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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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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破长夜的闪电片刻照亮这昏沉的大地,一道人影行走于山谷之中。
他穿着黑色长袍,带着同色的圆顶软帽,消瘦脸庞,带着水晶制成的单边眼睛。
他漫无目的的行走于这片荒芜的大地上,像是一位陡然失去母亲的孩童,迷茫的看着世间万般景象。
尖叫已经停止,失去曾经美妙歌喉的歌者无力的颓坐在地上,他现在失去了最后保护自己的武器,只能静候死亡到来。
幸运的是那位孩童及时发现了他,在闪电照亮的间隙。
“母亲...”
阿蒙低声说道。
那种语言不属于现如今任何一种语言体系,更像是一种歌谣,却因为拙劣的模仿而变得走调。
它代表着一种纯粹的渴望,让任何一个没有学过这种语言的人都能明白它的涵义,却无法准确模仿出来。
阿蒙挥手赶跑那些如同豺狼一般窥视猎物的怪物,慢步走向那位不断咳嗽的青年。
他的指尖挑起爱费尔特如同丝绸般柔顺的银发,目光冰冷的看向他蔚蓝的眼睛。
这次又是谁呢?
又是谁胆敢模仿他的母亲?
在母亲死后他也曾不停寻找他的踪迹,也曾有一些胆大包天的蛀虫敢于以母亲为诱饵企图吞食他的权柄。
他曾经进入无数险境想要窥探哪怕一丝母亲曾经活下来的证据。
但无一例外,都是假的。
他们甚至连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
或者说,无人知道母亲的名字,他们都只以生命的歌者来代指他。
至于真实的姓名,更像是一个隐秘的约定,无人提及也无人想起。
这么多年支撑他继续寻找的恐怕也只有在接近地底时轻念母亲时,偶尔会在耳旁回响起的母亲时常颂唱的童谣。
现在那些企图模仿母亲的蛀虫早就应该死了,在数千年的屠杀之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蛀虫早以死亡,剩下的对他的母亲也是缄口不言。
怎么还会有人知道他母亲的样子?
而且这也太过真实了,就好像母亲再次回到他身边一样。
可是母亲明明早已死去,在他的亲眼见证下。
无数的土地化为最坚实的牢笼,将他的四肢紧紧捆死。
黑色的粘液将世间能吟唱出最优美歌谣的喉咙紧紧锁住,让它只能发出一些零星的喘息。
他亲眼看着母亲渐渐变得衰老无力,原本光洁的长发变得干枯毛躁。
他疯狂的摇晃父亲却只能得到一个冷漠的眼神,父亲只是这样说:“生命的歌者为伟大的事业而牺牲了。”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慈悲,又是那样的冷漠无情。
他亲手杀死了我的母亲,在所有天使的注视之下。
母亲只是笑着,尽管淤泥疯狂的吸取他仅剩的生命,他也是笑着的。
他奋力抽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将满手污泥都沾染上去,他突然笑了,笑声却因为粘液的阻隔而变得断断续续。
他唱着时常哼着的童谣,那是被孩子们经常吐槽惊悚的歌谣。
“我的母亲杀死了我,她害怕被发现将我炖成了肉汤,
我的父亲吃掉了我,他啧啧称赞我母亲的好手艺,
我的妹妹不敢说话,她只能暗自收起我的骨头,
妹妹将我埋在后院的大树下,小手帕是我的墓碑,
早已死去的我变成了一只小鸟,不停的唱着悲伤的过去,
我的头发是羽毛,骨架是身体,牙齿是嘴巴,
只有我的喉咙啊,
是最最宝贵的,要仔细珍藏啊。”
他断断续续的唱着童谣,眼睛却越来越沉重,直到再也睁不开了。
他明明已经死了,就像是故事中的小男孩一样。
又是谁胆敢冒充他?
阿蒙手猛然收紧向后拉去,爱费尔特吃痛的向后仰起,眼睛不自觉的冒出一点水汽。
“是谁让你冒充他?”
爱费尔特并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浅笑。
这个笑容让阿蒙神情恍惚,不由得松开手。
“菲尔。”
爱费尔特声音因为多次尖叫而变得沙哑,他轻轻呼唤起阿蒙来。
菲尔是阿蒙的昵称,尽管他多次抗议这个名字。
阿蒙的呼吸陡然变轻,像是触摸一个梦境一般轻轻触摸爱费尔特的脸庞,悬在上方许久后又陡然收回。
爱费尔特轻笑一声,取下阿蒙一直以来戴在脸上的单边眼睛,阿蒙身体抖动一刹却也没有反抗。
“你要是以前就这么乖就好了。”
爱费尔特小声嘀咕一句就咬破手指将血液滴在单片眼睛上。
阿蒙抬手想要阻止却又迟疑的放下。
血液很快的融入水晶制成的镜片上,为镜片镀上一层红光。
爱费尔特小心翼翼的擦拭滴落在镜框上的丝丝血痕才将它还给阿蒙。
“这是我最后的权柄,它会让你看清命运的丝线,或许会对你有些许帮助。”
阿蒙拿到单片眼镜之后却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戴到脸上,嘴唇颤抖几次还是问道:“歌者,我可以直到你的名字吗?”
因为位格太低或是别的原因,他的父亲并不准许他在外叫他母亲,而是和其他人一样叫他歌者。
“爱格纳,你可以这样称呼我,在危险的时候我或许会帮助你。”
爱费尔特微笑的回答道。
原本没有降雨的地方却突然升腾起一阵雾气,那雾气百得耀眼,即使在昏暗无边的神弃之地也依旧纯白如新。
雾气缓缓萦绕着爱费尔特的身体,模糊着他的身形。
渐渐的,就连他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
就像橡皮擦一样,雾气将他遗留在时间最后的影子都擦去了。
阿蒙沉默的看着爱费尔特消失在神弃之地,没有伸手阻拦,就好像已经接受了他的母亲早已死去的命运。
他带上有着血色的单片眼睛,顿时间无数命运的丝线缠绕而下,有的连接着他的身体,有点指向远处伺机而动的怪物。
却独独没有一根连接着爱费尔特。
他就像是被单独切割缝补裁进着个世间一样,不合时宜。
刺目而又扎眼。
“或许有一天你变成真正的‘错误’就可以看到我了。”
爱费尔特笑着向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