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开始双向奔赴》应似雪泥

3、第 3 章

　　烂尾楼当然不会有护栏，不然秦艽也不会被人推下去了。
　　苏棠看着底下黑压压一片，想着自己能跳出去多远，说不定还能跳到不远处那块有光的地方，她在上来的时候看到楼下地上放了一枝玫瑰花，放得端正规矩，不像是被人随意丢弃在那里，在一片黑暗中那抹白色是那么显眼，如果能降落在那边也不错。她微微张开双臂，冷风打在脸上有点疼，其实苏棠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她有些怕高，好不容易才走上了这个台子。
　　另一边的秦艽完全不知道眼前的是个什么情况，她妈妈的好女儿现在一副要去死的样子，秦艽知道也许苏棠不会跳下去，但谁能保证所有事都按既定发展？但她为什么要跳楼？家庭，学习，恋爱，青春期的孩子无非跟这几个词语过不去，但据秦艽所知苏棠除了有一些偏科其他成绩都很不错，恋爱也是大学之后的事情，至于家庭，秦艽并不了解苏棠现在生活的那个家。
　　“为什么要跳楼？下坠的滋味并不好受。”秦艽也站起来走到苏棠的身边去，下面黑漆漆的一片像有个无形的黑色旋涡要把她吸下去，勾起了她一些不好的回忆，秦艽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半步，把视线抬高放到远处明亮的广告牌上，“能告诉我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苏棠摇摇头把下巴埋进自己米白色的高领毛衣里，只说：“我受够了，我讨厌他们。”
　　只有本人才知道他们是谁。
　　秦艽见她没有要透露的意思，也没强求。
　　“那为什么要选跳楼，死在这种没有人知道的角落等来的只有惊恐的流浪汉。”秦艽还望着远方，眼睛却没有聚焦，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模糊，所有的色彩都糊成了一团像个被打翻的颜料盘，她停顿了许久，转头看向苏棠，“再说了，从高空坠落，死得不够体面，头发会和各种液体粘作一团，衣服裤子也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崩裂开，皮肤骨头器官，无一幸免……而且没有回头路。”
　　秦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什么样子，但是想也知道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她的表情可能被定格在了惊惧上，也有可能面目全非得辨认不出。
　　“还有在意的人吗？有好好道别吗？”
　　“我……”苏棠几乎是立马就想到了外婆，至于那个酒鬼父亲？抱歉，在哪里都不会有他的位置。
　　苏棠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了，现在肯定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今天可以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不只是对于她，也是对于外婆，十多年前要是没有外婆她早就冻死在街边了，而苏棠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家人走散的了，也记不起他们的样子，她的名字是后来外婆给她起的，至于生日，是从兜里餐厅赠送的贺卡上得知的。
　　不出意外的话她能在起床后或者放学后吃到外婆精心准备的吃食，还有礼物，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都是外婆亲手做的，胜在心意，她不该，至少不该是在今天，做出这样的选择。
　　“还有的吧。”秦艽笑了，对着苏棠伸出一只手，苏棠不明所以，但还是依从直觉把手放了上去，秦艽拉着苏棠远离了露台边缘，少女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看得她心惊胆战的。
　　相比起秦艽，苏棠的手要凉许多，她厚实的毛衣外边只套了一件校服外套，再怎么是冬季校服也抵不过正经的外套暖和，更别说是在这样寒风凛冽的深夜里。秦艽感受到手心那沁人的温度，把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将苏棠的手拢在手心里轻声问道：“冷吗？”
　　苏棠愣愣地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于是秦艽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裹在苏棠的手上，她将苏棠引到了自己的小马扎旁，又让她坐下，自己则毫不介怀地撩开衣摆往地上坐。
　　“深呼吸。吸气——呼气——”
　　苏棠照做。
　　“抬头。”
　　苏棠很听话地仰头看向天空。
　　今天虽不能说是万里无云，但至少能隐约看见那些满天散落的星子，连很久不见踪影的月亮都透了光亮出来。诚然在城市的光污染下很多星星都已经看不见了，但她还是能很精准地找出最亮的那一颗。
　　苏棠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看啊，是天狼星。”
　　“嗯，很漂亮。”秦艽没有看天，悄悄地转头看向了苏棠，她脸上虽然还有洗不去的阴翳，但好歹是笑出来了。
　　高三的生活说苦不苦说累也累，每天都在埋头看书练习，苏棠已经忘了自己多久没有这样抬头看过天空了，明明只是一颗小小的蓝白色的星星，却让她觉得眼睛发烫险些要落下泪来。
　　“很喜欢看星星？”
　　“嗯！”苏棠继续在天上找着自己认识的星星，伸出手指来在空中将暗淡的北斗七星连起来，后知后觉秦艽正在旁边看着自己，眼神对上的瞬间红晕爬满了她的脸颊，好在黑暗很好地帮她做了掩护，苏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是我一个朋友很喜欢看星星，我原本也只是跟着他学，到后面就真的喜欢上了。”
　　有谁会不喜欢漂亮又闪耀的星辰呢。秦艽也喜欢，尽管只是单纯地赞叹它们的明亮。
　　“我有个朋友也很喜欢。”秦艽悄悄地勾起了唇角，心想这可能就是一家人吧，怪不得苏棠能和林戈在一起，志趣相投的两个人总有旁人所没有的共鸣，“他常常背着望远镜去山上看呢。”
　　“真的吗！那他们一定很合得来！”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呢。不过秦艽还不打算告诉她。
　　没有等秦艽回答，苏棠继续说道：“等我高考结束了，一定也要去一次……呃。”
　　秦艽注意到了苏棠话尾那声明显的停顿，她直起身子来，把散开的围巾重新盖到苏棠冰凉的手上，“你其实没那么想死。”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片刻后，苏棠哽咽着开口：“……对。”
　　一颗眼泪无声地砸在墨绿色的围巾上，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没人看到它们是怎么在上面晕开的，也没人在意，秦艽掏遍了全身的口袋也只摸出来三张纸，一股脑地全递给了苏棠。
　　苏棠接过纸巾，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开始往外倒，她讲了老师给她的屈辱，讲了父亲对她的打骂，甚至还讲了很多生活中不甚如意的小事情，人在难过的时候大脑总是会像翻旧账一样把过往的不好全部展现在人的眼前，悲伤被放大，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压垮一个人，人就像是一个气球，只进不出总会爆炸，那些东西不能对外婆讲，苏棠也不想给别人传递负能量，但今天对着秦艽这么一个陌生人，她突然就想说了。
　　苏棠需要一个倾泻的口子，秦艽就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偶尔给出一两声回应表示自己还在认真听。她是没想到苏棠这些年过的是这样的生活，还有这么一个人渣养父，她想着，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早些让妈妈知道苏棠的存在比较好。

　　陌生姐妹间的深夜谈心没有进行多久就被苏棠咕咕叫的肚子给打断了。
　　“饿了？”
　　“嗯。”苏棠的脸有些发热，肚子不满的嘀咕声让她有些羞愧，她从下午直到现在都只喝了一杯咖啡，现在胃里空得可以。
　　正好坐了半天没有进食的秦艽也终于感觉到了来自肠胃的抗议，毕竟她更是在吃完午饭之后就没有再吃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口水。
　　“走，去吃宵夜。”
　　现在是凌晨一点，该关门的餐馆早就休息了，想吃炒菜是没办法了，街上只剩下一些烧烤店和24时便利店还亮着灯。
　　正巧她们路过秦艽经常去的那家烧烤店，秦艽停下了向前的脚步转过头问苏棠：“吃烧烤吗？”
　　“啊？我，我……”苏棠的身上并没有什么钱，毕竟只是一个走读的高中生而恶霸父亲还常常克扣她的生活费，平时外婆偷偷塞给她的钱她都好好地存在家里。
　　“放心，算我请你吃的。”
　　苏棠的脸更红了，“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一个小姑娘还不至于把我吃破产。”秦艽扯了苏棠一把，把她拉进了店里又按着她坐下，把盘子放在她的面前，“去拿菜，帮我拿点年糕苕皮，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我去一趟便利店，等我回来发现你拿少了我就自己帮你加咯？”
　　“诶，姐姐！等等！”
　　秦艽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表示自己很快就回来。
　　便利店就在马路对面，她可没有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半夜的货架比不得白天丰富，就连小蛋糕的选择面都缩小了，秦艽站在剩下的三块蛋糕面前挑挑拣拣，最终买了一块巧克力慕斯蛋糕，她本人是不太喜欢吃巧克力的，但是她记得苏棠很喜欢。
　　结账的时候秦艽还向店员讨来了一根小蜡烛，还买了个打火机，也顺便地想起了被自己遗忘在手机里的其他人。
　　今天同样也是她的生日，这也是当年楼听雨和秦泽选择领养她的一个主要原因——哪怕她比他们原本的女儿大了几岁。
　　微信消息列表里是清一水的生日祝福，她的微信没加多少人，有的也都是些关系比较亲近的朋友，人数不多回复起来也不费时间，于是秦艽就站在路边一一回复完了才回到烧烤店。
　　坐下的时候秦艽例行询问了一下苏棠都拿了些什么菜，苏棠支支吾吾地说了几样之后，她不得不又去添了一些，这姑娘点的也实在是太少了些。
　　趁着还没上菜，秦艽把蛋糕的包装外壳打开，插上蜡烛点上火，在苏棠充满疑惑的表情中对她说道：“生日快乐，苏棠。”
　　“你怎么知道今天……！还有我的名字！”苏棠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和面前的人互通姓名，就已经准备吃人家的饭了。
　　苏棠震惊的表情很好地娱乐了秦艽，“许个愿？”
　　“我……”苏棠红着眼眶咬咬嘴唇，有些哽咽。
　　“来，眼睛闭上，许愿。”
　　苏棠将眼睛闭上，双手十指交叉放于胸前，身处烟雾缭绕的烧烤店，周边零星坐着抽烟喝酒大声说话的男人们，秦艽透过烛光看她，觉得她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真诚。
　　于是她也悄悄地闭上眼睛：祝愿自己长命百岁。
　　尽管不怎么喜欢吃巧克力，但也没到难以下咽的程度，为了减轻苏棠的负担，秦艽还是把三角蛋糕的尖端部分分给了自己，只是宽度不到一个指节。
　　两个人从一点吃到了两点半，这期间她们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苏棠显然已经从那种激情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了，情绪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不再执着于那些不好的记忆，而是拉着秦艽说了一些趣事，更多的时候她再说自己的外婆，一个和蔼的老人。秦艽很庆幸苏棠的成长路上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吃饱喝足后秦艽把苏棠送回了家，在小区门口分别的时候秦艽的围巾还系在苏棠的脖子上，她拉着秦艽的手轻声说：“谢谢姐姐，我真的很开心，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秦艽。”
　　“娇艳的娇？”
　　“是草九艽。”
　　苏棠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反复念了几次，“很少见呢，我记住啦！姐姐你回家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