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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殚精竭虑(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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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帝又看向汪直,大声道:“你你这小子给朕听着!若是再有下回,朕也不不帮你,先拿大棍打你一百大板!”
汪直站起来,躬身应是。万贞儿却拉着汪直坐在自己身边,斜睨了成化帝一眼,似笑非笑道:“万岁还说别人呢,方才要打,万岁倒会吆喝人动手,怎么自己不先给这小子身上来两下?”
成化帝被她这般抢白,一时哑口无言。一旁的韦朗连忙说道:“回娘娘,万岁圣威震天下,若是一出手,必然让小汪哥永世不得翻身。只因要让这不听话的小子亲自前来向娘娘请罪,因此万岁这才怀慈悲之心,不与他一般见识,还给小的们有个难得的锻炼身手的好时机,当真一举数得,圣明英武!”
万贞儿与疏香等人听了,甚觉好笑。成化帝大喜,笑着看了韦朗一眼,又看向皇贵妃,说道:“我不打打他,就是要他来给你赔礼的。怎样,如今气、气可顺了些?”
万贞儿被这样一惊一吓、一哭一笑,之前心中郁结之气,早就不知不觉中全消散了。她笑着瞥了眼皇帝,忽然又见宫人们取了药膏与盆架巾帕来,万贞儿亲自取药在手,为汪直上药。
脸颊上擦过,万贞儿眼见汪直脸上如此,又担心起他腰间的伤势起来。汪直只是笑笑,说不碍事。
万贞儿见如今人多,也不好让汪直下去查验伤势,只得暂且罢了。成化帝在一边看着,见万贞儿摸着汪直头脸,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的模样,自是好生欣慰。
他眼见汪直这回挨打反而得福、让万贞儿消了气,不禁好笑道:“你你既知自己犯了错,挨了这顿打,这这才是真的长了记性。这这打、也就不白打啦!”
后殿暖阁里说笑不绝,但外头那个兴喜,却是吓得脸无人色。他匆忙躲出来时,又不好溜出宫去,于是便躲在廊下拐角处,探头探脑。
那时,一众宫人因皇帝前来,又听得殿中正在训斥汪直,都赶紧前来留意动静。
莹镜等人眼见兴喜忽然跑了来,又这副失魂落魄的德行,都是好生奇怪。燕友便问道:“你怎么不在里头侍候,跑来这里做什么?”
兴喜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一扁嘴,险些就要哭起来。他断断续续道:“我、我这回可要没命了……”
众人见他这样,更是纳闷。照水上下打量着他,忽然想起一事,忙忙问道:“难不成,是小汪哥出了什么事?或是他身上不好了?!”
莹镜一听,不由自主心中一紧。她之前见皇贵妃与汪直吵起来,已是十分不安;方才又见皇帝脸色难看至极,领着汪直进了后殿,里面又不时传出呼喝打骂之声。莹镜越想越是心惊,脸色也变得苍白。
兴喜抱着廊柱,一张大脸欲哭不哭,皱成一团。他一咧嘴,只道:“他要是有事,先死的必定是我!”
众人从兴喜这儿问不出头绪,正是着急的时候,忽然见到寒英等人急忙捧着东西进殿内。
照水连忙过去,拉着小宫人问了几句,这才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转身回来,将内情低声告知大家。
莹镜听得汪直无事、与皇贵妃言归于好,暗自吁了口气。照水斜视兴喜,说道:“好你个兴喜,人家是胆大包天,你是一身厚肉包了胆子!”
兴喜此时听说暖阁内情景,不禁喜出望外,连声说道:“好啰好啰!他们和好,我这可是立了一大功啊!”
燕友却道:“可你打了汪太监,这点没有假的吧?你没听见她们说的,如今汪太监脸上还肿着呢,恐怕腰上还留着你方才踹下的鞋印呢!”
一言未了,兴喜脸色又转为煞白,半点血色也不见。他欲哭无泪,环视着众宫人,颤声问道:“那那我这回岂不是死定了?”
众人见他吓成这样,都是十分好笑。照水低声向一旁的小宫人说了两句,对方去了,不久便回来,手上还拎着几圈粗麻绳。
照水接了,将绳子递到兴喜手边,说道:“给,拿着吧。”
兴喜瞪大眼睛,看着这麻绳,迟疑道:“姐姐,你这是……”
燕友也觉得好奇,便问道:“你莫不是要让他自己捆自己,好到殿里向万岁娘娘赴荆请罪?”
兴喜一听,自觉确是好计。他连忙接过麻绳,没口子致谢道:“多谢姐姐!姐姐果然好心!”
岂料照水却是摇头,她瞥了兴喜一眼,叹气道:“非也!我给他这绳子,是让他趁早出宫,寻个没人的地方,赶快将绳索拴到梁上,自己往绳圈里一套,就此了事!这样子,就不用受皮肉之苦了,岂不是好?”
照水说着,又是长叹一声,对着已经傻眼的兴喜安慰道:“我们相识一场,虽说你常来偷吃我们这儿灶上的东西,但我到底不是那等薄情之人。姐姐没什么好送你的,这回就把这绳子给了你,祝你来世投个好人家吧!”
莹镜早已看出照水故意戏弄兴喜,所以才又是弄绳子又是说上这么些话。她忍着笑,只作不知。
燕友此时也听出照水之意,险些笑出声来。兴喜张大嘴巴,过了半天才好不容易说了句:“姐姐你怎么这么狠心!”
这里正乱着时,忽然莹镜一转头,就看见太监齐道领着两个内使,正朝这处而来。
众人见此,连忙止了说笑声,垂手侍立。齐道走到她们面前,看定了兴喜,朗声说道:“御马监长随兴喜跪下,万岁有话吩咐!”
兴喜听见这话,顿时好似三九寒冬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雪水,浑身打了个冷战。他哆哆嗦嗦跪下,满脑子里只得一个念头:“我这回死定了!”
众宫人不知皇帝何意,都不禁又担心起来。齐道待兴喜跪好,这才清清喉咙,又再开口道:“万岁方才说了;‘兴喜,你这懒货,今日你好大胆子,居然敢当着朕的面前这般胡来,着实可恶!看在汪太监替你求情份上,姑念你一片勤谨侍上之心,暂且饶你一回。今日元宵佳节,赏你御酒一瓶,烧棒子骨一碟、烧羊肉一碟。日后你要好生仔细服侍汪直,不可轻忽怠慢!’”
兴喜本已吓得浑身发软,头都抬不起来。直至听到后边说有赏,他这才回过神来。
齐道说完,已然脸上带笑。他瞪了兴喜一眼,反问道:“怎么?你还不谢恩?”
兴喜一听,这才知自己没有听错。他欢天喜地磕头谢恩,没口子道谢。
兴喜接过御赐的酒食,一把将绳子塞回给照水,口中只道:“这绳子还是留给你吧,我就没这福气了!”
照水见他反获赏赐,又这般得意洋洋,不禁冷哼一声道:“眼下你吃得高兴,回去小汪哥一想起这事,准会又给你几铁棍!”
兴喜此时有吃的,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他嘿嘿直笑道:“只要有吃的,随他打多少,我都不怕!”
这场小风波,就此落幕。莹镜请教过齐道,得知如今殿内无事,皇帝皇贵妃与汪直有说有笑,汪直身上也并不要紧,她一颗悬着的心这时才得以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