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鱼暖海》乌酒聆

85、第 85 章

　　“司司在家么？”陆杉禾问着佣人王阿姨。

　　“她今天说要给薛主席处理月底的账目，晚点回来。”

　　陆杉禾点头，跑到琴房，弹着钢琴曲，秦旸技痒在拉着小提琴。等两人安静享受一会，回头看到默默驻足身后的齐叔。

　　“齐叔。”陆杉禾看着还不到50岁，清瘦似小老头的模样，脸色蜡黄，生怕夏天的风就能把他打倒。急忙起身还不小心撞到了椅子，小步扶着齐叔坐下。

　　齐叔松开扶着陆杉禾的手臂，双手撑着大腿，呼了一口气，夹杂着中西药味，缓了一阵，才低声道来：“秦旸，听说你被丁垒伤了？”

　　“嗯，碰了下，没什么。”秦旸像是被针扎了下一样，风轻云淡。

　　齐叔看着他绅士地把琴收到管盒，弯腰的动作一气呵成，倒是不成大碍。

　　“早前听陆家说过，你们秦家不是个太平地，震宇小姑硕士毕业三年初来乍到，就有人给她扔死猫警告，后来也不明不白的去了。也难为你，这么小就被人绑架。”

　　齐叔一字一句尽力说清楚，却也未曾想，平时沉稳的秦旸，还有这么段过往，要不是闹出了事情，也不知道开禹与他们秦家有这样的渊源。之前丁垒撺掇他共同对付，他还陷于商业竞争层面却也不明为何丁垒之意鸡蛋碰石头，这么一来也就说的通了，那场绑架案，害死了丁垒儿子。

　　两个年轻人不免有些惊讶，这事秦家封锁地死死的，就连丁垒都没起诉，只是保护好了犯罪证据，防止被人再咬一口。齐叔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俩不用好奇我怎么知道，丁垒来找过我，他要海外现金50亿，不得已，只好说出儿子失踪，他一时冲动还误伤了秦旸的事。”齐叔也不墨迹，三言两语说清楚了。

　　陆杉禾听到丁垒两个字，就会看向站在身旁迎窗风而立的秦旸，下意识往他腰间着重看了一眼。

　　“我爸的小姑，我小姑婆还嫁到了秦家？怎么没听说过？”陆杉禾疑惑道。

　　“那时震宇也还少不更事，你小姑婆陆玉英嫁到秦家没多久，就忽然走了，法医也检查不出什么原因，当消息传到陆家，就已经到你小姑婆葬礼了。陆家还因为秦家找了你薛奶奶填房续弦，闹过一段时间。陆家原本在建筑界风光无两，不然也不会攀附到秦家这棵大树。后来，随着你小姑婆、陆家二老相继去世，又无法依靠秦家，你父亲后来才会那么艰难。”

　　“您说的填房，是我奶奶？”秦旸道。

　　“不错，只是当时陆玉英莫名香消玉殒，咳咳——”齐叔呛了下口水，“我跟着陆家举家搬迁到了北方，所以我们这一辈跟薛主席都不熟。就连你二叔强抢慕澜闹的不可开交，秦家倾力压制新闻不让发酵，这位续弦的真主始终没有露过面，谁知道她悄无声息带大了谨原呢。”

　　难怪齐叔认不得薛奶奶，这么放心就把陆杉禾的十几年交由薛奶奶保管。

　　“这么说来，你们秦家祖祖辈辈，跟陆家的女娃，挺有渊源。也不知……”齐叔叹了口气，到底是缘是孽这几个词始终没说出口，陆玉英死的不明不白，陆震宇夫妇死无全尸，陆杉禾又这般，若不是他生命垂矣，纵观秦旸有能力护陆杉禾周全，他也不会让陆杉禾去虎狼窝里历练一遭。

　　“齐叔，上次让杉禾受伤，是我大意。”秦旸听出齐叔话里有话，握着陆杉禾的肩膀，面色惭愧。

　　“不是要你道歉，你秦家门槛之高，勉强能算上与你门当户对的也能把它踏平，齐叔没别的奢望，杉禾是我挚友的独女，你要不疼她，这天地下她除了谨原司司相熟的几个，能依靠的寥寥无几，但不代表你能让她吃苦。”齐叔撑着椅子起身，单手拍了拍秦旸肩膀，“秦旸，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丁垒爱子心切，竟然干出伤你的糊涂事，他能屈尊到我这儿来求我，可见张彬彧这个义子，他还是心疼的。背后捣鼓的人，在逼着三家出资给索斐斯。”
　　“狗急跳墙，齐叔，我做个顺水人情吧。”秦旸高抬起下巴，光折射下的美人窝异常冷艳。

　　齐叔原本满腹的话要说，却也知道秦旸已经胸有成竹，他倒不必画足添蛇了。

　　“嗯，有主意就行，司司大婚前礼佛，你一起去弘法寺吧。”齐叔道。

　　陆杉禾用手肘轻轻碰了下秦旸的手臂，悄声道：“齐叔，这是真把你当陆家女婿了。”

　　秦旸向齐叔颔首，眉眼笑意：“好。”

　　说话间司司跟谨原一起回来了。

　　司司拉下头上的丝巾，乖乖地与父亲打招呼，拿着一把七里香闻了一道递给陆杉禾，“老桥上的花，现在开的很好，我跟谨原还去凉亭那呆了会，小毅都不捣蛋去追小猫小狗闹，竟然正正经经拿着油彩开始写生，有你当年的风采。”

　　陆杉禾抚摸着白色的花朵，内心一暖：“花开的很好看，小毅算有欣赏眼光。”害羞地看了眼身旁的男人，还是他种的。

　　“定期有人护理，当然不差。”谨原左右转动着脖子：“旸哥，你真是贴心。”

　　秦旸也不否认，拿过部分七里香，捋下根部的枝叶，修长而节节分明的手指在灯的照射下熠熠发光。此时微风吹来，浮动着陆杉禾的长发。他用手指撩起来，挂在陆杉禾耳廓，然后揉了下她的耳垂。

　　佣人经过，顺势找来一个低矮的青釉花瓶还有剪刀，放在陆杉禾面前，陆杉禾也开始有模有样的修剪着。
　　齐叔示意佣人给司司准备柠檬水，“谨原，庄园那边也放了两个多月了，你们新婚出去度个蜜月，回来再住进去也没什么味儿了。”

　　“爸，谨原安排了很多去甲醛的植物物理去味，前两天就已经可以入住了。”

　　司司回头握紧谨原的手，温柔一笑。

　　齐叔抿嘴点头，倒是个省心的孩子。晚上几个人在后院喝茶，秦旸、谨原陪着齐叔下围棋，陆杉禾跟司司两人则讨论着Experience最新的主题，时不时还会带到股票市场风云诡谲的变化上，特别是GameShop近期股价忽然暴跌。

　　夏夜稍短，繁星点点，偶尔飞机小小的身影冉冉滑过天际。飞虫走兽，在此刻温柔极了。

　　陆悠这几日挺着大肚子在办公室呆着，不敢在家长留，生怕被人钻空子。在她耐心即将到临界值时，秦旸果然打了款，她也马不停蹄的给索斐斯控股公司付款了。陆悠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这才安心在慕家养胎，自从上次经秦旸敲打，慕家人终究安静了许多。

　　秦旸说服齐叔背着丁垒帮他处理了50亿的投资款。

　　他找了时间去监狱看了自己的二叔，正在走取保候审的手续。

　　秦家家大业大，确实不缺70亿现金。陆杉禾也知道秦旸意不在沛公，表面是为了陆悠跟丁垒，实际他是想引蛇出洞。她乐得轻松。按照齐叔的性子，对丁垒这样为报私仇宁愿做小人的人，这个忙，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像秦旸那样不求回报全力帮丁垒的，他一定会签署一堆协议约束，“落井下石”后再雪中送炭，顺道稳固稳固LM的地位，为陆杉禾还有司司的未来做好十足铺垫。只是秦旸与丁垒儿子的渊源纠缠，他绕不开良心这一关，借齐叔之名，安抚内心多年的愧疚罢了。

　　陆杉禾全身心在调查那5个人的名单，他们去了海外，天南地北，职位背景不同，也无异于大海捞针。好几日也只是得到些边角料消息，难免让人着急。只是这两天要带齐叔去化疗，也不好暴露信息给齐叔再让他伤神。

　　齐叔做完化疗，人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见她心事重重，担心她遇到了什么事情，关心道：“公司还是慕家的事情？”

　　陆杉禾调整齐叔病床高度，让他躺的舒服些，转头瞬间整理好表情：“没什么，公司最近业绩突飞猛涨，我在忙着杂志的事情，上边有人压着我去见品牌商，还要应酬，我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齐叔缓慢的转过头：“见什么见，那些人，那些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之前冷水泼够了，现在LM回春，又巴结过来，有些必要的联系下，没必要的不必浪费时间。”

　　陆杉禾捋着气管，“放心吧齐叔，瑞银跟LM都曾经经过大起大落，那些小场面我hold的住，再说了，他们看Experience势头盛，都想绑定明星营销自己的品牌。当然之前拒绝我的时候，挺干脆的。要不是龚赞市场影响力强，首战告捷，我们LM旗下的品牌还不能借Experience首刊的热度再涨一个势头呢。我刚创刊的时候他们看不上，现在拒绝我的人肠子毁的都青了，这不糖衣炮弹的来攻略城池了嘛。”

　　“你啊，也不枉下了那么多年苦功夫。”

　　陆杉禾笑笑：“这次跟司司说你去的印度看工厂进度，机票也安排秘书准备了，别忘了。”

　　齐叔微微点头，“对了，司司怎么忽然改主意不去爱尔兰举办婚礼了？”

　　“哦哦，她说那边天气太冷，身体有些扛不住，庄园那边收拾的差不多，干脆在国内举办，省的两家人两国折腾。”

　　齐叔皱眉，回了句：“倒不是折腾，怕她自己吃不消，不去就不去吧。”然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陆杉禾看护了一天一夜，趁着司司不在家安排刘妈过来照顾。

　　LM那边还是要兼顾，之前跟陆悠在办公室争吵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下边除了不怎么出现的高层，各自避让，就担心跟陆杉禾站队被误伤。跟陆杉禾业务对接的人倒还是专业，没有过分八卦。

　　她还没进办公室，就看到了Hones的柳芷衡。

　　见这个男人憔悴了不少，两鬓白发丛生，曾经温柔的脸蛋，也多了许多沧桑感。他先是点头打了招呼，向前走了两步，却折返回来。

　　“我过来找陆总聊聊几个奢侈品CEO布鲁塞尔小聚的安排。”

　　陆杉禾点头，这事之前也听过，倒也不新奇，只是陆悠有孕在身，也不知道是否方便，又或者那时陆杉禾也可以无所顾忌的出席了。

　　“我……我有私事想请教你，可以耽误一会你的时间么？”柳芷衡犹豫说了出来。

　　陆杉禾听完，心里还是被这种骨子里的温柔触动了，把他领到会议室，双双坐下。

　　“你请说。”

　　柳芷衡低头叹了很长一口气，“你还记得姬娜么？”他说完捂着脑袋，五官痛苦的挤在一起。

　　“记得。我来LM是她带的我。”

　　“她最近失踪了。她是我女朋友，以前她是个不婚族，后来……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也有4-5年了，我尊重她一直没有结婚。”柳芷衡有些难为情，开口时有些犹豫：“我知道你跟她之前因为作品抄袭的事件有过，有过误会也好或者交锋也罢，但……我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她可能去哪了？找不到她，我现在生活一团糟。”

　　柳芷衡竟然哽咽了，眼里泛了红，七尺男儿，让人看着跟着动容。

　　“我妻儿在国外遭遇枪杀，我在国内无能为力，直到遇到了姬娜，是她把我从一蹶不振的境地抽离出来，教我振作。”柳芷衡抬起头看向海的另外一侧，似乎能看到旧人身影，“那段时间姬娜突然颓废，有天在外边说见了一个人，也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忽然去举报了我们CEO齐总说他性侵……前两周我还跟她去日本散心，可回来人就不见了。”

　　陆杉禾从他不太平稳的语气里抽取着信息，沉下眼帘，试探性的问了句：“她是不是见了一个年轻男子？”

　　柳芷衡吃惊地抬起头，激动地鼻孔张合，“是！你知道是谁？！”说完，意识到自己冒犯，补了句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猜的。”

　　柳芷衡顿感失落，“她只说见一个后辈。其他都没说，那日也没有异常，她还带我去见了她弟弟。那孩子见着人，只会亲近自称爸爸妈妈的人。可我后来去医院，她跟孩子都不见了，院方也不知他们去了哪……”

　　原来柳芷衡不知道那孩子是姬娜亲生的……陆杉禾思索着，后辈？难道是张彬彧？他为了打击秦家，事先知道陆家夫妇的事情，随后又让姬娜佐证秦庭瑞性侵？可姬娜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张彬彧知道她儿子是智障，以此要挟？

　　张彬彧跟那孩子都在市陆医院，难免跟姬娜见面，他知道姬娜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James，虽然我跟姬娜有过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但也过去了，不过很抱歉，我最近也没见到她，最后一次我身边人见她，姬娜是去局里录了口供，也是两周前。”

　　柳芷衡听完，眼里的光都消失了。

　　“姬娜一家荣誉无数，不允许有任何污点，之前跟你的那个抄袭官司，她就被罚去山东跪拜家族祠堂，一天一夜。当时家族的老一辈都在边上监控着。她这么要强，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我很担心她。”

　　陆杉禾内心一惊，这都什么年代了，做错事还要跪家族祠堂？特意让姬娜从市里飞到山东？之前听齐叔说她父母要求严苛，也不是没有道理，之前在姬娜手下实习，杉禾都瘦了好几斤，锻炼了不少本事……

　　“你也别太担心了，也许她是出去散心，暂时没跟你说明。”

　　“最好如此。我现在是Hones的副总，辅助谨原总处理着杂事，就怕自己少了一个地方没找到，或者……或者我怕秦家对她报复……我，我不知道……”

　　柳芷衡有些语无伦次，但陆杉禾也听明白了。鱼肉强食，姬娜以一己之力挑拨秦家，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且不论事实真相如何，在外人看来，这个节骨眼上，能让姬娜消失的肉眼可见，大概率是秦家。

　　陆杉禾沉默以对，秦旸爷孙都是当过兵的人，当年她被绑架，秦旸虽然对绑匪使了暴力，却也不致命。他们不会对一个被开除待业、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威逼。可柳芷衡的说法，站在他的立场，也不无道理。他身不由己，为人打工，如果真是流言蜚语多了，事情就要闹的不可开交。

　　“James，我会留意的。不瞒你讲，我们也在找她，毕竟她起诉了秦旸二叔秦庭瑞，作为案件原告，这当中有什么隐情，我们也想通过她调查水落石出，以免免成了冤案。”

　　柳芷衡眼眸一动，低头感谢，“只要……秦家人不要动她，她安全就好。”

　　陆杉禾也不想再沟通下去了，担心柳芷衡情绪崩溃，匆忙送了他离开。安静处理手头的事情，很快到了下班的时间。Justin最近在忙Experience市里办公室选址装修的事情，刚好在陆杉禾附近，直接过来接她下班。一路上上下楼，都吸引着大众的目光。Justin胳膊伤没好全，最近都是陆杉禾安排的司机开车。他抱着陆杉禾手臂下地下车库，一路上跟公司里的美女暗送秋波，好一个潇洒公子哥儿模样。

　　忽然贴近杉禾耳旁：“杉禾姐，你们公司那么大需要人管，你还要玩cosplay到什么时候？”

　　陆杉禾掐了他一把，惹得他龇牙咧嘴。

　　“你姐我沉浸其中行不？”陆杉禾打趣，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兰花香：“你去中英明珠了？”

　　Justin低头闻了下身上的味道，“那么明显？”他再吸了两口：“这个味道应该是彬彧哥的。”

　　“你俩得靠多近？”陆杉禾揶揄，忽然哽住：“你见着他了？”

　　“啊，见了。他之前不是说过要换中英明珠的兰花么，中午亲自送来了。我还在薛奶奶那吃着红烧肉呢，他夹了我好几块，差点都让他吃完了，我还在长身体，自己都不够吃呢。”Justin弹弹身上的味道。

　　陆杉禾愣住，Justin因为惯性往前多走了一步，被陆杉禾拽了回来。

　　“怎么了？”

　　“去找他。”陆杉禾提步，却被Justin拉住了：“他早离开了，不过他让我约你晚上务必要去他的赛车俱乐部。还说问陆悠孩子好？你说他奇不奇怪，陆悠姐不是还要两个多月孩子才出生嘛。他消失太久不见人这都不知道。”

　　“他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说？”陆杉禾道。

　　Justin摊开双手，表情无辜，“杉禾姐，感觉他怪怪的，你要是不想去，就不要去吧，下次再约就是了。”

　　陆杉禾拍了下他的手，让他做司机的车去陆家宅邸休息。她自己则驱车去了赛车俱乐部。一路上狂奔，只听身后警报声起，杉禾看向后视镜，后方已交通堵塞，红灯修饰了6线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