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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相拥而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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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暮掌灯时分,前来探病的人可算都走了,沐青殿终于又重归清净。
岄墨见安王一脸的疲惫,便对他说:“那安王殿下你好好休息,我也不吵你了。”
安王却轻轻抓住他的小手,“本王总是夜不能寐,你留下来陪本王说说话罢。”
原来安王殿下也怕一个人睡啊?
岄墨不禁惺惺相惜,于是就继续留在了沐青殿,很快就有宫人奉上晚膳,比尔音殿的膳食还要好,所以岄墨吃得很香。但安王服完药以后只喝了几勺汤就让人撤下,然后在岄墨用膳的时候,恍恍惚惚地浅睡了一觉。
夜里岄墨沐浴更衣过后,带着一身暖香,穿过重重纱帐走到安王床前。
安王也已在宫人的服侍下梳洗妥当,正侧躺在床上看着他,淡墨绘就的眉眼在灯影下显得有些迷蒙,加上薰香的轻烟缭绕,就更令人看不真切。
岄墨就在他床前蹲下,将头凑到他的枕畔仔细瞧着他的脸,然后轻声问他道:“安王殿下,你晚上容易睡不着吗?”
安王凝神看着枕边那粉嘟嘟的小脸,和忽闪忽闪的琥珀色双眼,然后轻轻点头。
岄墨就说:“要不……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
安王一怔,“为何是鬼故事?”那不就更睡不着了吗?
“以前我大哥就经常给我讲鬼故事,虽然很吓人,但是听完鬼故事以后被大哥抱着一起睡,就会比任何时候都睡得香甜!”
安王不禁浅笑,掀开身上的锦被对他说:“鬼故事就免了,你可以直接上来抱着本王睡,在外面呆久了会着凉的。”
岄墨就脱掉锦履,乖乖地钻进安王的被窝。被窝里很暖,但安王的身躯却很冰凉,于是岄墨紧紧地抱住他,想用自己的身子给他取暖。安王殿下虽然抱起来很单薄,但总比看起来要真切得多。
安王也伸手搂住岄墨温软的小身子,让他将头搁在自己胸前,抚着他柔软的墨发轻声问:“你就不怕本王的病会传染?”
岄墨摇头,在他胸前蹭了蹭,“不怕,别看我长得不壮,其实身子可结实了,从小就用义父专门配制的药草泡澡,连风寒都没怎么得过。”但是这可不能告诉常先生,不然他就不会抱着我给我取暖了。
“呵,难怪你抱起来又香又暖……”
“安王殿下的身上也很香啊。”是淡淡的药香,就像义父怀里的味道。
……
夜渐深浓,宫人熄掉了几盏近帐的灯火。外面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吹起了阴冷的夜风,但丝毫不影响沐青殿的帐内细语声声,暖意融融。
岄墨偎在安王渐渐起伏均匀的胸前,很快就被困意侵袭得睁不开眼,在陷入梦乡之前,他想起了自己的小马“望望”,原本跟常先生说好了今天又要去练武场看它,可惜去不成了……
半夜里,岄墨睡得正酣,突然被耳畔的几声低语惊醒,原是睡梦中的安王正紧搂着他低喘呢喃——
“……云琉……云琉……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走……谁也不能赶你走……就连皇兄……也不行……”
“皇兄,皇兄……我恨你……你竟然赶走我的云琉,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
皇兄?难道是在说太子殿下?就是那位总是神情严肃、正襟危坐的太子殿下?那位每次岄墨在玉章阁向他请安时,都只是冷冷地说一句“免礼”就绝不再多言的太子殿下?
说起来,只剩太子殿下还没有来探病呢。
而云琉又是谁?这名字倒是很好听,云琉,云流,云流之声……
于是岄墨又想到学琴的事上去了,开始苦苦思索“花开之声”和“云流之声”,后来安王的梦呓渐渐平息,岄墨也再一次坠入了梦乡,梦里都是云流与花开,渐渐的,云变成了花,花变成了云,花和云融为一体,花开即是云流,云流即是花开……啊,听见了,听见了!
翌日凌晨,岄墨准时醒来,是该起身去玉章阁读书的时候了。可刚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就被安王伸出手拉回了被窝,又搂进了怀中,梦呓一般地说:“再陪本王睡一会。”
“可是,可是我还得去玉章阁……”
“你答应过皇祖母,要寸步不离地陪着本王。”又是那种恬淡而又不容违逆的语气。
“哦,那好吧……”说过的话不能反悔,岄墨只好妥协,在他怀中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今天竟然得逃学,常先生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寝殿的窗栊已被拉开,晨光漫过了重重纱帐,温柔地洒在岄墨的小脸上。安王似乎早就醒了,正撑着头垂眼看着偎在自己胸前的岄墨,神情虽然慵懒,气色却比昨日清明了许多。
岄墨抬起头问他:“安王殿下,你好些了吗?”
“嗯,甚好。”安王浅浅地笑着,俯头用薄唇轻触他的前额,“多亏了岄墨。”
岄墨见他难得心情这么好,就不好向他提起昨夜梦呓的事,于是在宫人的服侍下起身梳洗,然后跟安王一起用早膳。
岄墨的早膳照例是一碗碧梗粥、各色小菜和几碟精美的糕点,看上去五颜六色的,令人食欲大开。
他又瞧了瞧安王的早膳,除了汤药以外,竟然只有一碗紫米粥和几样汤水,忍不住像常先生一样皱起了小眉头,“安王殿下每天都吃这些东西吗?”难怪会病得起不了床……
安王说:“这些是特制的长生粥与药膳,别的东西本王也咽不下去。”而且这些东西,也不是谁都能吃到的。
“难道这些东西……很好吃吗?”岄墨眨巴眨巴眼,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安王便舀了一勺所谓的药膳喂到他嘴边,微微颦眉道:“你自己吃吃看。”
看安王殿下的表情,好像很难吃的样子……但都喂到嘴边了,岄墨还是张嘴吃了下去,然后出乎意料地说:“啊,真的很好吃呢!”
“很好吃?”安王露出疑惑的神情。
“嗯,虽然有点药味,但是药味过后的回味却很香!”
安王又自己吃了一勺,然后微笑着沉吟:“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变得好吃了。”
“不过还是没有点心好吃!安王殿下,你也尝尝!”岄墨说着就掂起一小块糕点送到安王嘴边,互通有无,礼尚往来。
安王怔怔地看着那块糕点,这是他从来无法下咽的东西,况且御医也不让他吃带油的干面食……周遭的近侍忙要上前劝阻,但他已经张嘴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过后淡淡地笑道:“就像岄墨一样好吃。”
诶?岄墨也能吃吗?
岄墨疑惑地埋头看看自己,不由得心生恐惧:宰了以后煮了吃?煎了吃?炒了吃?还是说……安王殿下也在讲鬼故事?
安王见状,笑得止不住地咳嗽了几下,吓得近侍们手忙脚乱地过去递手巾,抚背心,暗自在心中慨叹:也不知这姜公子是该留不该留,不留罢,难得安王殿下这么开心,留下罢,他们这些做近侍的随时都得将心弦绷紧……
☆≈※≈☆
直到第三日傍晚,才有宫人来禀报说太子殿下前来探病。
此时安王已经能下床稍微走动了,正在寝殿揽着岄墨玩在手心写字猜谜的游戏,一听太子驾临,原本言笑晏晏的脸顿时转阴。稍作沉吟,便遣人从偏门送岄墨回尔音殿,自己则又神情恹恹地躺回了病榻。
岄墨回到尔音殿东阁,忍不住问揽月和拂月:“安王殿下跟太子殿下关系不好吗?”
揽月忙俯头说:“公子哪里的话,安王殿下与太子殿下系同母所生,儿时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太子殿下也一直很疼爱安王殿下,哪来不和之说?”
“那云琉又是怎么回事?”
拂月不由得吃了一惊,“您……已经知道云公子的事了?”
岄墨莫名地眨眨眼,他也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什么知道不知道的,不回答也没有关系。
但拂月却将他的神情理解为默认,忙和盘托出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内教坊的一个伶人,能歌善舞,颇受安王殿下看中,不知怎的得罪了太子殿下,被太子殿下强行遣出了宫,所以兄弟之间不免有些摩擦。不过小公子您放心,那云公子无论是身份还是容貌,都远不及小公子您哪。”
这个拂月,说话的表情怎么怪怪的?
但岄墨一听只是兄弟之间闹了点小别扭,就很快就再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转而思量着,既然今夜不用陪着安王殿下,那是不是该去玉章阁找常先生,把这三日的功课都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