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桃》竹夹桃

4、冷川

　　学校生活真是相当糟糕，上学之前尹桃唯一会做的事就是玩儿，以前是在自己家玩玩具，还有和妈妈玩，这半年是在姥爷家自己瞎玩儿。
　　尹约之前给她买的各种玩具，洋娃娃呀，小熊猫呀，望远镜呀，跟妈妈学着折的各种小星星呀，画的各种画呀，还有尹桃最喜欢的、尹约最爱拿它放歌的收音机，都在以前的家里，妈妈带她来姥爷家的时候除了几件衣服什么都没带来。
　　在姥爷家没有人陪她玩儿，除了到饭点儿上桌吃饭，其余时间尹桃都在自己找东西玩儿。
　　姥爷家东西最多的是酒瓶。
　　姥爷冷川是个酒量很好的酒鬼，他平时不是去朋友家喝酒，就是带朋友到自己家喝。所以院子的一个角落里堆满了姥爷喝过的各种各样的酒瓶。酒瓶摞到差不多和尹桃差不多高的时候，姥爷才会找人把酒瓶收走。
　　尹桃喜欢到角落里玩酒瓶，其实也说不上玩儿，就是把新喝完的酒瓶拿到水管下冲洗干净，然后把体型相似的放在一起站成一排，按高矮胖瘦给它们分配家庭角色。一个家庭至少以3人为单位，有爸爸妈妈和孩子。
　　接下来就是给它们安排剧情，妈妈带小孩去买衣服，爸爸带小孩去放风筝，爸爸妈妈一起带小孩去公园。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想象，只是尹桃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尹桃把它们安排到酒瓶身上重演了一遍。
　　尹桃脑子里只有这些东西就去上了学。
　　上学对她来说十分不适应，第一件不适应的就是按时去上学。她还没有培养起时间观念，自己上学去学校迟到是常有的事儿。
　　姥姥家没有和尹桃同龄的小伙伴，只有一个大她十岁的舅舅冷泉。
　　冷泉刚上高一，每天天没亮就要摸黑骑车去上学。姥姥不放心舅舅，每天也骑着车子陪着舅舅骑到学校再回来。
　　回来有时候天还没亮，尹桃也要去上学了，她也希望姥姥能送她去上学。
　　尹桃胆子有多小，是她到姥爷家才发现的。没有父母在身边，她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有时候姥爷在后院发飙，她在前院都能吓到哭出来。让她摸黑去上学，她是万万不敢的。
　　尹桃在姥姥床前求姥姥送她去学校，姥姥说：“你学校那么近，走10分钟就到学校了，还送什么送。”说完翻个身继续睡觉了。
　　尹桃哭到天亮姥姥还是没有动身的倾向，她死了心，再不出发去学校，迟到了就该挨骂了。
　　跑到学校还是迟到了，尹桃被老师要求在座位上罚站，罚站念完早读，老师又朝她脸上丢了两支粉笔，才叫她回家吃饭。
　　姥姥家做饭的时间是按舅舅冷泉的上课时间来安排的，高中的早读课下课时间比小学晚，为了能让冷泉回家正赶上热乎乎的饭，姥姥从不会提前做饭。所以有时候冷泉还没到家尹桃就要出门了。有的时候赶上馒头正好出锅，她就拿上一个馒头在路上吃，有时候赶不上，她就饿着肚子去上学。
　　今天刚出大门就碰上冷泉骑车回来了。冷泉看到尹桃额头上的粉笔印问她：“你又被老师扔粉笔了？”
　　“没有。”尹桃硬着头皮不承认。
　　“还不承认呢，粉笔印还在呢。”冷泉指着尹桃的额头说。
　　尹桃尴尬地抹了抹自己的额头，头也不回地跑了，把冷泉的笑声置之身后。

　　上午饿着肚子没有关系，只要中午能吃上饭就行，中午的午休时间长，尹桃等的上冷泉回家一起吃午饭。
　　中午的饭桌上尹桃正要伸筷子去夹她最爱吃的蒜薹炒鸡蛋，被冷泉一筷子打住，“筷子夹那么远干什么，你身前的还不够你吃的吗？”
　　尹桃低头看了看自己眼下的那盘菜，芸豆是她最不喜欢的菜。以前冷霜炒芸豆时忘记焯水，害尹桃吃了之后食物中毒大吐特吐，从此冷霜再也没让芸豆这盘菜出现在饭桌上。
　　她宁愿不吃都不会碰那盘芸豆的。
　　好久没出现在饭桌前的冷川看到了这一幕，他问尹桃：“怎么，不喜欢吃芸豆？”
　　“不喜欢，”尹桃摇了摇头。
　　听到冷霜和冷川那天大吵后，尹桃对冷川是有点畏惧的，在他家生活的这段时间，她能避免和冷川对话就不对话。
　　冷川没问下去她为什么不喜欢，只是端起两盘菜互换了一下位置。
　　这下冷泉不干了，他把手中的筷子扔到尹桃桌前，大声喊叫：“凭什么她喜欢吃什么就给她吃，她怎么不回自己家去吃？”
　　冷泉这样做情有可原，他是冷川老来得子的产物，从小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冷不丁出现个小不点跟他争宠，这气他哪受得了。
　　这次冷川没由着他闹，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把他拉到另一个房间。
　　尹桃被溅了一脸的菜汤，她没心思听冷川在房内对冷泉做了什么，只是急忙跑到水龙头下抹了把脸，饭也顾不上吃直接往学校跑去。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班主任拦住正要去操场的尹桃，让她跟着去办公室。
　　尹桃没有问班主任去办公室做什么，大概又是因为早上迟到的事被骂一顿，反正她现在也没有力气去上体育课，还不如站着去挨骂。
　　班主任没有带她去老师们都在的大办公室，而是带她来到一间会议室。会议室的门开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班主任关上门出去了，尹约跑过来一把抱起尹桃。他一边亲尹桃的脸一边问：“想爸爸了没有？”
　　尹桃其实心里很想，但是一想到那晚他朝妈妈挥拳头的画面就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尹约接着问：“你在姥爷家，他们对你好么？”
　　尹桃不想说姥爷家的坏话，但是也许是今天太饿了，话还没说眼泪先流了下来。
　　尹约心里大概明白了过来，他抱着尹桃坐下，轻轻地帮她擦掉眼泪，温柔地说：“妈妈有没有跟你说我们之间的事？”
　　尹桃摇了摇头，她已经快一年没有见过冷霜了。
　　尹约接下去说：“听爸爸跟你说，爸爸妈妈之间发生了一些问题，妈妈要跟爸爸离婚了。”
　　果然是这样，尹桃还是猜中了。
　　“妈妈要跟爸爸离婚，爸爸不想离，你跟爸爸回家好不好？”尹约问。
　　尹桃做梦都想回家，回到自己的家。
　　但是那个家妈妈恐怕不想回去了。
　　妈妈不在的家还是那个家吗？她不知道。
　　所以她没有立马回答尹约的问题。
　　尹约见她没有回答，急切的眼神显得有点失望。
　　“你再想想好不好，过段时间爸爸就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