这是一个小女官对朝中一品大夫该有的态度吗?”他故意板着脸说道,见衣宛神色间真有不悦,甚至打算转身就走,连忙又换了一个讨好的表情:“别别别,是我错了,衣宛妹妹,这次真的是有大事,还记得你哥哥吗?”

      哥哥?衣宛有一瞬间的恍惚,两年没见那个人了,连自己都快忘记他还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呢,只是那个人也许早就忘了她这个所谓“妹妹”了吧?只是这两年她总是故意避过和那人的见面,完颜亮也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起过他,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完颜亮的嘴里听到那人的消息。

      “当然记得,你是说我的哪个哥哥,是大哥,二哥还是三哥?”明知道他说的只能是那个人,可她还是故作疑惑地问道,毕竟她不止一个名义上的哥哥,她有三个,还这是热闹呢。

      “自然是那个呆木头沈穆乐,你的三哥,你应该没有忘记他吧?”见衣宛故意装作不懂的模样,完颜亮也不着急,又再次神色凝重地问道,明知衣宛不可能会忘记那个人,但不知为何他还是希望亲耳听到她的承认。

      凝重的神色并不适合完颜亮,衣宛只觉得好笑,尽管奇怪自己从前害怕的流氓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时竟不再胆怯,可这两年的时间已经让衣宛放下了昔日自己对完颜亮的重重戒备心,尽管不是全方的信任,甚至大部分是隐约的讨好和敷衍,可是却已不再害怕这个人,看来时间果然可以改变很多的东西,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完颜亮远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她所猜测的只对了一部分,而大部分的内幕不到最后关头也许她永远都看不清。

      “记得啊,怎么了?”故作不在乎地回道,衣宛却不由有点忐忑不安,那人出事了吗?两年没见,那人应该早就忘了自己了吧?

      意料之内的答案,完颜亮却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两年前向沈霖希提亲,结果被回绝后衣宛转头就进了宫,他自然知道衣宛喜欢的是自己的亲弟弟沈穆乐,可是那时的自己却是真心想娶她的,而现在这人也依旧没忘了沈穆乐,就和那个人一样一直没忘,自己是彻底地成了配角了,但却忽然觉得不忿,凭什么他喜欢的都被那人得了,那人是自己的亲弟,可却轻而易举地抢走两个他喜欢的美人,不费吹灰之力地。

      另一个美人自然是完颜琦月,两年前看到她们两人站在一起的景象时他就已经决定一定要得到这两个美人,现在也依旧没忘,而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不介意装傻下去,他想得到的从来都会得到。

      “是吗?那就好,你知道吗,那个呆木头闯祸了。”轻描淡写地说道,刻意不去看衣宛那可说是一瞬间煞白的脸色,完颜亮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像一根刺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

      并没察觉到完颜亮的异常,衣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勉强笑着问道:“闯祸?不会吧,我那三哥可是出名的谨慎作风,他能闯什么弥天大祸?”她不知道的是她现在的表情只会让人想到一个成语去形容——欲盖弥彰。

      他看着这样的衣宛,反倒冷静下来了,他知道自己现在可说是抓住了衣宛的七寸,她的死穴就是那个从小就很早熟的弟弟沈穆乐,那么接下来要实行的计划就变得轻而易举了,可是为什么明明在计划之内却没有半点成就感呢?那么这样进行下去自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吗?第一次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目标实现的可能性。

      “他得罪了舞研公主,身为驸马却公然地把青楼女子带回府中,这样大不敬的行为已经引起了皇上的不满了。”他面不改色地回道,虽他说是大祸,可脸上的神情却只让人感受到他隐约的一点幸灾乐祸,衣宛却不觉得好笑。

      才两年那人就结了新欢了吗?果然是忘得快呀,舞研公主那样的国色天香也留不住那人的心,而自己呢?只怕更是一文不名了吧?真可笑,自己喜欢上的原来竟是这样一个少年,可为什么即使是事实已摆在面前,自己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人会是个始乱终弃的人呢,似乎还在暗自为那人找借口,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太过可悲了,衣宛忍不住鄙夷起自己的无用了。

      “然后呢?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就算心里再多的疑问和波澜,衣宛面上依旧冷静得让人觉得淡漠,似乎只是例行公事地问道,她不明白他告诉自己这些是为了什么,是想自己为那人求情吗?可是自己分明只不过是一个再卑微不过的女官罢了,又有什么能耐去求情呢?

      她冷下来的脸愈发显得苍白如纸,清秀的眉眼间透着几分涩然,可还是强自镇定,完颜亮发现衣宛和那人的性子其实还真的有几分相像,也难怪两人会互相吸引,只可惜。。。

      只可惜注定有缘无分,就算没有他横插一脚也是注定的悲剧。

      “我想你去劝劝他,让他把那个青楼女子送回婉香榭。”他终于把话说完了,要她去劝他自然只是个筏子,沈穆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自然一清二楚,可是为了把那只老狐狸拖下水却不得不让衣宛也陷进去,完颜亮知道这么做风险很大,可事到如今却不得不放手一搏了,至于这么做会带来什么负面后果那就不是他能预料的了。

      乍一听这话,衣宛只觉得荒唐,别说她不愿去,就算她去了也不过是白走一趟,自己在那个人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即使挂着妹妹的名义,但说到底也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头衔,找自己去劝这么敏感的话题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几乎没有考虑她就摇头拒绝了:“不行的,他不会听我劝的,你去劝效果都会比我好。”

      可是即使不愿意,最后她还是被完颜亮死说歹说地劝服了,也许被劝服也不过是一个自己给自己找的理由,已经两年没见了,泛滥的思念让她不想错过这样一个可以假借名目去相见的机会。

      也许,这才是他这么胸有成竹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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