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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何事秋风悲画扇(六) ...

  •   虽然很讨厌他,但是依然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无知得令人吃惊,连最简单的法器也没有见过,这隐隐然地让我有些许优越感,这些法器都是族内自己研制的,就像天玄派以剑术立身,在其他方面也兼容并蓄,但到底不如剑术来得精妙,我族精擅法器研究,族中有好几位精通法器的宿老,资历深厚德高望重,在法器一道,没有任何家族抑或门派可与周族比肩。

      当我得意地向江元介绍周族的辉煌历史的时候,他却故意打了个哈欠,一点也不给面子地表示自己没有兴趣。

      「真是狗眼不识泰山。」我低声地骂了句,故意用他能听到的音量。

      「就算真有那么了不起,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嘲笑地道。

      「什么?」我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

      「你不过是出身世家而已,就算真的那么厉害,那也是祖先的功劳,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他说,「如果你觉得出身就算一种实力的话,那我只好恭喜你了。」

      他的阴阳怪气让我恼火,「是又怎么样,那也比你这种人强一百倍!」

      「杨咏文曾经说过,我们未来的路是绝对不一样的,包括你也这么认为,可是究竟哪里不一样呢?你现在做的事是自己喜欢的吗,你真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了不起吗?说实话,你也只不过是听从别人命令的一条狗而已,甚至还没有我自由……」

      「说够了吧!」怒气冲冲的,我抬起手想打他一巴掌,但是他并没有相让,紧紧攥住我的手,盯着我说道,「我已经不会再让你了。」

      他以为他是谁,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没有义务要听你的话。」他冷冰冰地说。

      头被他气得发疼,鼻尖涌上些酸意,但是也不想让他得意,我挣脱了他的手,跑了出去,练了一套剑法,心中有气,不免将庭院弄得乱七八糟的,地上都是枯黄的落叶,我拖着剑,站在那里发呆,一阵发泄之后,觉得心中更加空虚了。

      回过身瞧了瞧,江元并没有跟来。
      心里痛快了点。

      想着要到他找不到的地方,于是就去了翠芳阁后面的一个小亭子,四周都有树木掩映,很是幽静。
      在这种没有任何人打扰的地方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但是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安宁,没过一会儿,周福宝就鬼鬼祟祟地来到了附近,我们两人尴尬地对上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
      「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们俩同时问起彼此,周福宝挠了挠头,说:「我本来想出去玩的,你不知道吧,这里有个暗门,不用通禀就能溜出去了。」

      「我也一起。」

      就当是散散心了。

      我和周福宝尽兴地玩到了晚上,从大赌坊到歌舞斋,还买了一堆东西,华灯初上的时候,我们还一起看了烟火,我吃着手里的糖葫芦,那糖葫芦我从很久以前就想吃了,但是族中规矩大,从来不许小孩子吃外面的东西,所以并不知道它的味道,再然后,渐渐地心里也没那么想了,如今吃到了,酸酸甜甜的,很单纯的味道,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

      周福宝吃着糕点掉得满身都是,我知道他是故意的,平日里要这么着早被打了几次了。

      「这个糕怎么第一块好吃,第二块这么难吃!」他皱着眉头咽下了第二块糕,吃了半块便丢掉了。

      「尝尝糖葫芦。」我把手里剩下一半的糖葫芦给他,他接过了,尝了一口就点点头,「这个还可以。」

      「以前我还觉得你高傲难相处,今天玩下来发现你这个人也蛮好的。」周福宝说,「不过你怎么跟贱民混在一起,还、还跟那个人……」他犹犹豫豫地不敢说了。

      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到底说什么了?」

      「呃,我说你可别生气,他们说你和他是断袖之癖,起则同行,夜则同寐……这可不是我说的!」周福宝低头道,「不过你到现在都没有道侣,可能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这么说的……」

      「胡说八道!」

      ***

      回去的路上,心情差到了极点,原来那些人背后说的比我想的还不堪。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害我这么丢脸…………

      离开时天还亮着,回来后已经灯火通明了,看天上的月亮,大概再过半个时辰所有的灯都会熄灭了,家族向来都有固定的就寝时间。路边的琉璃瓦灯亮着淡淡的莹润的光辉,照着旁边淡黄的小花显得格外好看。

      在那里看了片刻,就是不想回去。

      管家脚步匆匆地来到我旁边,「您上哪去了?晚上族长曾找过您。」

      「何事?」

      「不清楚,只吩咐您明早去找他,您也早些休息吧。还有……」管家欲言又止地道,「您带回来的那位朋友曾问过几次您的下落……」

      「我知道了。」我打断了他的话,不是很想听他的消息,尽管我知道回去以后肯定还是要面对他。

      我的房间灯还没灭,桌上摆了好几个灯盏,堆在一起显得亮堂堂的,他拿着一个木雕在那刻着什么。听见门口的声音,只抬起眼皮淡淡地撩了一下,然后又垂下眼眸,专心地雕刻。

      这让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突然没处说,我以为他必定是要疾言厉色地问我的下落,现在的风轻云淡反而让我有些不适应。

      我做出不经意的态度走过他旁边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去哪了?」

      那一瞬间有种妻子责问回家晚了的丈夫的错觉…………

      压下有些凌乱的心情,我说:「跟你没有关系,还有,你在这住够了吧,请你早点离开,说白了你只是我的客人而已,我不想留你住你就得滚蛋。」

      这是我一路上想了好几遍的词儿,但是当着他的面说出来总觉得气势瞬间弱了不少,「咳,当然,如果你没有盘缠,我可以资助你点儿,有什么困难的话你也可以提……」

      他笑了笑,「想赶我走,你能出什么?」

      看到他并没有一口拒绝,我松了口气,能谈条件就好了,「我手里有些闲钱,可以都给了你,足够你这一生享尽荣华富贵的,还有你想做官,我也可以帮你打点,就算你想继续当散仙,我也可以给你我名下的几座洞府,那里灵气充裕,或者我介绍你几位有名的散修,这样……」

      「行了。」我还没有说完,他就打断我的话,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做着手里的活,「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要。」

      「那你到底要什么?」我彻底黑了脸。

      「我要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他盯着我道,「今天我在附近逛了逛,才发现外面有些对我们之间关系的传闻……」

      「你休想!」我抄起桌上的一个灯盏就向他砸去,他劈手夺下,冷道,「何必做出这一副贞洁烈女的姿态,除了身体,你还能给我什么,你的心吗?」他指着我的心口点了几下,「可惜你这个人没有心。」

      「………」没有心,又怎么样,但是如果这样他就能离开的话,「如果我做得到,你就能不再出现在我面前吗?」

      也许是因为诱惑太大,我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口,但很快就后悔了,「算了。」

      他拽住我的手,将我拉近,然后低下头慢慢凑近我的脸,男性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眼看就要贴上,我一转头,避开了他,我说:「仔细想过了,还是觉得讨厌。」

      他手指僵硬地松开了,「就那么讨厌,讨厌到宁愿让我待在你身边?」

      「没错啊,我又不是断袖!」这种话问得才莫名其妙。

      他没有说话,转身把那个木雕收到了抽屉里,还用锁锁上了,之后我们之间也没有对话,微妙的情绪在彼此之间流动。我为自己方才鬼使神差地差点答应而感到懊悔,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很荒唐的事。

      ***

      第二天一早就到族长那里了,结果并没有见到,直到用过晚饭才听说族长回来了,于是连忙赶过去。

      先是例行的问答,而后他很自然地提起了议亲的事,「思来想去,你也到了年纪,听说清河云氏次房有一女,唤作明珠,已到了出嫁的年纪,我和几位族老商议过了,要给你议亲,你意下如何?」

      「这么突然?」

      「倒也不是突然,这些年你替我办了不少事,我总想着不能亏待你,但是以你的身份,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免得别人说我徇私,这样吧,你去处理一下旧事,该断的断个干净,下个月就完婚。」

      「是不是太匆促了些?」我下意识地问。

      「倒也不算匆促,你这个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家立业了。」也许是因为劳累了一天的缘故,烛火之下,他的面目显得有些疲惫。明明不过比我大三岁,却已经显出了老态。

      「一切都听族长的安排。」清河云氏也是大族,虽是次房,却也是嫡系,这门亲事对我而言其实是不错的。

      从政事堂出来,还觉得有些回不过神,我的亲事三言两语就被定了,其实这件事本来是由父母做主的,但是母亲…………转过头去了花荫堂,那里种满了槐树,到了夏天便是一阵阵香气扑鼻,不过现在却是什么都闻不到,一切都凋敝了。

      母亲坐在床边,看起来精神不大好,我同她说了几句话,又说起了今日议亲的事,她点点头,道:「如果真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清河云氏,也是个大族……」顿了顿,她说,「你自己一人,在这族中需得多留几个心眼,我只怕便是有便宜也不会让我们孤儿寡母的占去。」

      「母亲不必忧心,孩儿知晓分寸。」

      族长未必是为我考虑,这我也知道,只不过,这样的话便能打消那个人的念头了吧。
      真是太好了!

      我脚步轻快地回到房间,看到他已经起来了,还在刻那该死的木雕,那东西已经渐渐成型了,似乎是一只小鸟。
      他头也不抬地刻着,我看着他说:「有一个好消息,我下个月就要成婚了。」

      『刷——』地一下,尖锐的刻刀划破了他的手指,血流淌出来,他抬起头木木地看我,我很开心地看着他的脸说:「是清河云氏的名门贵女,和我也算门当户对了,对了,我忘了你不太了解我们的世界,清河云氏可不是你这样一穷二白的人所能比拟的。」

      他慢慢地把受伤的手指放到嘴唇里舔舐,然后挑了挑眉,反问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都跟你说了,是清河云氏……」

      「我不是问那个,我是说你见过她,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我连见都没见过,但是在这里承认不知道的话就等于输了,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说:「当然知道,她温柔贤淑,温雅含蓄,是个极守规矩的女子。」

      他放下手中的刻具,向后靠着椅背,双手交叉,道:「这么说来,她就是个普通的女人,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这跟喜欢与否没关系,是家族间的联姻。」

      「那么说,你根本没有见过她了?」他极敏锐地意识到这点,轻轻笑了起来,「这么着急地娶嫁,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真的觉得那个女人没有一点问题吗?」

      「够了!」我实在不想再听他说话了,不管是什么他都能往阴暗的方向联想,「你管好自己的事吧!」

      他叹了口气,撑着下腮看着我,「你又想让我搬走对吗?」

      「不要耍白痴了,我娶亲之后怎么可能有地方让你住。」

      「我随便住哪里都可以。」

      「你的存在就让我觉得讨厌,所以最好不要让我看见,而且你还对我怀着那种龌龊的心思,我怎么可能还让你留下……」这个人也稍微用脑子思考一下吧,新婚夫妇怎么可能容得下中间一个他。

      「什么龌龊的心思?」他故作不懂地问我。

      「……别给我装不懂。」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人间欢情,难道你从来都不想要吗?」他说,「那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有问题了。」

      「我不想讨论这些。」我快气炸了,真想把他扔出去。这个人都不知道羞耻的吗?

      「和你住一起这么久了,我还从来没看你自己解决过,不会真的有问题吧?」他笑得很邪恶。

      「你想挨揍吗?」我杀了他的心都有。

      他不说话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实在不想跟他睡一张床,但是想要赶他出去,我这个晚上都别想睡觉了,只能拼命往里面挤,外面空出老大一块,他应该没有理由来靠近我了。

      但是我低估了他厚脸皮的程度,滚了两滚又靠近我身边,把手放到我腰上,轻轻嗅了嗅,「你身上是什么香味?」

      「别碰我。」我把他的手拨下去,他的手顺势往下滑,我倒吸了口冷气,也许是太长时间没有纾解的原因,很快地……了,我拼命阻止他,「住手,你把我当什么了?!」

      「不是不要接吻吗?只是纾解而已,对你尊贵的清白不会有影响,你还是纯洁的。」他用一副取笑的口吻说,手灵巧地tn,没过多久我就……了。

      沉浸在余韵中没有回过神来,他就进一步提出要求,「该你帮我了。」

      「你不要太过分!」我怒瞪着他。

      「究竟是谁过分,我帮了你,你却不愿帮我,这是什么道理。」

      「我没有要你帮我,你硬要这样,别怪我无情。」

      「…………」最终他只能自己动手,我觉得讨厌地捂住耳朵,但耳边还是不断响起他隐忍的喘息声,结束以后,他清理了床上,坐到床沿,看着我说:「如果你不要成亲就好了。」

      我没有吭声。

      「如果你什么都没有就好了,那样我可以理直气壮待在你身边而不用觉得愧疚了,我可以把我的所有都给你,可是现在的你根本就看不上吧。」

      我嘲笑地道:「你有什么?就算我什么都没有也不会要你任何东西,我绝对不要接受你这种人的帮助。」

      「你真的是厚着脸皮在说这种话,如果不要的话,现在你怎么还活着呢。」他说,「你忘记我救过你吗?」

      「…………」我真的忘了。我似乎总是习惯性地忽略他为我做的任何事,我就是这么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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