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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牡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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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影像全部消失,她站在一片漆黑之中。
“就这样……结束了?”非实体的鹿梨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有光从她的头顶打下,她才发现面前是一面镜子一样的黑色屏幕,而自己错愕的表情现在正倒映在其中。
“这就是我的上一世?”鹿梨有些难以置信,故事的整个发展都超出了她的认知,不用想也知道再往后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景。
“可是,为什么和我原来记忆中出入这么大?”鹿梨还是很不理解,她也不理解为什么上一世也遇见了季礼,但是他同样也没有出现在自己原来的记忆中。
像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黑色的屏幕上出现了另一个画面,鹿梨再一次以非实体的形象进入了画面里。
这次应该是在一个公司的食堂里。
“你说,为什么大老板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庙里住一个礼拜啊?”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孩和自己的同伴说道。
“哎呀,做生意的人嘛,总是比较信这些东西。”她对面的姑娘夹了一筷子炒肉,见怪不怪地说道。
“可是……为什么是这个时间啊?感觉大老板更像是去给高考生送祝福的。”女生笑着打趣。
“大老板的心思你别猜,就算给高考生送祝福,也像是他能做出来的。毕竟咱们老板每年拿出将近50%的利润去做慈善。”对面的姑娘也笑着说, “我有时侯都怀疑,大老板可能在高考时受刺激了,脑子不好,所以开这个公司就是为了造福全社会。”
“真的是,哈哈哈哈哈……”
两个女生又聊了一会,鹿梨满头雾水地听着,不明白这个场景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眼前的景色不断变化,最终出现了一个寺庙的院门。
鹿梨有些担忧,她不确定自己这种非实体的状态能不能进去。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她小心翼翼地跨进院门。
一抬眼,就能看到对面的景象。是一个穿得很休闲的男士,虔诚又端正地跪在佛像前。
一个念头闪过鹿梨的脑海,她有些不确定地走过去,绕到他的面前。终于看到了他的正脸,男人看起来已经四五十的样子,头发白了大概有一半,瘦弱苍白。但尽管这样,也没法让人忽视他出色的样貌,浓眉长睫,鼻梁高挺,左脸的脸颊上是鹿梨熟悉的一颗小痣。
鹿梨的视线有些模糊,眼泪从眼眶滑落。
季礼虔诚地跪在佛像面前,双手合十。寺庙里只有他一个人,周围很安静,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啼。他就这样祈祷着,不知过了多久,缓缓睁开眼,依旧跪在佛像前。
“佛啊,我已经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了,大概二十多次?毕竟也就过去了二十多年。”
他有些自嘲地说: “我还是和之前一样,想求的就那一件事。”
“说实话,二十多年前我并不相信是非因果,但……”
“您一定都听我念烦了吧,但我还是得再求您,如果有来生,一定要给鹿梨一个美满的结局。鹿梨,就那个我之前一直念叨的小姑娘。您一定要记准,千万不要认错。”
周围依旧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季礼叹了口气,睁开眼,从跪着换成了盘腿而坐。他虔诚而又执着的看着那尊佛像,像一个寻找救治的病人,絮絮叨叨地和不会给他答案的心理医生说着话。
“我也觉得很神奇,可能在她的记忆里,我们就只认识了不到两年,而我现在像一个执着的疯子,总想着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其实她并不知道,小时候我们就见过了。我就住在她家楼下,经常能遇见她。小学我们也是在一起上的,那个比我低一级大家公认的小才女,想不注意到都难呢。”
他的脸上露出笑意,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温柔,像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时光,笑着说: “每天都能听到她在家里练琴,慢慢地我也对这个乐器感兴趣起来,于是特意报了和她一起的课,想要和她一起学来着。但不知道为什么,上了初中后她就没怎么来过了。现在想想,可能是学业的繁忙,也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认识了白语吧。”
“初中我们就没太多交集了,偶尔能看到她去挤公交,像一个可爱的面团子。再后来,我上了高中,发生了一系列变故,许久不见,她好像也变了很多。”
“那天啊,我的母亲去世整整一个月,父亲几乎不再回家,像是要用工作让自己麻木,我变得逐渐抗拒学习,变得害怕考试。那时候我真的很怀疑自己的生活,怀疑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着什么。”
“那天的天气很好,天空是很浅的水蓝色,阳光很温暖。我一个人缩在小区花坛的角落,看到鹿梨抱着一只受伤的白猫走到了花坛边的桌子上。”
“她一边给猫包扎,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我们就隔了一个不怎么高的灌木丛,所以很可耻的,我都听到了。”
“她好像变了很多,变得不再认可自己,从她对那个猫的唠叨里呀,我知道了原来她生活得很不好。怎么说,其实她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她把所有出现问题的原因都归结于自己,她变得很让人心疼。小心翼翼又敏感自卑。那时候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明明她那么明媚,那么灿烂。”
“可是,鹿梨好像永远都是那么善良。离开时,她突然朝我在的方向走来,我措不及防,只能把头埋在膝盖上,她在我手里轻轻放了一张纸巾,说道: ‘我刚刚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啦,这里有点凉,一会儿可以去花坛那边坐。’然后那只白猫跳了下来,可能蹲在了我的旁边?我不记得了,我就记得她说: ‘受伤了就要好好休息一下,这样伤才会好的更快啊。’”
“我知道她可能在说那只白猫,但莫名地,这句话在之后拯救着我的灵魂。”
“之后啊,我就去了她的学校,然后蓄谋已久,顺理成章地靠近她。”
“可我再怎么都想不到……明明就差三天,明明高考之后可能完全就不同了。”
眼泪从季礼的脸颊滑落,脆弱而苍白,他自嘲地勾勾唇,说道: “我每天都自私地祈求着,如果鹿梨没有遇见过白语,如果鹿梨只是平淡又普通地度过这一生就好了。她这一世,明明有着很好的爸妈,有着独特的聪慧与善良,但就是太短暂又太难过。”
“如果这一世的她没有遇见白语,甚至也没有遇见我,是不是就会更幸福一点?”
季礼叹了一口气, “神啊,我也按照自己的承诺,从公司成立以来,每年拿出一半利润投入慈善事业,年年来向您祈求。我不求别的,就真的只是希望,如果有来生,鹿梨可以幸福平安地度过这一生。”
“求求您了,这么多年来我的愿望真的只有这一个……”季礼眼角的泪水还没完全落下,又一次跪在佛像面前,以一种及其虔诚又真挚的姿势,他双手交叠放在地上,额头贴在自己的掌心,固执地祈求着。
看到这一切的鹿梨早已泣不成声,她终于明白了这一切。
原来自己庆幸的这一生原来是季礼这么多年来的恳求;原来自己以为平淡的上一世,是他不想她有这段伤害的回忆;原来他们的上一世本该更早认识彼此;原来缘分兜兜转转还是让他们相遇;原来他被大家认为疯子,只是想为自己求一个平安幸福的一生;原来……
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模糊起来,鹿梨感觉到有一股从背后拉着自己,接着是一阵高空坠落的失重感,她看到刚刚的空间像摔碎的镜子,四分五裂的回忆变成碎片从她的身旁穿过。她正想伸手抓住些什么时,耳边响起了自己的闹钟声。
鹿梨猛地睁开眼,伸手关了闹钟,睁着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她还没完全缓过来,看了眼时间,早上四点。她能感觉到自己出了很多汗,一起身有些寒冷。
鹿梨去冲了个澡,一边理着自己的思绪,一边想着刚刚那段似梦非梦的经历。
她重生的节点是初二,也就是上一世和白语重逢的时间。她当时完全没有当时的记忆,所以公交车上没有认出白语。之后认识了季礼,他们一起坐出租去学校,也就没有机会去遇见白语了。想必是在这个时候,没有给白语希望,也没让他靠近自己。
这一世自己的身边有朋友、有季礼,每天为着自己的目标努力,根本没有机会去见到白语。
现在自习回想起来,白语的面庞在她的记忆中出现过很多次。初二经常来他们班检查的那个值周生、跑操时自己身旁跟跑的纪委监督员、升旗仪式时来清点人数的学生会成员、初三时公交车上那个经常穿着白色卫衣的身影、还有自己回学校演讲时那个提问的学生!明明都是白语!!
鹿梨有种后知后觉的恐惧,是一种会起鸡皮疙瘩的阴森感。这么多个瞬间,如果自己真的记得他,事情的发展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想想高中刚开学的熟悉感,以及他好像很清楚自己最在意的事情,总是以不经意的语气戳中自己的弱点。
白语六年级经历过那场霸凌,他明明最讨厌把头发放下来,那天打篮球时为什么会把特意把头发放下来呢?鹿梨并不想以最恶劣的想法揣测他,但现在直觉告诉她,白语是为了让自己记起他!
鹿梨想到这一切不禁有些头疼,她到底该怎样才能避免上一世的一切呢?
她吹干头发,换好校服,准备下楼边写作业边思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