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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罗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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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就在院中站了好几个时辰,旁边是他的父亲——沈霖希,老奸巨猾的狐狸是玩弄阴谋的好手,自己与其的博弈似乎从来没有完全胜利过,他是看着衣宛出府的,她的行径两人皆是心知肚明,只是他们对此的态度虽然都是放任自流,可两父子真正的目的却是南辕北辙。
良久,少年终于主动发出声音“那个人也在其中吧,父亲大人。”貌似疑问的语句,用的却是肯定句,沈霖希忽然觉得很有成就感,尽管他不是他沈霖希亲生儿子,但毕竟是他一手培养长大的少年,他的三儿子——沈穆乐,不愧是他养大的,不消几句就弄清了来龙去脉,如果他不是那个人的儿子,也许这一切就会完全不同了吧,只可惜这世上无奈之事永远那么多。
沈霖希并没有直接回答少年的话,反倒问道:“你决定了吗?真的不会后悔?”这问话来得莫名其妙,少年几乎有点反应不过来,可是也只是片刻,他就明白沈霖希的意有所指,他也问过自己会后悔今天所做的决定吗?他的放手在将来会不会成为他一生最大的悔恨?那样的感情连旁人都察觉到了,可他却只能放手,如果不放手又能怎样呢,也许他真的会在某一天悔恨今天所做的一切有关那个人的决定,但至少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吧?
少年轻轻点头,完美的下颚和脖颈之间勾起优美的曲线,苍白的肤色衬着那迷蒙的眼眸虚幻得像一幅水墨画里的剪影,模糊而凄清的美丽。
艳丽的色彩下,眼前的一切华丽而靡靡,在红幔后面是一个玲珑有致的舞姬,衣宛和完颜琦月在完颜明喻和沈忆的带领下来到现今汴京最当红的舞姬于歆玥的厢房,如果没有千金就不可能进入的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这样的纸醉金迷,红尘世俗的华丽极致,开到最灿烂的时候往往就是碎裂的前夕,衣宛不知为何有种茫然的悲怆,在这极致的华美中所感受到的却是极致的悲哀,不知是为了自己亦或是他人,亦或是为这世间所有的惘惘迷意,无所依的悲怆。。。
罗泽在强行闯进这间属于京城第一舞姬歆玥的厢房时,预想中的情形和眼前简直没有一丝相同,预想中的声色犬马——没有,预想中的争执——没有,预想中的肥头大耳——没有。。。而最重要的是没有意料之内的惊恐与喧闹,唯有平静。
眼前的四个少年无一不是锦衣玉冠的翩翩公子,但是却没有以往其他人的惊慌失措,他们无疑是惊讶的,但只是微惊的神色,想到这里罗泽不由微微勾起唇角,手指轻轻的抚摸上自己丑陋的脸颊上,这点诡异的笑意衬着那凹凸不平的脸显得更加恐怖,忍不住拿眼暗自观察眼前四人的神色变化,却发现没能看到他想要的效果,甚至有一个人的话完全打破了他的计划。
衣宛没有惊恐,更没有厌恶,尽管眼前的罗泽没有一点值得让人欣赏的地方,至少外表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但她的注意力却因为眼前人的出现完全游离之外了,她所有的思绪已飘到了三天前沈霖希对她的嘱托。
一股寒意油然而生,深入骨髓的寒意席卷全身,只因为眼前这一切和沈霖希所说的毫无二致,可是该做的却一点也不能少。
“公子既来了,那就请入座吧。”趁着其他三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衣宛连忙争取主动权,趁此机会拉拢讨好罗泽——宫中暗卫的创立者和青木堂的堂主罗泽。
罗泽不禁打量起面前这个显然过于热情主动的衣宛,想讨好他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像衣宛那样明显,且眼睛尚能在这样的不良意图下保持这原有的纯净无暇,这是他在以往那些官宦嘴脸中所没能看到的纯粹晶莹,仿佛即使不单纯也能够在世人面前整理出最完美的伪装,让人无法透过最能暴露人内心的眼睛看清她心中的肮脏和阴谋,反倒要以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有趣,罗泽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弧度的增大同时也造成了拼接怪异的五官不自觉地扭曲在一起,那张脸越发地不堪入目了,可衣宛依然不动声色地得体地微笑着邀请罗泽入座,旁观的其他三人不禁暗自抽气,不明白衣宛这样做的意义到底何在。
舞姬歆玥自罗泽闯进来后就停下了动作,但却依然没有从红幔后出来,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显然是习惯了罗泽的出人意料,她记得自一个月前发生那件事后,罗泽就经常来婉香榭捣乱,可不知为何却偏偏没有人能够制止他这样的行为,他的身份必定不同寻常,只是她怎么也猜不到罗泽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所以她能做的只有保持沉默。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也不客套,罗泽理所当然地入座,随着他的入座,歆玥接着那霓裳舞继续跳下去,可惜现在在座的五人没有一个是关注在此的了,那样精湛的舞技却无人欣赏,可却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妥,即使是歆玥本人也似乎明白现在这个时刻她的存在不过是一个他们能够聚在一处的契机罢了。
“在下沈宛,不知公子名讳?”见他没有拒绝,衣宛暗自松了一口气,再接再厉地和他套近乎。
“在下罗泽,不知其他三人和公子是何关系呢?”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因为既然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少女会如此主动,也即是早就调查清楚他的来历,那他又何必和他们客气呢,索性就开天窗说亮话算了。
罗泽这个名字,其他三人并不陌生,只是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大名鼎鼎的罗泽大人竟生就如此模样,也难怪有传言说罗泽大人低调的作态是因为他样貌极丑的缘故,但也只是传言,却从来没有人能够证实这点,即使如今亲眼所见也仍觉得不可思议。
“在下沈忆。”沈忆率先反应过来,站起身来大方地自我介绍,其他人也相继反应过来回应罗泽的话。
“在下完颜明喻。”完颜明喻也回道,只是态度略有点漫不经心,因为他还在暗自思量着衣宛为何要如此主动结识罗泽的原因,在他心里始终抗拒着衣宛变得愈发地圆滑世故。
“在下延奇悦。”完颜琦月仍旧用她的假名,在她看来这样做并无不妥,甚至隐隐有点莫名的兴奋,只觉得这次妓院之行越来越有趣了。
抬首细细地观察这四人的神色,惊奇地发现各人的心思都不一样,罗泽想这四人并不是一路的,只怕此次聚在一起不过是个巧合,而不是相约,罗泽想到这里不禁挑眉粲然一笑,眉眼运转间闪烁着的光华几乎能让人忽略掉他外貌上的缺陷。
”幸会幸会,在下有幸认识几位,甚感荣幸,只是疑惑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名门千金也能自由出入这烟花之地?”罗泽笑道,眼睛说话间瞟过女扮男装的两个少女。
被识穿身份本是意料之内,只是没想到他会那么直接地点破,不留半点情面,甚至话语间隐隐透着轻蔑,衣宛心内泛起几丝不悦,可是却半点没有表露出来,只坦言回道:“婉香榭的名气在京城无人不知,我们不过是慕名而来,至于所谓的名门千金之说,也不过是世人的看法,衣宛私以为无论是何种身份只要愿意和有能力,想去何处都无不可。”说着眼睛闪耀着坚定的亮光与罗泽对视着,那光映着红烛暧昧的颜色,有着不同寻常的魅惑和妖娆。
在罗泽愣神间,完颜琦月也附和道:“没错,只要有能力没什么地方时不能去的。”显然对衣宛说的这番话无比地认同,转眼看向一边和罗泽对视着的衣宛,第一次发现其实衣宛并不如表面看来的那般温顺,她的内心藏着一个兽,随时会把她给淹没,那深藏的压抑着的魔和执着迟早有一天会彻底颠覆今天这个貌似平衡的局面,任何人都再不能掌控眼前的衣宛。
“说得不错,那在下就拭目以待姑娘能凭自己的力量到达什么地方吧。”罗泽回过神来,眼睛盯着衣宛,一字一句地回道,自然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他说的“地方”远远不是指明面上的地方,他知道她听得懂他话里的含义,因为他明显地察觉到衣宛在那一瞬间的颤抖,那是她了解后的不可思议,也许她并未彻底明白这句话里的另一层深意,但是他很快就会让她彻底明白的。
还是日光充足的大白天,而这屋内已是红烛点照,那红色暧昧不明的光映着那罗帐深深浅浅的纹路,精致而诡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