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太子，她装的》垂耳爪子

2、第二章

　　盒子底部垫着一层鹿皮，切口利落的脖颈处仍有鲜血淋漓滴落，将整块鹿皮浸透成红色。

　　小姑娘的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授意摆放，那双眼看向的位置，恰好是姜月依正跪坐在的地方。

　　盒中人头浑浊漆黑的瞳仁映着她惊恐的模样。

　　那是她初入府时，卫景焕安排和她一起守夜的奴婢，当时念她年幼，把她当成了亲妹妹对待，自是满心欢喜的惯着她。

　　姜月依连她最后的归宿都一一想了无数遍，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扎着羊角辫的女孩脸上的血迹被擦得干干净净，正直勾勾看向姜月依，青紫的唇微张，将还未说得出口的话彻底带进了土里。

　　一瞬间，喉咙里肆虐的酸涩感让姜月依哽咽到无法出声说话，咬着唇，满口血腥气，逐渐红了双目：“王爷这是何意？”

　　“她死前只配穿粗布麻衣，如今本王也是做了一件善事，拿上好的鹿皮送她最后一路。”

　　话音未落，姜月依便看到卫景焕眼中闪过一丝冷嘲，但转瞬即逝，只看到他满眼的怜悯。

　　姜月依低头看向，那鹿皮分明是用剩的边角料，参差不齐，胡乱折在木盒底部。

　　“王爷为何要伤及无辜？她还年幼，什么都不知情！”姜月依声音被极力压低，极力将情绪掩藏下来。

　　姜月依知道，现在的她被数十名的暗卫死死盯着，细枝末节的动作在死士眼里都会被无限放大。

　　下一秒她的头颅就会被安安稳稳放进木盒中。

　　“奴婢自认为从未做过对不起王爷的事情。”姜月依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般，赫然提高了声音“奴婢身边的小丫鬟年纪尚小，不知道哪儿得罪王爷，会让王爷至于她死地！”

　　卫景焕生平第一次被下人顶.撞，不由一愣，忍不住笑了：“月依你还是这般心软，这么多年过去还没有长进吗？”

　　“本王想杀什么，便可以杀。“

　　像是提醒一般，卫景焕又道：“人本王都杀，更别说几只畜生。”

　　这句话让姜月依浑身一震，突然想起过往那些刻入心间的惨烈。

　　当年卫景焕不是没有送过她什么好东西，有从波斯一路精心细养下带来的异瞳猫，也有杂耍团花重金养下的通人性的白毛小狗，和孩子一般聪慧。

　　姜月依本就喜欢这些灵巧的小宠物，在生活上自然是下了心血的去照顾，一个个养的胖成小雪球走不动道。

　　但后来一个个不出意外，皆死于暴毙。

　　一次两次。

　　姜月依不傻。

　　那天她抱着死在塌下的白兔，坐在榻边，一言不发。

　　打那以后，姜月依身边死了任何物宠，她全然一副淡然的模样。

　　但她从未想过，卫景焕会动到她身边的人身上。

　　“王爷就不怕此生遭到报应吗？”

　　姜月依低着头，顶着深刻在骨子里，被条条奴仆规矩压弯的脊背，轻轻地顶了一句，说完，脖颈一瞬有些发凉。

　　卫景焕眼神只冷了一瞬，轻笑一声手拨开她额前的乱发，说着，手指使力掐住了她的两颊，阴冷的气息将姜月依紧紧缠绕：“你看，本王对你做了那么多事情，本王不依旧过的很好。”

　　姜月依鼻息间全是血腥气儿，捂着胸口止不住的咳嗽。

　　她视线上挪，对上那双藏着笑意的眼中，那原本是让她心安不被责罚的不言而喻，但现在却让她感到遍体发寒。

　　姜月依费力撑着起身，指尖抖着向第二个木盒探去却被卫景焕叫住。

　　他说：“这第二个木盒是为你而备下的。”

　　“本王已在宴会上允诺了太子，将你赠与他。”

　　卫景焕看着姜月依泛着水光的双眸，沉声笑了起来：“谁能想到太子生辰的礼物竟然是向本王索取你。”

　　“月依，你还是有点用处的。”卫景焕的手从姜月依脸颊滑向发顶，挑起一缕发丝卷绕在指尾“莫不成太子想收你为侍妾？”

　　卫景焕眼神一瞬变得凶狠。

　　“嘶——”姜月依被发顶狠戾地力道拽的往前一仰，痛的面容扭曲。

　　卫景焕手指一松，一簇黑色的发丝落下。

　　他半眯着眼视线下移，透着冰冷和不屑：“月依，你是本王的人，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心里都清楚。”

　　姜月依呼吸停了一瞬，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哑了声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

　　前些日子太子生辰，姜月依被卫景焕传唤跟着前去侍候，正走着神时，发现卫景焕已经和太子对上了，聊得甚欢，两人的视线依稀向自己这边看来。

　　姜月依低下头，乖巧的跟个石头，连点反应都没有。

　　但却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那梦果然成真了。

　　姜月依眼眶红了一圈。

　　“听到没？”卫景焕语气里带上了些不耐“去了东宫，以后做事都要心里有数，不要再惹本王生气。”

　　姜月依垂首，一言不发。

　　“本王命你择日起不论手段将太子府的布防图拿到手否则……”卫景焕垂下眼，眸底冷冽“你身边交好的那些下贱胚子本王一个个凌迟处死。”

　　姜月依闻言一瞬间，整个心口的血液都在翻滚，想要用力撑起身子但却无用，瞬间瘫软在地，双手吃力抬起上半身，睁大了眼。

　　那香有问题！

　　卫景焕斜睨着地上的姜月依，看着她固执地想要站起身。

　　姜月依神色狠了狠，接着警惕留意着卫景焕一步步向她走来的动作。

　　卫景焕对上姜月依视线时略微僵了下。

　　无论如何，在卫景焕心里终究对她还是留有一丝忌惮。

　　姜月依从小便被卫景焕养在府里习武，虽比不上自小习武的他，但却也不似普通女子一般的羸弱。

　　卫景焕也是为了不出一丝意外。

　　如此出此下策，卫景焕只得如此。

　　“待你而归，本王自会是给他们安排一个好去处。”卫景焕沉默片刻“也算是你一个交代。”

　　姜月依冷笑一声，指尖深陷进掌肉，指骨泛白，看他一眼，话还没出口，一口鲜血便先呕了出来。

　　卫景焕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蹙着眉望着那滩血迹思考着什么。

　　最后站定在姜月依面前俯视着她良久，终是施舍般皱着眉淡淡道：“你且等等本王，等太子退位，你便是本王的妃。”

　　姜月依闻言强撑着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妃？

　　先不说这个位置姜月依肯不肯要，等她替卫景焕偷来太子府的布防图，太子手里忠心耿耿的死侍们便先可以将她挫骨扬灰。

　　卫景焕也会在事后将她当做他登位的耻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横竖都是死路一条的选择，卫景焕竟然会如此厚脸皮大言不惭的说会将她封为妃。

　　真当她姜月依心悦于他吗？

　　姜月依只硬撑着淡淡道：“奴婢本就卑贱，担不得如此尊贵之位。”

　　卫景焕黑眸有一瞬怔愣，后流露出一丝令人心悸的狠戾，但很快又消散开来，伸出手温柔贴上姜月依的侧脸。

　　姜月依侧脸妄想躲过，却被紧紧桎梏。

　　“净说些胡话，莫不是吓着了。”

　　“不就是一丫鬟，本王再给你一个便是。”卫景焕向后招了招手，隐匿在暗处的人毫无声响的从暗处浮现，站定在卫景焕身后，低着头不言语。

　　卫景焕笑弯了眼睛，笑意却未达眼底：“这人赏给你，以后在东宫处处不如在这里贴己，有个熟悉人陪着，本王也能放心。”

　　熟悉的人？

　　这怕不是变相来监视她的。

　　姜月依紧咬下唇，额角渗出的汗珠，落在光滑的脖颈间。

　　卫景焕眸色暗了一瞬。

　　姜月依模样自是最好，尤其是眼尾那一颗红痣，在见到她的第一面便早早烙进心里。

　　如此娇艳，怎不会心动。

　　而卫景焕只是拇指顺着那颗红痣往下，一寸寸摩挲过皮肤，将汗珠拭去。

　　姜月依撑在地上的手握紧，撇了撇头，眼神满是厌恶。

　　“月依，你这样的人终生只能依附着本王活着，离了本王，你活不长。”

　　菟丝花终究是有着菟丝花的活法。

　　藤蔓交织缠绕，紧紧拢住看似可以向上攀爬的阶梯，却不曾想离了这依附便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便是死路。

　　但还好，幸与不幸终是有尽头。

　　姜月依头次大不敬仰着头看着面容迤逦的太子，心下默默做了个决定。

　　她要背叛她的主子，卫景焕。

　　从卫景焕下意谋反到策划，姜月依一直作为一名旁观者知道些细枝末节。

　　姜月依早就听闻太子一直是以仁慈著称。

　　在太子府发现偷录太子起居的小太监后，也未加惩罚，只是多挨了几棍子便送出宫去了。

　　虽说这浑如黑水的宫里，每个人都极为可能是个表里不一的狠者，但姜月依还是想着再赌一把，赌自己的价值，赌太子对称帝的渴望。

　　姜月依一进殿就被赏了一把垫着羽绒的椅子，一看就很软很舒服。

　　看多了民间流传的家里家外的故事，姜月依盯着那垫了极厚坐垫，眼神中透露出警惕。

　　这坐垫里，会不会藏着半指长的银针，用来折磨她？

　　姜月依心有戚戚道：“回太子殿下，奴婢身份卑微，坐着就好。”

　　倚在榻上的太子一直闭眼假寐着：“坐下吧，无碍。”

　　姜月依乖巧谢恩：“谢太子殿下。”

　　姜月依深吸一口气，提臀咬牙坐下。

　　嗯。

　　太子果然是个好人。

　　姜月依大着胆子抬头看了身坐高处之上的太子。

　　听坊间的传闻说太子素爱白衣，素净的白衣外披着一件敞口的绣着金丝的羽衣，衬托着白皙无暇的肌肤更赏心悦目，看的让姜月依微微心跳骤停了一刻。

　　太子懒懒睁眼，入眼是极其能吸引人的清冷之感。

　　依旧不容忽视的，是身在高位上与生俱来的高贵和不容被忽视的威严。

　　姜月依怔愣愣看了许久，看到太子微微睁眼后连忙低下头，咬着唇里的软肉让自己彻底回过神来。

　　太子细白的手指捏着一串佛珠慢慢一颗颗转着，听见姜月依一字字将昨晚卫景焕与她交待的话吐出。

　　末了，姜月依说出了一头的冷汗，不自觉的扣弄这指甲盖，惴惴不安等着太子的审判。

　　从知晓了卫景焕秘密后姜月依就知道自己的命已经不属于自己，如今把自己卖了个彻底，反而更像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