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狭路相逢，聚散匆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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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呀……”韩奇文将双手交叉放于脖子后面，遗憾地叹道：“最近宋贤弟不来串门，咱们天字甲班冷清了不少啊！”
苏玉竹闻言，竟也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失落。他低下头，心不在焉地整理着书册。
韩奇文见状，目中精光一闪。他一屁股坐在了苏玉竹的桌上，俯身挑眉道：“苏玉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玉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韩斋长……何出此言？”
“那天，我跟宋贤弟在天字乙班门口说话，看见你走过来，宋贤弟的神情就有些古怪……”韩奇文挤眉弄眼道：“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玉竹眼神躲闪，嗫嚅道：“我……我确实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韩奇文狐疑地看了看苏玉竹，见他低头不语，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下觉得无趣，便挠着头走开了。
韩奇文颇具压迫感的健硕体型离开了自己的视野，苏玉竹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的目光不由得向前方撇去，只见前座的陆观身形挺拔端坐桌前，正在潜心贯注抄诵文章。
有道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苏玉竹双手紧紧捂住脸蛋，心下一惊：“他们二人，不会是为了我争吵吧！”
这样想着，苏玉竹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怦怦跳着。
他站起身来，壮起胆子走到陆观面前，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陆生员最近，是与宋生员……起争执了吗？”
陆观手下一顿，笔尖在宣纸上晕染出一个墨点。他猝然抬头扫了一眼苏玉竹，便撇过头去，不置可否。
“！！！”
苏玉竹看着陆观有些窘迫的神色，为之一愣，内心疯狂尖叫。
啊啊啊！真的是因为我！！！
苏玉竹晕头转向地回到座位上，呆呆地捧着双颊，心下自责：
竟然害得两个出类拔萃的英才为我争吵不休，我，苏玉竹，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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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兄这两天在干嘛？一下课就跑得不见人影。”姜子腾疑惑道。
“马上要到四月小测了，大概忙着临时抱佛脚吧？”郑慕言把玩着桌上的琉璃镇纸摆件，不以为意道：“宋兄之前肯定以为，抱上了天字甲班榜首的大腿，小测便可高枕无忧。没成想，人家陆观这两天不理他了！哼哼！”
“宋兄和陆兄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是有些不睦……”姜子腾心有戚戚地感慨道：“两个人走在路上遇到，就仿佛不认识对方一样……我看着心里都有些难受。”
“哎呀，说白了，宋兄之前费尽心机拉拢讨好陆观，不就是想知道些窍门秘诀的，好在测验中考出甲等嘛？”郑慕言讥笑一声，仿佛深有同感一般，咬牙切齿地恨道：“要我说啊，也是白费力气！这些成绩好的生员都是一个样！平日里跟你称兄道弟，吃你的喝你的，到临考前，一个个都翻脸不认人！”
姜子腾拍了拍郑慕言的肩膀，难得出言宽慰道：“……没想到，郑兄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郑慕言挥着双手，气急败坏道：“只不过是拜托他们，考试的时候稍~微侧一侧身子而已！连这一点点事情都不肯帮！”
“？？？”姜子腾收回手，用鄙夷而同情的眼神看着郑慕言，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
晌午时分，在天字甲班的书斋外，方博士笑眯眯地摸着下巴，对着陆观赞道：“不错，风行最近的几首诗作愈发进益了！多了些人情味道和烟火气息，不似从前那般孤高寂寥……”
陆观抬手作揖，淡淡说道：“方博士谬赞了。”
方博士感慨道：“果然，良师、益友缺一不可。年青学子们相互激励、取长补短，往往能够事半功倍、相得益彰……”
说着，方博士眯起眼睛，玩味地笑道：“听闻，风行近来与天字乙班的宋生来往颇多？……”
陆观不自觉地眼眸颤了颤，他垂下嘴角，语气干涩道：“学生近来……的确有所感悟，但与旁人并无干系。”
方博士一脸了然的表情调笑道：“噢，看来真是吵架啦？”
他附身凑近陆观，看着对方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尴尬局促的神情。
方博士哑然失笑，拍了拍陆观的肩膀道：“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贪嗔痴怨，皆是才情。①有所体验，才能有所感悟！”
陆观颇有些无措地垂下眼眸，不自在道：“如果没什么事，学生先告退了……”
说着，陆观倒行几步，躬身向方博士一揖，转身离去。却听见方博士朗然笑道：“风行须知，因怖故生忧，无惧亦无愁。与同伴冲突争执，未必是件坏事。”
陆观的脚步顿了一顿，就近挑了一条偏僻的竹间小径，步履仓惶地快步走远了。
方博士看着陆观矜庄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郁郁苍苍的竹林里，笑着摇头叹道：“没想到这两个人会做朋友，一个冷如寒冰，一个热如火焰……”
“方博士啊，你也就诗写得还可以！”听见吴山长含笑佯怒的声音，方博士讶然转身。只见吴山长用手指着他，嗔怪道：“要论看人，你还差的远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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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教授时文的李博士刚走进膳堂大门，一个人影嗖地出现在他在面前。
李博士吓得后退一步：“……宋生，怎么又是你？”
宋灵石作揖道：“之前一篇时文课业，所用典故和文章结构都不甚理想。学生重新作了一篇，望得李博士指点一二。”
李博士郑重收下宋灵石手中的文章，看着对方虽神色疲累，但双目不失清明，他颔首赞道：“宋生近来得空便自行研习经义，撰写时文，可见是上了心，甚佳！”
宋灵石有些沮丧地垂下眼眸，喃喃道：“学生之前未曾想过，辜负他人好意、令人失望寒心，竟会如鲠在喉、心如芒刺……”
李博士闻言，不由得为之一震，他感慨道：“勤能补拙是良训，功夫不负有心人，相信宋生的努力定会有所回报！”
宋灵石便俯身向李博士一揖，转身迈出膳堂的门槛。
她看着其他生员们笑逐颜开、三五成群地在膳堂门口来来往往，不禁心下烦闷，扭头走向了路旁绿阴如盖的竹林小道。
春风轻悠悠地吹拂而过，两侧竹林微微颤动着沙沙作响，仿佛是谁在喃喃细语。宋灵石闭上眼睛，想让竹林中潮湿清新的气息抚平自己杂乱无章的心绪。
恍然间，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出现在前路转角处，挺拔如竹，衣袂翩然。
和煦的阳光从头顶交错茂密的竹叶中洒下，如同千丝万缕的金线，在两人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相逢狭路间，道隘难回避。
宋灵石看着陆观面容沉静、束带矜庄地迎面而来。
对方每走一步，宋灵石便感到心上仿佛被拽了一下。
就好像，这竹林间洒下的丝丝缕缕光线，落在心里结成了一个厚厚的茧，有什么东西蠕动着，随时随地要破蛹而出。
宋灵石闭了闭眼，赶在两人擦肩而过之前，陡然转身，落荒而逃。
陆观站在原地，惘然看着对方仿佛惊慌逃窜的野鹿一般，播土扬尘地跑远了。
***
“人人都说，陆生冷漠，宋生热情，我却道不然。”吴山长微微一笑。
方博士乖觉地拱手谦卑道：“小可不才，还请山长不吝赐教。”
吴山长背过手去，目光矍铄道：“陆生面冷心热，看似拒人千里之外，其实是个重情守诺的孩子；一旦敞开心扉，定当一腔热忱、赤诚相待。”
“而宋生嘛，却是面热心冷，看似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实则把自己的本心藏在茧壳之中，不愿与人坦诚相见……”
吴山长意味深长道：“这样的两个人，若想成为携手并进的挚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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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博士和苏司业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膳堂走去。
孙博士讶异道：“苏兄当真已经下定决心要……”
苏司业沉重地点点头，叹道：“如今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②。不如下一剂猛药，把他这块心病给根治了。否则以他的性子，讳疾忌医，终成大患。”
两人正说着，看见膳堂门口一人驻足不前，招呼道：“哎，李博士看什么呢？怎么不进去？”
李博士闻声回头，眼眶竟有些湿润，他拿起手中宋灵石的时文作业，叹道：“吾许久不曾遇到这样的学生了！浪子回头金不换，迷途知返是良才啊！”
孙博士也狐疑道：“说起来，这宋生平日里跟泼猴一样上蹿下跳、与旁人插科打诨。这两日倒是安分得有些不正常。听我的经义课，甚至称得上聚精会神，心无旁骛。莫不是被精魅附了体？”
李博士抹着眼角感慨道：“对于之前荒废韶华之举，宋生已经深刻反省过。如今他下定决心，以勤补拙，定能有所成就！”
苏司业抚须奇道：“不知是何种心境变化，竟能让宋生有如此改观。”
李博士拍拍孙博士的后背，笑道：“或许这次小测之后，宋生就要到天字甲班去了。到那时，孙博士可还拦他？”
孙博士哼道：“此事还言之尚早，且看过宋生小测成绩再说。”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狭路相逢，聚散匆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