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心理医生 ...
-
沈翊从盛悦娱乐正门出来，身后乌泱泱跟着一大拨娱乐记者，他低着头，被赵达明安排给他的保安前后左右护得严严实实，直到上了车，一群疯狂推搡着的记者还趴在单面车窗上问着沈翊“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人潮人海被隔绝在外，沈翊才终于松了口气，对司机道:“麻烦，送我回家。”
“松悦小区么？”
这熟悉的声音一出口，沈翊立马抬头望向驾驶座:“怎么是你？”
杜城的目光从后视镜里透过来，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解释到:“我一直没走，在接待室看发布会的实时直播，想着等你一起。”沈翊看着他，沉默不语，杜城接着说，“顺路的，我送你过去吧，现在下车也来不及了。”
沈翊转头看向窗外，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杜城的车开的很平稳，和他以前赶犯罪现场时那种火急火燎的车速不一样，沈翊渐渐放松下紧绷的身体，轻靠在车座上。杜城透过后视镜看了人一眼，伸手出去打开了车载音乐，舒缓悠扬的乐曲立马充斥了整个密封的空间，他又透过后视镜看沈翊的神色，见他眉头舒展，神情淡淡，没有露出任何不满意的神情，才舒了口气。
因为算好了要见沈翊，算准了要让人坐上他的车，为了避免被今天这么多的媒体拍到照片捕风捉影，他没有开那辆彰显周寻身份的标志性劳斯莱斯，而是从车库里随便提了一辆SUV，宽阔舒适，前排后座坐起来都很舒服，还可以顺便伪装一波盛悦娱乐的派车，一举多得。
银灰色汽车稳稳当当停在了松悦小区门口，因为沈翊没有否认他提出的目的地的准确性，所以杜城只能载着他回了原来市里的小区。以他如今的身份，是不应该知道沈翊那栋小洋楼的存在的。
沈翊道了句谢，伸手去开车门，打不开，对杜城投去疑惑的目光，某人才不情不愿地开了锁。沈翊从另一边下车，他这边也打开车门追了上去，绕过车头看见沈翊身边多出来一个人。
他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方陆？”沈翊关上车门，看见人的那一刻也显得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方陆笑了一下:“我昨天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关机，联系不上你，我就想着今天来找一下你，没想到刚好在这儿碰上了。”
“抱歉啊，手机摔坏拿去修了，昨晚才拿回来的，没接到电话，”沈翊解释到，“有什么事么？进去说？”
“好啊。”方陆微笑道，他的眼神绕过沈翊落在了杜城身上，其实他早就注意到和沈翊同行回来的人了，只不过沈翊没有介绍的意思，他也就暂时选择性的忽略了他，此时才礼貌性地提醒沈翊，“这位是。”
沈翊转头看了一眼，没想到杜城也跟着下了车，于是对方陆介绍到:“这位……是普灵的周寻，周总。”
“原来是周总。”方陆走上前去，微笑着朝他伸出手，“久仰大名，方陆，是沈翊的朋友。”
杜城记得这个人的声音，他应该就是沈翊的心理医生，那个对他说沈翊现在不方便接电话的人。杜城伸出手，同他交握。眼前的男人身形高大，几乎和他差不多高，宽肩窄腰，衬衫下摆一丝不苟的打在西服裤中，外套一件薄款的深色风衣，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笑起来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但杜城莫名看他不顺眼。
“您好，方医生。”杜城弯弯唇角，笑容算不得实在。
方陆听见他对自己的称呼，有些讶异地对沈翊投去问询的目光，沈翊点点头，说:“没关系，他知道。”
杜城见他重新转过头，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多了几分感慨:“看来周总和沈翊的关系，果真很好。”
杜城:“也只是合作伙伴罢了。”
听见这话，沈翊眼睫颤了颤，走上前来，对方陆说:“我们进去说吧，周总还有事要忙。”
方陆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周总。”
可杜城只是看着沈翊，一脸正经地疑惑到:“我没有什么要忙的啊。”
沈翊:“不是说只是顺路带我过来么？周总有什么要紧事就赶紧去忙吧，别耽误了。”
杜城:“没有，临时取消了。”
沈翊:“……”
方陆低下头笑了笑，了然道:“沈翊，请周总进去坐坐吧，正好，我要说的东西，可能和周总也有点关系。”
沈翊有些疑惑地看向方陆，见他确定地点了点头，才无可奈何地沉默了。
方陆和杜城各占据了两个单人沙发，面对面坐着，本来这样的场景应该还有些尴尬的，但方陆却觉得，只有他一个人在尴尬。
因为这位普灵老总不知道为什么正用一种探寻的目光打量着他。
方陆不明所以，回了个微笑。
“方医生，工作的地方是在丰茂大厦附近么？”杜城问。
他记得当初给沈翊送解约合同时去接他的地点，就是在丰茂大厦附近。
方陆嘴角挂着一抹笑意，他笑起来眼弯明显，所以看起来总是很亲和舒服:“是在那附近，周总怎么知道，沈翊告诉您的？”
“我和沈翊的关系，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亲密，他不会告诉我这些，但他也不会刻意避讳，所以我也只是偶然得知，方医生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
“只是方医生为什么会选择将诊所开在闹市区呢？不会嫌太吵闹么？”杜城语气平缓，看似和善，却怎么都像在套话，方陆能看出他暗藏着些什么别的意图，但还是礼貌性地回答了他的疑问。
“我刚刚回国，没有知名度就意味着不会有客户，要不把诊所开在人流量大的地方给自己打打广告，拿什么吃饭啊？”
杜城:“方医生把病人当作客户么？”
方陆看着他，含着笑意轻轻点头:“不怕周总笑话，医生，特别是心理医生，其实也算半个商人，这个世界上有钱人不少，有钱却心安理得的不多，你要说他们是病人，却没有药可以治愈他们，他们愿意花大价钱去买一句话的心安，说实话，我没有理由不接受，所以我认为，把他们当作客户，会更加合适。”
“那穷人呢，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总归还是穷人多。”
“确实如同周总所说，这个世界上还是穷人更多，但是穷人，”方陆伸出食指将眼镜往深处推了推，抬起眼睛看向杜城，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带着冷静自持，与他本身带给人感觉截然不同，“他没有钱啊，钱对于他来说才最重要，怎么会去关注心理呢。”
他有问必答，看似给出了所有杜城想得到的答案，可杜城却觉得这是一份被装在密封袋里的答卷，他看到的，终归只是表面。他笑了一下，没有再继续提问，“方医生说的对。”
沈翊在厨房烧好了水，拿到客厅给杜城和方陆一人倒了一杯，现在天气已经不算冷了，可放在两人面前的水杯里不断的冒出飘渺的蒸汽，两人莫名很有默契地同时扭头看了一眼沈翊。
沈翊:“……刚回来，没冷水。”
方陆很迅速地捕捉到话语里的重点:“刚回来，你之前没在这儿住么？”
沈翊放下水壶，“嗯”了一声:“回家住了一段时间。”
听到这，方陆看了杜城一眼。
杜城:？
在方陆的认知里，这件事和“周寻”是脱不开干系的，但沈翊不愿意说的东西他不会问，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恰到好处很有分寸，让人感觉和他相处很惬意。
沈翊:“你说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方陆:“是我老师，他要回国了。”
“那是好事啊，你上次说你老师在国外研究什么课题，研究结束了么？”
“the soul of the sea，灵魂之海，也叫精神海计划，取得了重大进展，他受国内专家好友的邀请回国共同研讨，下个月十号将在北江大学举办演讲。”方陆说，“这个课题涉及到深度催眠以及潜意识，我觉得，可能会对你有点帮助，你想去听么？我可以帮你留位子。”他说完，看见杜城一瞬不瞬地盯着沈翊，继续道，“当然，也非常欢迎周总前来，家师很喜欢广交朋友。”
杜城闻言看向方陆，其实他想不想去根本不重要，重点是沈翊想不想去，方陆刚才提到的催眠以及潜意识问题，难道沈翊还在执着于恢复记忆么，但沈翊立马给了他否定的答案。
他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那段记忆于我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
方陆的神色有些黯淡下来:“是么，你能放下执念，当然最好了。”
杜城攥紧的手稍稍松开了些，表情却不自然起来。
沈翊微垂着头，余光里全是杜城的一举一动，他看见他紧握的手稍稍松开，仿佛听见他的话终于放下心来一样，他心里又要被某种莫名的情绪侵占，赶忙在那之前将目光转向方陆。
重新抬眼的时候，沈翊的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有些泛白，他对方陆说:“但我也挺想见见你老师的，我会去的。”
方陆点点头:“好，那我到时候为你引见。”
“嗯，谢谢。”
“不要总是跟我这么客气，这不算什么。”方陆道，“那周总到时候也一起过来吧，如果不忙的话。”
杜城抬眼看他:“方便的话，方医生能留张名片么？也好后续联系。”
方陆露出点为难的神色:“真是不好意思周总，这真的不是我不愿意给，只是我今天是特意过来找沈翊的，所以名片没有带在身上，周总不介意的话，我们加个微信？”
杜城:“当然不介意。”
方陆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解释到:“只是我长年生活在国外，实际上并不怎么用微信，里面大多都是些病人的联系方式，周总不介意就好。”
手机很快传来好友申请，杜城点开好友信息，头像是个白底黑字的“方”，但那一点格外的长一些，昵称就是自己的真名，杜城笑了下:“果然很职业。”
坐了一会儿，方陆站起身，对沈翊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诊所不能太久没人，沈翊，下次见。”
“好，路上注意安全。”沈翊将人送到门口，方陆还不忘和杜城说了句“下次见”。
方陆已经走远，沈翊却没有急着关门，他站在门边，看向望着自己的杜城。
杜城:……
“周总走好，下次见。”
“等等！”杜城拦了门后讪讪收回手，小心翼翼问沈翊，“能，告诉我你和方陆医生是怎么认识的么？”
“从小就认识。”沈翊回答。
“从小就认识？我怎么……”杜城想说我怎么不知道，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周寻，话在嘴里滚了一圈变成了，“我怎么没听杜城说过。”
沈翊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配合他演戏:“周总不是说和他不熟么？他怎么可能告诉你这些？”
“那……”杜城琢磨着该怎么问，“杜城也认识他么？”
“不认识。”沈翊回答地很干脆，“我有必要什么事情都告诉他么？我和他不过也就在一起一年多，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沈翊是故意这么说的，故意顶他，气他，如果杜城真的生气的话他反而会觉得痛快，可他没有，沈翊知道他不会生气的，这个傻子只会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如果七年前他只是向前走了一步，杜城就向他走了九十九步，所以他知道杜城有多喜欢他，所以直到现在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自己的衷心。
是的，杜城喜欢他，只喜欢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可有什么用呢，他还是推开他了，以自己认为的对他好的方式。
沈翊明白，其实喜欢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喜欢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项，能看到对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就已经足够了。
明明才在一起一年，却分开了七年。
或许，就是有缘无分罢了，他们有缘无分。
杜城的神色黯淡下来，那么明显，他可能是想说“这样啊”，又或是想说“那挺好的”，可他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没办法，说不出口不在意，说不出口不伤心，可又觉得对方好就够了，爱意跟命比起来，当真不值一提。
明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忍不住咆哮着质问对方，但沈翊狠不下心关上这扇门，在这场折磨人的对峙里，他们都是彻彻底底的输家。
“我先走了。”杜城勉强挤出个笑容，笑得比哭还难看，“今天刚发解约申明，估计又会带来一波热度，你自己在家出门都要小心些。”
沈翊垂着头，不敢看他，他害怕自己一抬头就不忍心了，害怕自己会冲出去拦他，害怕自己一冲动毁了一切。
他在心里默念，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小满，我一定会找出真相，为你报仇”，可在听见电梯到达“叮”的一声响时，他还是睁开了眼，朝前方望去，眼里写满了迷茫。
面前是长长的走廊，一个人都没有。
“我一定会找出真相的。”
杜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