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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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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拆开两碗馄饨,塑料盒打开时发出“咔嚓”几声。馄饨的热气徐徐上升,在半空中氤氲一片。
黏滑的馄饨皮有种入口即化的触感,几乎不用咀嚼就可以吞下去。发着低烧,我没啥食欲,不过还是一口气吃完了满满两碗馄饨。塑料盒刚好准确无误地被扔进垃圾桶,手机铃声在同一时间响起。
我寻着声音在沙发上找到了手机,打开一看,来电人是夏泽铭。
我接了电话——
“白温时!白温时!你快去看余晚的朋友圈,她回国了!”
余晚是我的前女友,也是唯一一个女朋友,可以说是我的初恋。我跟余晚在一起的时候真的还小,在上初二,对情啊爱啊的一点都不懂,懵懵懂懂的。在一起后就牵了几次手,尺度最大也就是在脸颊上互亲一下。初中毕业后,就分手了。
莫名其妙地在一起,有理有据地分手。
分手的理由有太多,我和余晚对彼此都没有爱情意义上的感情,我们只是出于为自己考虑,选择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我初二时长得太白嫩,一直遭受着其他同性和少部分异性的排挤和嘲讽,“娘们唧唧”这种话几乎每天都在我耳边炸响。放学经常被堵,回家还不敢告诉长辈。余晚是第一个站出来帮我的,她在初中混得开,是个女霸王,手下有十几个小弟。我们在一起后,那些欺负我的人就夹起尾巴做人了。
余晚女汉子的形象在一开学就塑造地非常成功,几乎没有人敢惹她,不仅如此,她成绩还异常优秀,老师对余晚一些行为总会网开一面。我们在一起是余晚先表白的,我干脆利落地答应了,和她在一起,对我没有坏处。起初,我并不清楚为什么余晚要和我在一起,难道只是为了凸显她的威风。
后来,我自我否定,并不是的。
余晚并不喜欢男生,她的性取向明确时间比我早几年,她和我在一起仅仅是为了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喜欢男性,选了我这样一个偏女性化的男性作为门槛。我得知这样真相时,是在我向她坦白自己喜欢于书尘后。而余晚不仅告知了我向我表白的原因,还坦白了自己喜欢的人,正是夏泽铭。
电话里夏泽铭还在继续说:“我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
夏泽铭这么说是有原因的,余晚和于书尘在一个班,我跟夏泽铭在另一个班。由于我经常跑去于书尘他们班,夏泽铭和余晚也就间接认识了。两人一直是好闺蜜,形影不离。后来余晚还特意申请换寝室,跟夏泽铭一起。夏泽铭整个高中时期都离不开余晚的身影,余晚是她最舍不得分开的朋友了。
转折就出现在夏泽铭的生日宴上,余晚拉着夏泽铭去走廊角落上,郑重其事地表白了。就在余晚一腔热血,喷涌而出的爱意宣泄后,却被夏泽铭拒绝了。那天,夏泽铭告诉余晚,他喜欢的人是石长夏。
没人说表白就一定要答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彼此之间的关系只能到此为止,所以坦白。明知道坦白后,可能连朋友都做不了,还是一腔孤勇,宣之于口。
夏泽铭是个温柔的人,她从没有责怪过余晚,甚至总在自己身上寻找问题。
尽管两人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很多东西已经发生了质变。距离感悄无声息地水涨船高。一段时间后,余晚和我们告别,她走得匆忙,甚至没赶上即将到来的成人礼。
余晚出国去了,和我们所有人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刻意的疏离,极尽的躲闪。
我曾经和余晚沟通过几次,她都回避了高中的那段回忆。只和我聊未来,从不谈及从前,这是我们的交谈禁区。“夏泽铭”成为了我不可以在余晚那里提到的名字,明明她们曾经亲密无间过。
我一度以为夏泽铭不会再回来了,就算真的回来了,起码不会让我们知道。
我点开余晚的朋友圈,第一条就是余晚在J城机场的照片。文案是:安全落地了。
照片中的余晚是利落的齐耳短发,她的刘海隐隐约约遮住了一半眉毛,眉尾上扬,眼窝深邃,面部线条是介于男性和硬朗和女性的柔和之间。给人一种分不清性别的美感。她右手挽着一个小麦色皮肤的辣妹,束着高高的马尾,戴着两个大大的银圈耳环。视线移到她俩握着机票的手,无名指上带着相同款式的戒指。这位高马尾的辣妹很大几率上应该是余晚在国外交的女朋友。
照片的左后方还有一个拖着两个女士行李箱的男性,带着卡其色的渔夫帽,挡住了脸。
余晚这么大张旗鼓地回来,总会有些什么发生。
“白温时,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听着呢。”
“你说她这次回来会来找我吗?”夏泽铭声音越说越小。
“就是来找你的吧,类似于正式道别吧。”我盯着照片中的戒指,我太能理解少年时期的意难平和仓皇逃离的感觉了,“她能遇到互相喜欢的,也挺好的,石长夏知道吗?”
“我还没说,老石不许我提起余晚,一提他就翻脸。”夏泽铭说,“他现在正在核对明天嘉宾的名单,估计也没时间理会我。”
我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有点吃撑了,“名单里有她吗?”
“没有,我看过了。”
“你是想说余晚可能会来我的演出吗?”夏泽铭张口结舌道,“她要是来的话,我会紧张。”
“你紧张什么?”我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夏泽铭说:“我不知道,一想到台下可能会有她在看着,我会紧张,不想在她面前出丑。”
“没事的,拿出你的专业水准,那么多注视你都不怕,偏偏怕她干嘛,她又不是洪水猛兽。”
“可能是一直想在心中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吧,想对得起她曾经的喜欢,不瞒你说,她出国后,我有些后悔自己那天的决绝。”夏泽铭顿了顿,又说,“小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喜欢一个同性究竟是什么感觉啊?”
我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高二数学竞赛颁奖那个领奖台,阳光灼灼,我一字一句回复着:“很平常、很意外、很小心。”
我喜欢于书尘,是猛然的意识,是突如的觉悟,是普普通通的傍晚,是满是暖风的黄昏。
夏泽铭追问:“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吗,会把对朋友的感情当成爱情吗?”
我无法回答夏泽铭的问题,感情不是放在盒子里,贴上定义的标签就可以判断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