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木头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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岄墨被太保舅舅牵着手，一边走着，一边听他指点介绍宫里的各处地方。
原来方才觐见玄帝的昊天殿只属于外廷的一小部分，外廷是玄帝与朝中重臣参政议事之处，经过外廷的重重殿宇雕阁，迈进长乐门以后，才算进入了内廷，也就是后宫。
而这内廷也是颇有讲究的，长乐门内的一条永安大道将整个内廷一分为二——西边是玄帝、太后、皇后的寝宫以及妃嫔女眷的居所，东边则是太子东宫及专门教养皇嗣的“白驹宫”，取自“白驹过隙”之意，以后也将是岄墨的居住与求学之处。
永安大道东西两边不可私自往来，除了尚未成年的皇子及有职责在身的羽林卫和内官以外，其余人等未经传召，绝不可穿越永安大道踏入职责以外的区域。
他们是要去拜见太后与皇后，所以上了永安大道之后，就径直进了西边的宫门。
这西边的后宫真是个绮丽的地方，处处是衣香鬓影，环佩叮当，个个都打扮得像天上的仙女一样，看得小岄墨目不暇接之余，又觉得有些纳闷：陛下家里有这么多美人，怎么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呢？哪像他家娘亲，经常喜滋滋地看着他们兄妹四个，开心而又骄傲地说：“啧啧，我家怎么有这么多小美人啊？！”
太保倒是神色自如，对此早已见惯不惊。他是禁军统领，因此对整个宫廷都了若指掌，宫中的人也都与他相熟，一路上都有人向他行礼，倘若遇到有点身份的内官或妃嫔，还得停下来寒暄几句，顺便将新来的岄墨引见给他们认识。
可惜遇见的人太多了，头衔还五花八门，尤其是那些内官，衣装都有些雷同，一路走下来，岄墨鼓足了劲儿，也只能记住几个长得特别好看又特别和气的，太保舅舅就笑着安慰他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在宫里走动，总会都记住的。
后来还看见有一小队巡逻的羽林卫整齐地走来，金戈银甲的模样好不威武，尤其是领头的那个，虽然长得眉清目秀的，身形也并不宽大，但那凛然的身姿与矫健的步伐，就像天神一样令人敬畏得不敢直视。
待那队羽林卫走近，除了领头的那位，其余都朝太保恭敬地行礼。领头的人只朝太保冷淡地颔首致意，但望向太保身边的岄墨之时，竟微微一怔，随即微微俯头行礼道：“原来是小公子，醉枫失礼了。”
岄墨尚未反应过来，那领头的人就又带着身后的羽林卫匆匆走开了，岄墨只好问正在傻笑的舅舅：“舅舅，他认识我吗？”
太保俯到他耳畔小声说：“她啊，是右羽林卫统领，也是你舅妈！”
“舅妈？！”原来不是男的啊？
“嘘，乖外甥小声点，别被她听见了，不然她会生气的！舅舅实话告诉你，我当初进羽林卫，就是冲着你舅妈去的！”
岄墨这才半信半疑，不禁回转头去叹道：“哇，原来舅妈看起来比舅舅还威风啊……”
太保继续傻笑，又忍不住低声埋怨道：“都怪你那娘亲，一开始不告诉我她是个女子，害我还以为自己是断袖来着……”
想当年，他还只是个年轻无知的落第书生，阴差阳错地跟岄墨那还在逃亡中的娘亲结识，然后结成了义兄妹，凭着天生神力，随她一起去抢和尚（当年岄墨他爹）、上刑场（只是一场虚惊），出生入死过后，终于咬牙决定弃文从武，就在这时候，正好遇见了英明神武的醉枫，于是一见钟情，无法自拔，被岄墨他娘看出了端倪，便向当时还只是太子的玄帝推荐他加入醉枫统领的东宫卫队，顺便还“好心”地提醒他要做好一辈子断袖的准备，而且还得做被人压在身下的“受”，于是他踌躇再三，最终还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去了……
虽然后来发现自己上了义妹的当，但也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发奋让自己变得更强，不愿再被醉枫瞧不起，结果发奋着发奋着，不小心就成了羽林卫统领，然后又不小心就当上了太保兼大将军……这下情场官场双丰收，反倒还得感谢当初那位“好心人”了。
话说那位“好心人”昨日还寄来了一封“慰问信”，上面就写了一行字：范兄，我家岄墨要是在宫里有个三长两短，那你就……
思及此处，太保不由得一个激灵，赶紧收起脸上幸福的傻笑，对岄墨和颜悦色地说道：“乖外甥，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去凤栖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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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宫的老太后很慈祥，拉着岄墨的小手将他看了又看，连声唤他是“小玉人儿”，还赐给他好吃的糕点与贡果，见他吃得很欢喜，就笑着说要赐给他更多好东西，赶明儿让人直接给他送白驹宫去。
后来恰逢皇后带着小公主过来向太后请安，正好省得岄墨再专程去趟天合宫了。
皇后娘娘是个雍容华贵的大美人，看上去远没有太后和气，但还是当着太后的面微笑着夸赞了他几句，也说要赐给他许多见面礼。而那生得很像皇后的小公主，则毫不客气地指着岄墨对皇后说：“母后，我要她做我的宫女！”
皇后赶紧娥眉微颦地训了她几句，太后却笑得合不拢嘴，抚着岄墨的小脸说了一句跟玄帝相似的话：“可惜不是个女孩儿，不然给哀家做长孙媳妇该多好！”然后让岄墨太保跟皇后公主都留下来一起用午膳，临别之前，还嘱咐岄墨以后要常跟众皇子来凤栖宫看她，也可以时常去天合宫陪小公主一起玩耍。
午后，岄墨装着一肚子的珍馐佳肴随太保退出凤栖宫，禁不住对舅舅小声嘟囔：“怎么总觉得……皇后娘娘好像不太喜欢我呢？”
太保却无所谓地笑道：“她喜不喜欢你不要紧，只要陛下和太后喜欢你就行了！”
“哦……”岄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起来好像很复杂的样子，那就不管它了。
沐浴着午后暖暖的阳光，小岄墨浑身都有些泛懒，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一边随舅舅行走花丛中，一边心满意足地思量：不知道常先生如今在做什么，耽搁了半日不见，都有些想他了，早上陛下赐给他那么多东西，还要将他单独留下，是不是也要留他一起用午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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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迈进白驹宫的宫门，岄墨就远远地望见，那边花荫树影的回廊上立着几个青莲色的身影，应是那几位年轻的侍讲学士，正聚在一起负手而立，款款而谈。
虽然都是一样的青莲色衣衫，一样温文尔雅的情态，但岄墨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常先生，他是其中最年轻，也最挺拔的那一个，那临风而立的身姿与流丽俊雅的侧脸，让其他所有人都化作了晦暗的背景，唯有他一人轻墨淡彩地凸显。
岄墨正要拉着舅舅跑过去找常先生，没想到他却先侧转头望向了这边，凝神看着岄墨，唇角淡淡生笑，然后与其他侍讲学士一起，要迈出回廊迎上前来向太保行礼。
可惜岄墨还没能与常先生交汇，就突然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太监拦住了去路，那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对他说：“姜公子，诸位殿下正在安王殿下的沐青宫小聚，想请姜公子也过去一叙。”
岄墨有些迟疑，太保却拍拍他的肩笑道：“去罢去罢，去跟诸位小殿下好好玩一玩！”
跟那些个“木头桩子”有什么好玩的？岄墨虽然不乐意，但还是听舅舅的话，恋恋不舍地望了尚未靠近的常先生一眼，就乖乖地跟那小太监去了二皇子的沐青殿。
帷幕深深的沐青殿里，除了太子以外的皇子都在，正被年纪相仿的侍读们簇拥着在锦席上围坐成一圈，就跟寻常人家的孩童一样嬉戏笑闹着，完全没有早上在偏殿觐见父皇时的恭谨木然。
这番热闹的景象，令刚进殿的岄墨深感意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殿厅门前。
领路的小太监走过去说：“诸位殿下，姜公子到了。”
话音一落，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向岄墨这边，那饶有兴趣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像是在打量一个新鲜精美的玩具。唯有那苍白清瘦的安王墨柏，看他的眼中多出了几分淡淡的同情。
这下岄墨更觉得手足无措了，虽然陛下说他见了皇子不必拘礼，但初来乍到，总得打个招呼罢？
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打招呼，坐在正中间的三皇子墨棣就径自朝他摊开手，手中是六粒小玉石样的东西，玲珑剔透，方方正正的，每一面还有黑色或红色的小圆点。
见他一脸的茫然，十岁的墨棣便挑了挑那酷似父皇的浓眉，扬起下巴意味深长地笑道：“姜岄墨，你会玩骰子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二，木头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