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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北地糙汉,南国娇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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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嘛……”高捕头手中哗啦啦拨弄着算盘,摸着下巴一脸为难道:“魏少侠这两日虽捉到几个扒手贼子,但也在临安府中损坏器具设施若干,再加上昨夜踩踏行人……”
他觑视着面前黑衣青年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将一块碎银放在桌上:“功过相抵,只能给您二两五钱银子的酬劳……”
“高捕头无需解释了!”魏灵箫一脸大度地摆摆手,拾起桌案上的银子放在手心里掂了掂。
“你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在下懂的!银钱虽少,但情义深重!”魏灵箫说着,解下腰间干瘪的钱袋叮叮当当往桌上倒出六个铜板。他当着高捕头的面把钱袋翻过来,吹了吹里面的浮尘,再把铜板和银子一同装了回去。
高捕头看着他风尘仆仆,又囊中羞涩的模样,不禁心中一酸:“魏少侠出门就带这点盘缠吗?”
“在下这趟是应越州派掌门相邀,来江浙一带剿灭飞贼。”魏灵箫潇洒地一撩前襟,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只听他摇头叹息道:“唉,虽说是鱼米之乡,安居之地,但这一路上孤儿寡母、恃强凌弱的事情也不少。身上有的东西,便全接济了落难百姓……”
魏灵箫掸了掸靴子上的泥土,大义凛然道:“俗话说,学成文武艺,报得天下人。行走江湖,一柄剑,一壶酒足矣!”
“魏少侠高义!”高捕头一脸敬佩地竖起大拇指,抱拳作揖道:“若少侠不嫌弃,明日在下愿叫上其他弟兄,略备浊酒小菜,聊表敬意,还望莫要嫌弃!”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魏灵箫一脸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应该的!应该的!”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
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从青崖书院大门口扬鞭出发,驶上通往钱塘湖的官道。一时间马蹄蹬蹬,车轮滚滚,掀起红尘无数。
宋灵石掀起车帘子前后张望着,几乎要把半个身子探出车厢去。
陆观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从窗外拉了回来,无可奈何地叹道:“安分些,若掉下去该如何是好!”
李进推了推眼镜,装模作样捏着手指一本正经道:“我掐指一算,宋贤弟上辈子大约是猿猴托生的,因此才一刻也不得闲。”
车内众人听了这话,纷纷捂嘴偷笑,暗自称是。
宋灵石仍旧不肯罢休地一个劲向外窥探。她对着前后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湖畔营地又没多远,也就三四十里路,用脚走走不就到了?”
“我们可没有宋兄那么好的腿脚……”姜子腾连连摇头,咂舌道:“要是让我走这么远的路去郊游,我宁可在书院待着。”
郑慕言手里摇晃着一把乌木折扇,冲着宋灵石一脸狐疑道:“我之前就想问了,宋兄是不是学过武功?能以一当十,日行千里那种……”
“幼时为了强身健骨,的确曾拜师学艺,但只略学了些皮毛罢了……”宋灵石摸了摸鼻子,干笑道:“师父说我胎中先天不足,提不起真气,完全不是练武的材料。因而只能学些三脚猫的功夫……”
陆观闻言,眼眸微微睁大,转头关切地端详着她的表情,见对方混然一副不以为意,心无芥蒂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这时,韩奇文忽然想起一事,对众人道:“我听苏司业说,由于此次人数众多,书院备的营帐有限,皆时可能要六人同帐……”
“六个人住一个营帐,未免太挤了吧!”郑慕言将手中折扇收拢到掌中,连连抱怨道:“去年四人一个营帐,我都被同帐之人的臭脚熏得难以入眠!”
“说来抱歉,书院的营帐是有定数的……”韩奇文有些愧疚地挠着头解释道:“这次因要加上我们天字甲班的人,只得委屈你们其他班匀几顶营帐出来。”
“哎呀,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姜子腾拍着郑慕言的肩膀,打圆场道:“这车厢里恰好六人,不如就同睡一顶营帐吧!咱们几个彼此熟稔,有何不便之处也好互相商量。”
“这敢情好!”韩奇文一拍大腿,爽朗笑道:“我可是个讲究人,每天都净身洗脚,干净得很!”
李进从眼镜上方觑视着韩奇文,目光中透出深深的质疑。
宋灵石反复思量着自己心中大计,目光放空地看着道路两旁飞驰着后退的景色。
***
“这是什么地方啊?花里胡哨的……”魏灵箫抬头看着翠云阁二楼,只见窗棂上系着的彩色帷帐随风翻飞,煞是好看。
“魏少侠有所不知,这是我们临安府有名的温柔乡!”高捕头和身后弟兄们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笑容,冲着魏灵箫挤了挤眼睛。
“噢?”魏灵箫立即会意,眯起眼睛搓着手笑道:“看来哥几个今日是打算让我这个北方粗人开开眼界了!”
“哪里哪里,魏少侠是见过大世面的!”高捕头一边客套,一边将他往楼上引去。
一个花枝招展、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摆着腰肢迎来上来,对着高捕头笑得合不拢嘴道:“哎呦,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高捕头嘿嘿一笑,拍着魏灵箫的肩膀道:“翠云姐,今日我们哥几个来你这儿,是为了给太和山的魏少侠接风洗尘,不知小怜姑娘得空吗?”
“得空,得空!”翠云姐一甩手帕,娇嗔道:“我们一屋子弱质女流,平日里多亏您的照拂!您这有日子没来,姑娘们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只要是您来,天大的事,也是得空的!”
说着,翠云姐将众人带至高捕头常用的雅间,指着门口弱柳扶风的紫衣少女说道:“这不,听说您要来,小怜早早就在老地方等着啦!”
魏灵箫定睛看去,只见那少女眉心若蹙,眼尾低垂,右侧眼角还有一颗朱红色的泪痣,端的是人如其名,楚楚可怜。
小怜嫣然一笑,用纤纤玉指撩开雅间的珠帘,将几人请进屋来。桌上七瓣莲花形状的青瓷温碗里暖着一壶佳酿,旁边颇有巧思地布置着时令瓜果和各色点心。
魏灵箫抚掌笑道:“美人在侧,佳肴在前,还是你们南方人会玩!”
高捕头如同巡视领地的猛虎一般在雅间内环视一周,又仔细打量着后方金丝楠木多宝阁上的摆件,对着一柄象牙折扇狐疑道:“咦?这是何物?”
魏灵箫拿起折扇凑到眼前,奇道:“此物非同寻常,乃是象牙镂空了雕刻而成的,甚是贵重。”
高捕头用食指指节敲着桌案,扭头看向小怜,目光中透出一丝职业的锐利,他习惯性地沉下声审问道:“嗯?之前可没见过这东西,是从何而来的?”
小怜看见高捕头板起面孔,当即就红了眼圈,梨花带雨道:“您有多久没来了?现在才想起奴家,可知,小怜险些就见不到您了……”
魏灵箫眉头一挑。
哦豁,小模样说来就来,变脸变得挺快,可以啊!
高捕头心疼地搂过她的肩膀,温言安慰道:“怎么了?在这临安府里,还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兔崽子敢欺负你?跟高大哥说,高大哥给你做主!”
小怜用丝罗香帕擦了擦眼角,哽咽道:“前几日,有个纨绔公子仗着有钱有势,送了一堆珍稀物件过来,硬要逼迫小怜委身做妾,小怜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魏灵箫见她落泪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抚掌称奇。
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仔细打磨过的表情,和说哭就哭的绝活,不怪乎高捕头为之魂牵梦萦。
“混账东西!”高捕头义愤填膺道:“教老子知道是谁,定要将其打得满地找牙!”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翠云姐扯着脖子高声喊道:“冯公子,您慢点!仔细绊倒脚!”
一个阴沉不耐的声音唤着小怜的名字越走越近:“小怜是不是在这里?”
屋内几人听见此人声音,面色骤变。高捕头对魏灵箫抱拳致歉道:“外头那位是上峰之子,我等且先避一避风头,还望少侠莫怪。”
魏灵箫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纷纷遁入内室,在暗处死角隐匿身形。
他扭头看向小怜,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小怜眨了眨眼睛,神情自若,方寸不乱地掏出镜子理了理鬓角发丝,轻轻调整着呼吸。
下一刻,一个穿月白色锦袍的纨绔子弟旁若无人地闯了进来,阴鸷的鹰眼直勾勾地盯着小怜。
魏灵箫眼睁睁看着小怜的眼底刹那间已蓄好了盈盈泪水,仿佛掐算过一般,时机甚巧地滚落腮边。
她细若蚊蚋地嘤咛道:“冯公子,你怎么才来……”
“敢动本少爷的人?胆子不小啊!”冯望才目光阴狠地看着魏灵箫,嘴边勾起一抹阴笑:“小子,你可知我爹是谁?”
“在下不知……”魏灵箫双手环胸,理直气壮道:“如果这位兄台实在心有疑虑,可以回去问问你娘。”
小怜脸上完美的委屈表情出现一丝裂痕,她用力咬住嘴唇,险些笑场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