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2022》雨罗衫

21、第二十章

　　夏希玥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小樱在身后上网课，书本摊了一桌子。一周前开始，大多数私企和单位开始居家办公。对她来说，好处是在时间上不那么紧张了，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辅导孩子学习，陪伴孩子玩乐，她买了几个数字版的主机游戏，晚上只要有时间就和小樱来几把，其中，《星之卡比探索发现》昨天刚刚通关，两个人欢呼尖叫，小樱高兴得在床上蹦了起来；坏处是点不到外卖，收不了快递，除了做核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不到外面的世界，即使生活和工作依然有序，暂时没有遇到什么难题，却也老觉得好像少了一根手指似的——虽然不影响什么，但总是不太得劲儿。
　　趁着冲咖啡的当儿，她在屋子里走动，活动活动身体，顺便看看小樱的上课情况，她戴着一个头戴式耳机（今年的9岁生日礼物），上面还有两个猫耳朵，不停地变换着颜色。
　　“我再说一遍啊，上课的时候不要发与课堂无关的东西！”小樱把耳机摘下来，迅速放在希玥耳朵边，里面传来音乐老师压抑着怒火、忍无可忍的声音。
　　“班里这几个人，”小樱指着屏幕上不停发送的弹幕，“老是在课上刷屏，特别讨厌。”
　　“这样太不对了，多影响别人啊。”希玥说。
　　“可不是，但是老师都说了好多次了，他们也不听。”
　　“哼哼，他们之前在班上敢这样吗？不敢吧？”
　　“当然不敢啦。”
　　“上网课就是这点不好，老师和学生之间的互动减少了，而且也无法发挥出老师的控场力，气氛不行。”希玥端着咖啡喝了一口。
　　“啥叫‘控场力’？”
　　“就是一种，嗯，在这儿来说就是专属于课堂的那种‘情境’，好比你们这个课堂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地，老师就有一种能力能够把这个天地营造出他们需要的场景和氛围。比方说，你们上数学课和上美术课氛围肯定不一样，对吧？”
　　“对。”
　　“一种好的氛围会让学生沉浸进去，就是那种——听得入迷了——的感觉，”希玥说，此时网课因为卡顿，暂时停止了，她就接着说下去，“这样就能帮助理解，加深记忆，学生们学起来就更快，效率更高。现在的网课老师根本就没有办法随时随地观察到你们的情况，有人不认真听讲，除了提醒几句，基本上也是束手无策，甚至发火也不再具备威严，这就有很大影响——比如你们平时上课的时候，老师批评别人的时候，你们即使没有被批评，此刻也会注意力集中，得到许多警醒和觉悟。这就是氛围，有松有驰，有缓有急——上课铃响，氛围开始，下课铃响，氛围终止。”
　　小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总之，上网课的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你们严格要求自己，因为老师不能和你们面对面地进行观察和互动，那么你们自己就要想办法去自觉地集中注意力，不能再一味地靠老师提醒和监督了，要学会自己监督自己，没有氛围，要自己去营造氛围——最简单的就是，每一节课开始前，把这一节课所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就是一个最基本的氛围。”
　　“我知道了。”小樱用力点着头，接着做了一个展示的手势，指着桌上的音乐书和矿泉水瓶制作的小沙锤说，“咱每节课之前都会准备好哦！”
　　希玥笑了，示意她戴上耳机，她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走到电脑前准备工作，突然，她被什么东西（家里宠物兔的围栏边缘）绊了一下，紧接着，她的左脚狠狠崴了。
　　“啊呀！”希玥大叫一声。
　　白叶吓了一跳，她惊慌地问：“怎么了？”
　　“我的脚！啊啊啊……”
　　原来是前排的女生把凳子往后搓了一下，希玥穿着凉鞋的脚正好放在附近，铁制的直角凳子腿毫不容情地轧上了她的大脚趾。女生觉得不对，赶紧搬开凳子，此时希玥的脚已经血流如注了。
　　“天呐！你没事吧？”白叶大惊失色。前排女生也吓呆了。
　　“没事没事……”希玥疼得说不出话，在第一阵钻心的剧痛之后，现在她的左脚趾仿佛有一根电线直通大脑，有节奏地抽搐着，连带着整个身子的左半边都是麻的。伤势汹涌，她的沙滩鞋里瞬间已经积聚了一汪血泊。
　　“不行，这必须得去医院啊，太严重了，”白叶说着，就要扶希玥起身，“我陪你去医院，现在就去。”
　　“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好了。”希玥疼得满头是汗，双手攥着拳头，咬着牙说。她可能在学习上算不上班里学习拔尖的，但在纪律上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从小学开始，希玥就不爱请假或早退，她总不愿意让自己显得“特殊”。
　　“不行不行，快起来，你这样必须得消毒包扎，这是铁的凳子腿儿，万一感染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白叶不由分说地站起来，她个子高，一只手架在希玥胳膊下面，希玥就自然地靠在她肩头上了，前排女生表示也要陪同，白叶对她说：“你就不用去了，帮我俩跟老班请假吧。”
　　“好吧，”前排女生答道，接着对希玥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我没事。”希玥顾不上说太多话，摆摆手，一瘸一拐地和白叶一起走去教室。
　　好在医院离学校并不远，她们在一楼的注射室找到希玥妈妈，希玥妈妈带着她们去了处理外伤的科室，消了毒，涂了药，希玥的大拇指被包成一个小小的白馒头，她想起了动漫里经常出现的手指被砸或被挤之后，肿成一个大鼓包的画面，和自己大脚趾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坐了一会儿（妈妈嘱咐了几句就回去工作了）之后，她慢慢觉得没有那么痛了。
　　“我好多了，咱们走吧。”希玥坐在床上，对旁边的白叶说。
　　“要不再待一会儿吧，反正李茹会帮咱们请假的，不用着急回去。”
　　“阿兔，谢谢你。”
　　“为了阿猫，我当然会尽我所能啦。”白叶揽起希玥的肩膀，把脸颊轻轻贴上她的脸颊。希玥闻到一股好闻的果香，是橘子吗？不是，是樱桃吗？也不是，好像是混合了各种甜味水果的香气，同时还带着一点点树叶般的清苦的味道。两个人这样依偎着，希玥的脑袋枕在白叶的肩窝里，闻着从她淡蓝色的校服衬衫里散发出来阵阵暖热的香气，她感到一种仿佛被成熟的大姐姐照顾的安全感，还有一种莫名的激荡与神往。
　　阿兔，我现在知道了，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时的感觉也是如此。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我对你的依赖、向往和独占欲，你是我的阿兔，我是如此想要抓住你、守着你，你知道吗？
　　“老猫！”安亚河毫无征兆地闯了进来。
　　“河童？”希玥惊讶地回应道。白叶的表情和身体一样僵硬。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你看。”希玥抬起脚向他展示。
　　“你这个傻猫！”安亚河冲过来，竟然捧起了她受伤的脚，小心翼翼地左看右看，像在查看一件被摔坏的心爱模型。
　　希玥顿时满脸通红——如果她现在连着测量心率的仪器，那么整间屋子一定会瞬间发出响彻医院的警报，屏幕上亮起爱心，到处都是粉红色的泡泡。“所有单位请注意，所有单位请注意，发生爱情警报！发生爱情警报！”
　　“我没事，哎呀，”希玥不好意思地把脚收回来，“已经包扎过了，一会儿就能回去上课了。”
　　“还上什么课呀，我把你书包拿来了，”安亚河回答，“老班说让你一会儿你直接回家休息。”
　　“你怎么知道的？”
　　“老班在班里说的呗，本来是让李茹来的，我跟她说了声，就代替她来了。”
　　“谢谢。”希玥盯着地面说道，在心率恢复正常以前，她不敢直视安亚河的脸。
　　“这个给你，”安亚河把传条本塞进希玥手里，说，“这两天在家别忘了给我写传条本啊。”
　　“我是病人哎，还要给你写传条本？”
　　“你是脚受伤，又不是手受伤！”
　　“那坐着也疼啊！”
　　“你可以躺着画啊！”

　　【我害怕你心碎没人帮你擦眼泪，别管那是非，只要我们感觉对。我害怕你心碎没人帮你擦眼泪，别离开身边，拥有你我的世界才能完美。

　　——周杰伦《暗号》】
　　“妈妈，你不要紧吧？疼不疼啊？”小樱的声音把希玥从记忆里拉出来——真神奇，明明是一段这么长的记忆，但回想完全程也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
　　“是有点儿疼，不过不要紧，过两天就好了。”她用喷雾喷了几下，把脚架在一把椅子上。
　　“妈妈，我这样吹，”小樱用小嘴轻轻吹着喷过药的地方，“你会不会舒服一些？”
　　“嗯，凉凉的很舒服，谢谢宝贝，”希玥伸开双臂，小樱像个小熊似的拱进她怀里，“有你在，妈妈无论有什么病都会很快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