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女寻梦之旅》陈冠桥

6、回家

　　直至昨天下午我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行政人员，也可以说是管着二百多号大一新生的辅导员老师，我的生活虽然紧张繁忙但是依旧安逸平稳，我独自一人飘在这城市没房没车没结婚，每个月收入加在一起到手五千多块钱，住在学校宿舍，吃着十几块钱一餐的大学食堂，工资倒是也勉强够花。虽然我已经三十出头了，但是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正常人生活，但是在这个大城市我想结束单身生活，这点收入是远远不够的。

　　就是这种生活一天接一天，无法改变，也好像没有出头之日，我也曾经觉得压抑。但是此刻，我才发现昨天的安逸与碌碌无为是无知且幸福的。因为我接触到了这个小活祖宗杨紫珊的世界。

　　杨紫珊这次学聪明了，跳河前大概是怕鞋子再湿掉而自己却又没有死成，将一双新换的小白皮鞋脱在了岸边。看我依旧被她的话语震惊到发呆，自己起身脱掉被池塘底部的淤泥弄脏的袜子，光脚穿进了那双小白皮鞋里。

　　“这么穿鞋闷脚气。”我不知脑子短路还是怎么的，避重就轻的吐出这么一句话。
　　“用你管，跟老娘走。”两个湿漉漉的人，一前一后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我是真的有些累了，这个小祖宗快点回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可是事实证明，我又想多了，回宿舍睡觉是多么奢侈的要求。就快要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宿舍楼下一辆红色的轿车突然亮了起来，吓得我往后退了一步，是谁这大半夜的坐在车里。

　　杨紫珊快步走过去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说“上车。”
　　我头皮又要炸起来了，不过由于今晚经历的事情太多，就算杨紫珊扒下画皮说自己是个男的，我也能强装镇定面不改色的说兄弟你真棒。
　　“新生开车进学校要报备的紫珊，你这样违规的把家里车开进来不通知老师不好吧。”毕竟我是个老师，男性，比学生大十几岁，至今没车，但是我依旧要维持着一个老师的尊严，我要找个由头为难她一下。
　　“老师，这是我自己的车，我爸爸开学来送我的时候和学校报备好了，不然现在疫情封校能开进来吗老师？”紫珊已经启动了车子，降下了车窗。
　　我摇头，“不行的，按规定你作为学生现在不能出学校的。”
　　“你不是辅导员吗？我正式向你请假，我怀孕了，需要出学校就医。还有，你快上车，你不跟我出去，我今天出门就找个桥撞下去淹死自己。”
　　实话说，杨紫珊说这些话我是信的，这小疯婆子淹死自己那是常规操作。况且她的请假理由听起来也是那么不容拒绝。我拉开车门上了车，这是一辆纯新的A6，车里还有新车的那种座椅皮革的味道。

　　这车果然是报备过的，而且车牌照在校门口道闸停车杆那的录入的是教师车辆。停车杆二话不说抬了起来，门岗昏昏欲睡的保安一看是教师车辆也没有过问。车子开到了校外的马路上，由于两个人还是湿透的，杨紫珊打开了车里的暖风，音响里小声放起了爵士乐。与校内的静谧不同，校外的城市还可以说是灯红酒绿，车窗外饭店酒吧的霓虹灯一排排闪过，我也好久没有从学校出来了，看这个外面的世界有些恍惚。
　　我看着这个娴熟的把着方向盘的漂亮少女“紫珊，这是去哪啊。”
　　“回咱们的家呀”
　　“你有家？我记得你不是本地人啊”
　　紫珊笑了，“还记得2003年的事吗，我过得太苦了，怀着孕一个人蜷缩在镇上一间十平米的小平房里，家具都是几十年前的，被褥也是学校宿舍床上的旧被褥，老鼠从我的房间经过，再从关不严的窗子爬出去，我就等呀等，每天就是盼着姐妹们来看我，给我带来吃的，虽然那个时候她们也很穷，有的时候是从家里厨房偷拿的馍配上小卖部五毛钱一根的面粉肠，有的时候是那种路边摊买的白色泡沫塑料盒装的炒饼炒面，那种盒子可不结实，一不小心就裂掉弹开，从边边漏一手的油。我醒来后，让我爸爸在开学前给我弄了这套小房子。”
　　“你爸爸就让你大学自己在外面住吗？”
　　“怎么可能，我家教很严格的，他说只是给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一点保障，但是我只许住宿宿，他要把房子租出去。你猜租出去了以后，为什么我还能回去？”
　　我摇摇头
　　“因为租客是我派过去的朋友，一开始我通过朋友按月给我爸爸打房租，后来他说，你自己的房子，租金你自己收过来攒着当嫁妆吧，我就变成每个月自己给自己打房租了哈哈哈哈。”
　　其实直到昨天我还以为她只是我众多学生当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孩子。但是现在，我却觉得她深不可测。家庭条件好的学生也确实每年都有几个，自己名下有房有车的也不算稀罕。但是谁也想不到这一切能和一个昨天还在宿舍哭鼻子的白裙小姑娘联系在一起。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生活却比同龄人精彩一百倍。
　　“我接着给你讲我的03 年吧，那条我跳水的河横穿整个县城，初三那年，使了些手段骗过了我爸妈和班主任，转年04年过年后就没再去学校，算是退了学，学校说这是九年制义务教育，强行给我发了毕业证，我和姐妹们在离县城很近的小镇上偷偷找了一间小破屋子，还带一个小院子。你猜多少钱，八百块哦。”
　　“八百一个月吗，和现在比好便宜的，现在这个城里的没有三四千块别想自己租房子住。”我随口接到。
　　“老师你想什么呐，八百一年诶，那是2004年的城乡结合部，哪里会八百一个月。”
　　啊，是啊，我突然被她说醒了，年代太久，我都快忘了那时候的物价和房价。不过对于那个年代年的物价，我一个三十多岁的过来人记忆都有些含糊的事情，一个年轻小姑娘怎么那么清楚？
　　“2003年你几岁呀”我问紫珊。
　　“一岁不到哈哈哈，不过那是在梦里，那个梦真的好真实，教会了我很多。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就在那个屋子里，不敢多出门，因为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怀着孕不可能不被发现的。幸好那个小院子是在瓜田边看瓜地用的，后来瓜地不种了就剩小院子了。小院子没有邻居，要不怎么可能不左邻右舍发现。我有一个小的随身听，放磁带的，他们就买来那种盗版的磁带给我听，SHE刚刚火起来，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盘磁带第一首歌是superstar，第二首歌是波斯猫。我在小屋子里没事做，每天就听呀听，好听得很。”妈的，又让这个小姑娘说对上了，一切的记忆都和我的记忆十分相似。这小姑娘绝对知道些什么事，要不就是有预谋的准备好了台词唬我，要不就是真的穿越回去了。一个家境富裕娇生惯养的十八岁小姑娘知道十八年前的物价，知道十八年前的流行歌曲这也就罢了，连乡下的瓜地需要人住在小屋子里看着这种事情都知道就感觉有些怪异了。不过现在疑点太多，我已经不敢打草惊蛇了。
　　“所以你到底是在2003年的梦里怀孕还是你现在真的怀孕了？”我想小心翼翼的问到。
　　“都怀孕了啊。”
　　这时候车子已经渐渐地驶入了市中心，直接开到一栋高层建筑的地下停车场，我也不是本地人，对于市区的道路和高楼也都不太熟悉，只知道是一栋还蛮新的公寓大楼。
　　停车，熄火。从地下车库直接上楼，我就无脑跟着就好了。
　　一共50层的楼一直上到四十层。直到我跟着她走到一间叫4004的房门前，她输入密码门打开了，房间不大，只是一个开放式的小公寓，除了大厅只有进门右手边的一个小厕所，大厅分成两部分，靠门这边是一张双人床，靠窗另一边是一圈沙发和电视，装修很新，可以看得出来装潢的还很有品位。窗是落地窗，40层的高度能看到整个城市的万家灯火。是啊，连一个小姑娘都有自己的小窝，我什么时候能有属于自己的家。
　　我浑身还有些湿所以没有找地方坐下，衣服贴在身上很难受，想赶紧找个地方脱下衣服晾一晾。“紫珊，我已经把你送回家了，你好好休息，我去找个宾馆住了，明天周六，大家都晚点起，中午你出来咱们找地方吃个饭谈谈你的事情怎么解决。”
　　紫珊乐了，回过身轻轻坐在床上，一只手拍着床笑道，“老师啊，今晚你睡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