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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PART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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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最难消受美人恩
“周家小姐周玲你可认识?”
面对父亲的询问,荣景轻点了头,“认识的。”
“她喜欢你?”
荣景微皱了眉:“没有。”
“可是我听说……”
“父亲!那只是传言!”厉声制止了父亲的责问。
“周家小姐可是很有名气的才女啊……”父亲出门前若有似无的一句提醒,荣景转了身去不再言语。
周玲,传言中是周望川的独女,掌上明珠般地养在深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擅诗词,佳句佳作坊间多有流传。传说中是仙子一般的女子,容貌出众,气质如兰。
想了想和她仅仅一次的相处,容貌出众,倒也说得上,只是气质如兰却不如木兰本色来得贴切。简单的闲谈中,却也有不凡的谈吐,再一细想,言语中也确实显露出她是个难得的才女。
但是,与他无关。
原以为会失去周家这个大客户,不想第二天周望川亲自来银行谈了合作。
临别时,他们握了手,周望川递了张便签予他。
“玲儿给你的。”
他礼貌地接过,淡黄的纸张展开来,却只有三个字直穿纸背——汪荣景。
这是宣战么?
他不解,顺手丢进了抽屉的深处。
合作的很顺利,周玲也没有再来打扰,日子平静的一如从前。三天回家一次,秋月会准备好晚饭侯在老宅门口。
饭桌上,母亲依然会时常叹气,偶尔会拜托三姑六婆带了别家女儿来,与荣景匆匆见上一面。
因为荣景的漠不关心,一直都没有什么结果。
某次,荣景回到家,看到的是端坐在饭桌旁的周玲,穿着藕荷色的改良旗袍,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父母在一旁,笑的很喜庆,不时地布菜,借机问了些话。
周玲得体的应付着,偶尔偷望荣景。
秋月上完了菜,坐在荣景身边,安静地嚼着饭菜。
在十七岁的周玲面前,秋月不可避免地呈现出老态,再加上她的沉默,愈加衬出周玲的青春与活泼。
不得已,晚饭后就得送周玲回县城,荣景对依然站在老宅门口的秋月挥了挥手。
汽车在山路上颠簸着,经过了农田和山脉。
“我只是想见见你的妻子。”周玲笑起来,“你会喜欢我的。”很是自信的笑容。
他沉默着,玩弄着手指。
第二日,父亲推开了办公室的门,通知他,半个月后,便是他和周玲的婚礼。
当日的报纸上,大幅的版面登载着周望川家里的喜事,上面有一张荣景的相片,黑白,且模糊。
他看了很久,也没看出来那张照片、那篇报道应该和他有什么样的关系。
莫名其妙地,就被推上了风头浪尖。
因为周望川的关系,银行的业务扩展的很快,他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处处点头哈腰的年轻后生了,而是一个正经、骄傲的生意人。
无数的人在酒宴上对他恭贺,恭贺生意如此兴隆,恭贺即将娶得的如花美眷。
冷冷的液体带着酒精苦涩的味道滑过喉咙,麻痹着他的神经。
“谢谢。”他对每一个人说。
一口一口的,咽下昂贵的香槟,尝不出丝毫的味道。
九月初六,婚礼的前一天。
他已经疲惫到无力。
粗粗收拾了点现钱,交代了大部分的工作,他想带着秋月逃离。
不是因为与周玲的婚姻让他觉得深恶痛绝,只是,不习惯还是这样被安排好的人生。
写着离别的信笺还没有完成,老宅的护院就匆忙赶到了他面前。
“少奶奶沉河了!”
六个字,晴天霹雳。
开了车回到家的时候,等着他的只有秋月已经冰冷的身体。头发湿漉漉地贴着她苍白的脸颊,衣服淌着水,水迹一直延续到屋外。
他想问为什么,想不顾一切地大声吼叫。非常想。
家里的老妈子捧了一双已经褪尽红色的绣花鞋,说是秋月整齐地摆在河边的鞋子,然后偷偷塞给他一张纸。
他捏了纸,心底一片荒凉。
难道她不识得他的字迹么?这纸休书哪里会是他写的呢?秋月啊秋月,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那双红色的绣花鞋,秋月穿了多年,他曾经亲手为她穿上的红色绣花鞋。
老妈子抱了包袱站在门口,“少奶奶不想您为难。”她说的时候,眼角有浑浊的泪珠,“可是,她又不愿意走。”
红颜枯骨,一捧黄土,匆匆埋葬了秋月的身体。墓志铭上刻着爱妻李秋月染疾身亡。
婚礼还要继续,因为要顾全两家的薄面。
又因为要冲喜,婚礼办的十分浩大。
荣景穿着笔挺的西装,呆滞的表情,只有周玲知道衬衫的袖子上别了秋月的印记,是他的悲伤。
周玲也难过,可也庆幸着,这样重情重义的男子,被她在人海里遇见。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就这样,在两家老人的安排下,周家的小姐终于是他光明正大的妻。
九月初七,大好的日子。
秋月尸骨未寒的时候。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荣景时常能梦见秋月走向河中心的场景,一步一顿,三步一回头,回望着县城的方向,沉默着言语,沾染了哀愁的眼眸。
河水渐渐漫过她的小腿,腰际,肩膀……
他张大了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急促的呼吸让他醒转在微凉的午夜。
身边有一个温暖的身体,是一个口口声声说着爱他的妙曼女子。
披衣起身,小心翼翼地不想惊醒周玲。毕竟,她现在是他的妻。毕竟,在他疯狂思念秋月的时候,周玲只是安静地立在一旁。他写秋月,她就研磨;他唤秋月,她便递茶。
也许,并不能怪她。
不能住下去了,他决定了,然后,耐心地逐一抚摸房里的每一件物品。
床上的周玲只是默默地看着他,随着他抚摸着每一件属于秋月的东西。她曾经是多么骄傲的女子,但是,输给了一个已经褪尽颜色的乡野女子,而且,输的一败涂地。这本该是件多么令人愤慨的事,她却怨不起来。
曾经以为,这么多年他与秋月没有孩子,大概是不爱吧,不爱的他们中间总有那么一点点的位置可以留给她。
悲伤过后,她也只能静静看着他,看着他的思念。
歙县县城很快就建起了一座不小的房子,上面大大的字写着汪公馆。
周玲打理着里面的一切。
新的床,新的桌椅,新的仆人……
县城里的所有人都热情地叫她汪太太,很少人知道,这位干练的汪太太是那位传说中仙子般的周玲。
才华卓绝的独立女子,迅速地没入了夫君姓氏的阴影中,和别的女子没有多少区别。
生意越做越大,逐渐与江浙一带有了往来,便需要相携出席上海的某些上流阶级的酒会。
无疑,周玲是他最大面子。
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华。
周家的众多世交挨个登场,汪荣景是周望川的女婿,周玲的丈夫,荣生银行的总经理,独领风骚。
他拥着周玲在舞池里翩翩起舞,周玲紫色的裙摆晃成炫目的花瓣。
借助着周家的势力,他如鱼得水的施展着他的能力。
秋月离去的第四年,他已经快要忘记那双沉默而哀愁的眼眸。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必须感谢秋月。感谢秋月的理解与支持,虽然,那个代价他还无法接受。
周玲是豁达的女子,但不曾泼辣。
直来直往的性子有些强硬,只有长期深交的人,才能明白她硬邦邦的话语后面,或许是撒娇,或许是耍赖,或许是哀求……
她日渐丰盈的身材,吹弹可破的肌肤,颇具灵气的大眼睛,逐渐吸引住他。
她很聪明,却也不谙世事。
这是被从小宠溺的结果。
偏偏是这样的女子,相处起来,你不愿意和她争吵,凡事总是习惯地谦让,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喜欢听曲,她就抚琴唱歌,十指灵动,歌声动人;他想要下棋,她便可以与他杀上好几个时辰不落下风,既是有了输赢,也不过一子半子之间;他想练字,她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细细地研出一盏浓稠恰好的磨……
她的诗词,她的字迹,她的画作,也逐渐让他深深折服。
她是个极佳的伴侣,他知道的。
世间没有多少女子可以如她一般,能够给予他这样的生活。
诚如她曾经的预言,他会喜欢她的。
世界上,怕也难有男子可以拒绝这样一个女子。
唯一的缺憾,他们依然没有孩子,虽然,已经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