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回思忆最禛》天边月

66、浪前

　　雍正三年养心殿
　　“额娘，该上药了，歆儿给您涂。”桐歆举着一颗仙人掌，向紫茗走来。自从得知仙人掌对自己的脸有治疗效果后，每当这张脸出毛病的时候，紫茗都用仙人掌的汁液来涂脸，疗效甚佳。
　　“歆儿，你……怎么穿成这样？”女儿竟然穿着自己的吊带在养心殿跑来跑去？稍大些的吊带穿在她身上却更像是肚兜。
　　“不好看吗，额娘？天好热，穿着这个舒畅。”说完用勺子抠了些汁液，往紫茗脸上涂。
　　这找东西的本事还真了得啊，藏得那么隐蔽都能被她找出来。“没被你皇阿玛看见吧？穿着这个可别去外面瞎晃悠哇。”
　　“我穿上这个第一时间就给皇阿玛去看了，怎么了额娘？”紫茗听罢一脸黑线，这女儿，脸皮还真厚，可跟宫墙匹敌了。“你皇阿玛看了怎么说，周围还有别人没有？”要是被那些个大臣看见了可就糟了，皇贵妃的脸面、皇帝的脸面往哪儿搁？
　　“皇阿玛夸我好看来着，那时没什么人，只有十三叔在，可是他一直在那里笑，就是不说话，也不夸我。”
　　你让他说什么？说你这衣服跟他媳妇儿的一样吗？紫茗抽搐着嘴角傻傻地看着一脸无辜的女儿。“歆儿，这回就算了，下次要是你穿这衣服，可别出去，就待屋里知道吗？”
　　“嗯，歆儿记住了。”说罢继续用仙人掌给她额娘抹脸。
　　“给年贵妃请安。”屋外响起了芷菡的声音，继而进屋，“主子，年贵妃来了。”
　　她怎么来了？“让她进来吧。”芷菡应声而出。
　　许久不见的年夕颜已然失去了早年的风采，元年时，生产福沛又立刻夭折的打击，彻底打垮了她。原本就面色不好，现在更如白纸一般，身子骨瘦如柴，好像风一吹就会飘走似的。“臣妾给皇贵妃请安。”
　　紫茗闻言立刻回过神，拉回思绪，“起来吧，请坐。”看到紫茗有些泛绿的脸，夕颜有些吃惊。“我的脸一到夏天和冬天，就出毛病，没吓着你吧？”
　　夕颜摇摇头，眼睛还是紧盯着她的脸。“你……找我有事吗？”无事不登三宝殿，紫茗被她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前些个月，我哥哥他，被皇上一贬再贬，现在已降为杭州将军。”夕颜缓慢说道。
　　是啊，不知不觉中，他已然开始动手了。4月的时候，年羹尧被发往杭州。不过……“你哥哥他是咎由自取，你不必可怜他，也不要总为他操心忧神，好好照顾自己倒是真的。”
　　夕颜眼泪汪汪地低下头，泪珠啪嗒啪嗒地滴在了没有血色的手背上，“我天天盼着皇上能召见我，我多么想向皇上求情，哥哥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
　　“别，”紫茗立刻打断她的话，“除非你想引火上身。”向身边静静站着的歆儿使了使眼色，歆儿会意地出屋，向东耳房的皇后那里跑去。
　　“夕颜，我问你个问题，”紫茗拿起剩余的仙人掌往脸上刮着，“你，在为谁活着？”
　　夕颜惊讶地抬起头，询问地看着她。“在这个皇宫里面，你，为谁而活？”紫茗又问了一遍。
　　“我……”我为谁而活？怎么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你在你哥哥心里可不是排第一喔，第二有没有都不一定的。”紫茗不看她，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哥哥他……”我在哥哥心中排第几呢？
　　听到她犹疑不决，紫茗终于抬头看她，“如果你是为你哥哥而活，我无话可说，你回去吧。”夕颜双目饱含泪水，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身处红墙之内，就少管闲事，照顾好自己，别管别人。”紫茗坚定地看着她。
　　“我……明白了……我，是为自己而活……”话毕起身，拭泪而去。
　　让夕颜为自己而活，那我呢？我是为谁而活？紫茗无奈一笑，自己都没想过的问题却尖锐地问向夕颜，不过答案很明确，为歆儿，为胤禛，也为自己……

　　“茗茗……”走在旷达的乾清宫殿前，身后传来陌生但又似曾相识的声音。转身一看，颇有些意外。
　　那人笑笑，走近她，“失仪了，该称呼你为皇贵妃才是。”
　　“八哥……别来无恙……”真心不愿叫他廉亲王。
　　“不敢当，你可好？这是要去哪儿？”还是一副慈眉善目、谦谦君子的表情。
　　“我很好，正要去承乾宫齐妃姐姐那里。”说是一起品茗下棋，想必是待在宫里闷坏了。
　　允禩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那不打扰你了，你去吧。”紫茗刚一转身，允禩又叫住了她，“当年……对不住……”
　　闻言紫茗回身冲他清新一笑，“没什么对不住的，相反，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给我压力，我恐怕没那勇气向皇阿玛求婚。”允禩笑笑，低下了头。
　　“把自己从漩涡中救出来吧，也别让身边的人再沉迷在晕眩中了。”紫茗说完，转身即离。话不多说，点到为止。
　　“姑姑，”原来弘时也在，“弘时给姑姑请安。”他还像以前一样，叫紫茗姑姑。
　　“起来吧。”他如今……都21了，是个男人了。
　　“臣妾给皇贵妃请安。”齐妃李氏恭恭敬敬地施礼，紫茗忙上前扶起她。“姐姐何必行此大礼，都是自家姐妹。”
　　“要的要的，礼数不可失。”说着拉起紫茗的手一齐坐到了榻上，“今儿个请妹妹来，就是想说说话，解解闷。”果然如此，紫茗冲齐妃笑着点了点头，疑惑地看向弘时，他怎么不走呢？竟坐到了下首，是要看她们谈天吗？
　　“我记得，在潜邸的时候，茗茗对弘时最好。”齐妃笑盈盈地看着她。
　　“姐姐这话说的，难道您对他不好？”齐妃的眼神，好奇怪啊，说的话，更奇怪。
　　“呵呵，那怎么会一样呢。那个府里，又有谁会对我们母子真心……”什么叫孤儿寡母？我和弘时就是。
　　“在潜邸那会儿，也多亏姐姐照顾，紫茗很是感激。”紫茗庆幸，没有遇上女人之间勾心斗角的窝火事儿。“姐姐在宫里住着可好？”干嘛总说潜邸的事情？
　　“还能如何，过一天，算一天……”这时，一个宫女走了过来，向三人福了福身后，在齐妃耳边细语了一小会儿，齐妃起身，笑着对紫茗说道：“那些个下人，还真不让我安生，我去去就来。”说完就随着宫女离去。
　　“姑姑，你气色比以前好多了。”弘时突然开口。
　　“是吗？我倒是……没察觉出来。”好尴尬啊，要不要回去呢？胤禛不喜欢我跟弘时在一起的。
　　“姑姑觉得，弘历怎么样？”
　　这才是找我来的关键吧，紫茗恍然大悟。“弘历……挺好的……”能说什么？早在两年前，正大光明匾额后就已稳稳地放上了弘历的名字。
　　“怎么个好法？”弘时追问。
　　紫茗低下头，笑道：“我怎么会知道，后宫是不得干政的。”
　　“每天寸步不离地在皇阿玛身边，你岂会不知？”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想知道什么？
　　弘时缓缓起身，坐到了她的身边，紫茗条件反射地远离些他。“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紫茗虽然不明白所谓的不公平指什么，但她清楚，弘时曾经也是胤禛精心想要培养的儿子。“世上，本没有公平可言。”
　　“姑姑，我到底哪点比不上弘历？”
　　弘历……对他其实没什么印象。因为不喜欢他，所以也不愿有所接触。“弘时，无论如何，你都得承认，他确实比你更适合继承皇位。”
　　“姑姑也觉得，我不行吗？”弘时苦笑问。
　　他不行吗？为什么他不行呢？弘历又如何？败家子而已，要是弘时登基以后能做得比他好呢？“弘时，我问你，你对你皇阿玛处理亏空钱粮一事，有何看法？”
　　“我说实话了，姑姑会告诉皇阿玛吗？”
　　“我今天在承乾宫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听到。”
　　弘时点点头，看向前方，“皇阿玛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手段狠了些，容易得罪人。”
　　“那么依你看，应当如何？”
　　“再缓和些，再慢些。”
　　“你怕得罪人？”紫茗撇嘴问道。
　　“皇阿玛初登帝位，最需要的便是人心，可他却把大家都得罪了个遍。”
　　“不得罪亦会得罪，”紫茗苦笑着，“本来就已经很艰难了，八爷党还总是掣肘拌脚，连自己的儿子都跟他作对。”
　　弘时躲开紫茗的眼神，伸手摸了摸鼻子，“我跟八叔他们，实非姑姑所想的那样。”
　　“哦？那是怎样？”
　　“我能从八叔那里，得到皇阿玛给不了我的东西……”弘时说得有些无奈。
　　是信任？是鼓励？还是支持？“弘时你想做皇帝吗？”就这么直白地问吧。
　　“哪个有抱负、有志向的阿哥不想着那个位置呢？”
　　“我累了，先回去了……”说完起身，下榻，却被弘时抓住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