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颜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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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先回去了……”说完起身，下榻，却被弘时抓住了手臂。紫茗大惊，猛地甩开，回身警惕地看着他，“姑姑不要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只希望能够得到姑姑的支持。”
“支持什么？支持你去抢皇位吗？”紫茗冷笑。
“难道我连争的权力都没有吗？”弘时走近她。
“我不会去支持跟八爷党有丝毫瓜葛的人。”言毕想走，弘时一个闪身挡在她面前，“姑姑！”紫茗侧身，要绕过他，却还是被其挡住。“你让开！”
“姑姑，我求你了。”
“我的支持很重要吗？对你有什么用？”紫茗不解。
“你是皇阿玛贴己的人，你说有什么用？”原来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在这个皇室里所处的地位。
紫茗抬眼盯了他半晌，“好，我支持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弘时一个激动，双手握上她的双肩。
“远离八爷党，远离廉亲王。”求你了，别再跟他们在一起了。
弘时重重地喘了口粗气，松开双手，走开她几步，“姑姑，其实你根本知道我跟八叔他们之间的……”
“可是你皇阿玛不知道！”
弘时不语，只是不住地摇头，向后缓缓退去，最终干脆地转身夺门而出。
“额娘你回来啦，弘历哥哥好有福气啊。”歆儿摆弄着紫茗给她做的七巧板说道。
“什么福气？你见着弘历了？”紫茗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皇额娘在给弘历哥哥选福晋来着，要我帮着看看，她们都好美啊。后来我偷偷跑去跟他说了，他还脸红了呢。”紫茗闻言快步走到她身边，“宝贝，你跟弘历经常来往吗？”
“是啊，额娘，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歆儿疑惑她的额娘为什么一脸惊异。
“你和他很要好吗？怎么会有来往的？”平时都没跟钮钴禄氏有接触，弘历也很少见，怎么女儿会和他有接触的？
“自从康熙61年额娘进宫陪皇爷爷以后，原来以为没人陪歆儿玩了，结果弘历哥哥竟然来陪我，还教我好多东西，总给我好吃的好玩的。”
康熙61年……心机好重啊……不仅对那些要紧人物拉拢，连我也……谁都清楚内定继承人是谁，他何必做这些？是不放心吗？“歆儿觉得，你弘历哥哥怎么样？”
“他是所有哥哥当中最聪明的。”歆儿答得极为干脆。
“为什么呢？”
“皇阿玛跟哥哥们议事，只有弘历哥哥说话的时候，皇阿玛才会点头。”
紫茗闭上眼，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那么睿智的一个人，谁会想到他以后会那么自负，那么毁国呢？
“皇贵妃，皇上请您过去。”高无庸的声音在屋外响起，紫茗吩咐歆儿看书，叫来小顺子陪着她后，便出屋而去。
“你去承乾宫做什么？”胤禛问得直截了当。
“你既然知道我去了那里，那就一定知道我去做了什么。”他派人跟踪我了？那我跟弘时说的话……
胤禛点了点头，“还多亏了你去那里，否则，我就不会知道弘时跟老八私会的事。”
他们私会？在后宫吗？难怪会在乾清宫前碰上他，他们胆子还真大啊，都在胤禛眼皮底下了。
“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他竟对你动手动脚的，水滴耳环的事已然警告过他，还不收敛。
“我要他好好办差，好好照顾他额娘。”
“啪！”胤禛重重地扔掉手里的朱笔，地上顿时出现一滩鲜血般的红。“胤禛，他跟八哥他们，不是你想的那样。”紫茗急道。
“哦？那是怎样？”胤禛似在忍耐。
“他们……他……”紫茗满脑子一团乱麻，不知从何说起。
“茗茗，你怎么会那么轻易地相信别人呢？”弘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紫茗颤抖着双唇，“他没有理由骗我。”
胤禛闻言闭上双眼，背靠椅背，“他想利用你，你知道吗？”他想利用我们之间的关系。
“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要利用我。”紫茗撇过头。胤禛听罢不语，继续闭目。“你那宝贝儿子弘历才是心机最重的人，弘时以往对我有诸多照顾，找我帮忙又如何？”
“他可真会收买人心呐，跟老八一个样！”胤禛咬牙切齿，“连你也向着他……”说着睁眼起身，捡起朱笔，“要会面，以后就大大方方地见面，别在我的宫里偷偷摸摸。”快笔写完折子，将笔往砚上一按，拂袖而去。紫茗伫立良久才反应过来，上前拿起折子，冷汗直流。
（雍正三年，弘时被逐出宫廷，令其为允禩之子。）
“皇贵妃，承乾宫的瑶琴求见。”屋外响起了陌生的声音。
承乾宫……又会有何事呢？“进来吧。”应声而入的是一个秀气玲珑的姑娘，恭敬地行礼罢，低眉轻声道：“三爷命奴婢将这个给您。”说着递出一个蓝色丝帕包的包裹。
三爷……弘时！紫茗忙接过，静了静，“如果没别的事，你下去吧。”
瑶琴抬眼看了看她，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福了福身出去了。紫茗打开包裹，里面竟有一只木马，只是那雕工远不如胤祥，木马下面是一张字条：知汝爱马，试雕一匹，丑陋至极，忘君莫笑。
紫茗还是笑了，但不是嘲笑，而是欣慰的笑，包裹底下是一封信：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纳兰的词，抑郁的心，皇权让这对父子在岔道口分离……
“给皇贵妃请安。”翊坤宫的宫女们齐刷刷地跪倒在紫茗面前。“都起来吧，去禀告一声。”
“回皇贵妃的话，我们主子病了，无法出来相迎，望皇贵妃恕罪。”
“我从皇后那里听说了，她病了，所以来看看。”说着迈步进宫。“大冷天的，都病成这样了，还不盖被子。”紫茗见其穿得单薄，忙上前替她盖了被子。
夕颜示意身边的宫女退下，扯了扯嘴角，“我没好好听你的话，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是啊，你是个不听话的病人。”紫茗取来湿帕给她擦了擦脸。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这会儿会死对不对？你知道历史。”紫茗不答，默默地给她拭脸。“所以你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好好照顾自己。”夕颜哽咽道。
“所有看到你那副样子的人都会让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只知道朝堂上的历史，不了解后宫的事情……”说完摸了摸鼻子，低头搓着帕子。
“我想回圆明园，我不要死在紫禁城里。”我不想做故宫里的野鬼。
“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躺下好好歇一觉，醒来好好吃饭，生病没什么大不了的。”紫茗说话开始有些颤抖。
“皇上驾到。”胤禛匆匆而入，来到床头。紫茗忙起身让位，站在了他身后。他来了，就不用被逼问历史了。
这个时候，自己是不是有些多余呢？这样想着紫茗回身，轻手轻脚地出门。年夕颜，她的人生根本是个悲剧。她从来都不是独立的个体，人们永远将之与年羹尧绑在一起。年贵妃殒，年党灭。那么紫茗呢？当佟家没落时，她又会如何？
突然，门角出现一藏蓝色的下摆，紫茗惊讶，“是谁在那里？”那下摆迟疑了少许，还是走入门中，“儿臣给母妃请安。”是弘历。
“你在这儿做什么？”他竟然在夕颜的宫门口徘徊！
“儿臣……找皇阿玛商议治理黄河一事。”弘历平静地答道。
说得真是滴水不漏，找父皇找到后宫来了。“你去养心殿等他吧，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去。”是非之地，是非之人不可久留。
“儿臣告退。”跪安起身，“院里风大，母妃也不要多待。”说完转身飘走。
弘历和夕颜……难道现代人的猜测是正确的？乾隆，果真对乃父的年贵妃有情意？年纪轻轻就显露出了他的某些本质，也不用疑惑和叹息他自诩“十全老人”了。明实亡于万历，清实亡于乾隆啊。
“我，对不住她。”胤禛出屋，走入院子，来到紫茗身边。
“她说她想回圆明园，你就遂了她的心愿，让她回去吧。”紫茗仰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胤禛点点头，“你们都不喜欢待在宫里，我又何尝不是呢？”说完快步出去。看着他匆匆的身影，紫茗长叹了口气，跟在了他的身后。
11月，年夕颜病危，从宫里搬到圆明园。
“额娘，皇阿玛去哪儿了？”刚想让皇阿玛尝尝我亲手做的糕点的。
“他回潜邸，去看你年姨了。”紫茗埋头画画，不看歆儿。
歆儿会意地点点头，看了看画，“额娘要不要和歆儿一起去御花园散散心呢？”
紫茗停笔，“怎么想到要去御花园散心了呢？”
“您看您画的皇阿玛，都不像了，皇阿玛哪有那么丑的？”笔触浮躁，一定是心不宁静嘛。
“我……我就是要把他画丑，我又不是宫廷画师，不用拍他马屁。”紫茗狡辩道。歆儿摇摇头，自顾自地坐在一边吃起了糕点。
小顺子轻步入屋，走到紫茗跟前小声说：“皇上回宫了……”闻言紫茗立刻起立，向门边走去。
“主子，皇上下旨了。”小顺子低声喊道。
紫茗停步，回身询问地看着他。“皇上给礼部下了一到上谕，晋封贵妃年氏为皇贵妃。”
哦，原来是这个事情。那册书上写着什么，紫茗都能背出来：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在藩邸时，事朕克尽敬慎，在皇后前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朕在即位后，贵妃于皇考，皇妣大事悉皆尽心力尽礼，实能赞儴内政。
不管怎么安慰自己，胤禛的心是在自己身上的，但这样的册文，把她升到与自己同等的地位，心里还是酸酸的。可回头想想，她都在弥留之际了，又有什么好争的呢？
“额娘，我说什么来着？还是和歆儿一起去御花园散散心吧。”
“好……”
11月23日，年夕颜病逝。12月，册谥年皇贵妃为敦肃皇贵妃。同月，以92条罪名令年羹尧自裁，同时削隆科多太保。翌年（雍正四年）正月，佟皇贵妃入住永寿宫。
没有年夕颜的西六宫，显得有些苍凉，咸福宫和长春宫里住着的都是地位较低、除了磕头请安外紫茗都很少见到的女人。信步来到翊坤宫，一片荒诞。自夕颜去世后，就再无安排人入住。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气息昭示着这里曾经住过一位昼夜盼着夫君到来的皇妃。穿越的女人死后回去哪里？是回到现代，还是就此死去？
“儿子给母妃请安。”突如其来的童声让紫茗一惊，忙循声扭头。“儿子吓着母妃了。”
“福惠，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儿子不是一个人，还有皇阿玛。”声音刚落，一抹明黄踏入门中。“他想来看看，我就领他来了。”胤禛道。
这孩子，才5岁就没了娘。和她母亲一样，瘦瘦小小的，眼睛却很圆很亮，灵气逼人。“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少？”说着上前蹲下，拿起他冻紫的手给他哈气。
“母妃，您的手跟福惠的一样。”紫茗冬天的手从来就不会热。听到孩子这么说，她才反应过来，两个人其实是半斤八两。顿时有些尴尬，起也不是，蹲着也不是。
“母妃怎么也会来额娘这里？”稚嫩的童声好奇地问道。
“我……”紫茗起身，不知从何作答。“母妃是来接我的吗？”福惠复问道。
“接？”这什么跟什么？紫茗无措地看向胤禛。
“是夕颜临走前的嘱托，她希望你来抚养福惠。”胤禛解释。
“我？”她竟然把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了我？“这样，可以吗？”这样的托付未免沉重了些。
“没什么不可以，我已然下旨。”既是夕颜所期，就顺了她最后的请求吧。紫茗想了想，低头冲福惠一笑，“母妃带你回去如何？外面太冷，容易着凉。”
“好。”福惠听话地应着，三人回到永寿宫。
晚膳桌前，一片和气。紫茗时不时地给福惠夹菜，叮嘱歆儿吃得慢点，而胤禛则一直不语，默默地看着他们。
“额娘，我用完了，我想去东暖阁看书。”歆儿拿出紫茗给她绣的帕子擦了擦嘴。“去吧，记得吃案上放着的水果啊。”营养均衡才能茁壮成长。
福惠望了望歆儿，又看了看胤禛，犹豫着开口，“母妃，福惠能跟母妃一起睡吗？”
“不行。”胤禛迅速回绝，瞥了眼有些呆的紫茗，“咳咳……都这么大了，应该自己睡了，这是规矩。”
福惠闻言，失望地撅起嘴，低下了头。“别听他的，咱们福惠才5岁，可以跟母妃……”紫茗停住了说话，因为有人在桌底踩了她一脚。
“母妃，可以吗？”福惠试探地问。
“不可以。”胤禛回答得坚决。紫茗紧皱眉头，冲他直摇头，但却被忽视，“吃完了就去暖阁临帖吧，一个时辰后皇阿玛要检查。”福惠无奈，只得颓丧地往东暖阁挪去。
“人家刚没了娘，一个人睡一定很难受……”紫茗不满道。
“迟早他都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并且习惯。”宫里的孩子，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坚强。
“也不知道……他在我身边待不待得惯。”紫茗还是担心他能不能适应新的环境。“你那么疼他，一定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有什么习惯之类的吧，都告诉我吧。”他以后就是我的儿子了，不管怎样，都要像对待亲生儿子那样对待，让夕颜，在另一个世界安心。
“他……与其他孩子没什么区别，你该怎么带就怎么带吧……”胤禛起身，来到榻上开始批阅奏折。紫茗吩咐芷菡收拾，自己也来到榻上替他研墨。不同于往年的是，墨变红了。
“噗嗤~”紫茗想到了多年前给他研墨栽砚台里的情景。
“一个人傻笑什么呢？”胤禛微笑着问，没看她。紫茗不语，抿嘴摇头，继而望向窗外。“我有一个问题，憋在心里很多年了……”
“问吧，再憋下去，恐怕是要难受坏了。”你可真能藏心思，一藏就是许多年。
“为什么十三哥一告诉你我……你就……”紫茗突然觉得问这个有些不好意思，都老夫老妻的。
胤禛撇嘴，“告诉我什么？我怎么了？”
“就是……告诉你……了啊……”
“嗯？”
“就是……告诉你……我喜欢你啊……”最后四个字几乎变成了唇语。
“什么？”
“他告诉你我喜欢你啊，然后你就对我好了，这算什么嘛？”豁出去了，紫茗放大了音量。胤禛原本微笑的嘴角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低头摩挲着扳指。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看见他表情有些严肃，紫茗低下了头，紧张地折叠着衣摆，“不会是因为知道我对你……你才……”
“不是。”胤禛简洁地作了否定。
“那是什么时候？”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许久，一直没敢问出口。
“还记得，去塞外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吗？”胤禛看向窗外。
“哪次？”
“两次都是……”见她有些茫然，胤禛补充道：“两次塞外之行，我说过同样的一句话。”
这人真是……直白地说不就好了，拐什么弯啊，他说什么了？
“怎么，不记得了？那我再说第三次。”奸笑着起身，走到她身边，将之拥在怀中，“我喜欢你，你是我的妻子……”
“不对啊，等等，”紫茗连忙推开那个将要压下来的身躯，“你还是没回答我啊。”
“自个儿慢慢琢磨吧。”迅猛地抱起她，冲向西暖阁……“可是，都那么多年了……呜嗯……”
他，原来也会害臊，这让人如何琢磨？胤禛心，海底针呐。可是，今晚……他好不对劲，似有一大堆的心事藏着噎着，动作亦不再温柔，而显得浮躁，眉宇间尽显心事重重……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颜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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