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自来》含英华

52、牡丹

　　鹿梨趴在季礼肩上，在他的安慰下慢慢平复了情绪。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像是要把对方融进骨血般紧密，逐渐能感受到彼此趋于相似的心跳声，规律得让人心安。
　　因为这件插曲，他们当然就没有时间午休了。等鹿梨平复好心情，两人洗漱了一下就直接去学校准备下午的课程了。
　　一下午紧张的课程之后，鹿梨趁着晚饭时间拉着季礼一起去操场散步去了。季礼知道虽然鹿梨努力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但这几天肯定会很严格的控制饮食的，也算是属于她的一种心里安慰。
　　所以看到一下课就出现在他教室门口的少女时，季礼就知道她肯定是不打算吃晚饭了。不过也没多大影响，他陪她一起就是了。
　　晚饭时间操场上人格外多，季礼和鹿梨走在最外圈，慢慢溜达着。
　　鹿梨看着篮球场上打篮球的身影，李卓与、小王学霸还有白语也在。他们和班里几个男生一起在靠角落的场里打着篮球。
　　白语没穿校服外套，换了一身自己的白色卫衣。他没戴眼镜，站在场地外边，以手代梳，把被汗水染得有些湿头发全部拢到了后面，扎了起来，露出了整片额头。
　　少年长相很清秀，皮肤白皙，穿着白色卫衣和校服裤子，加上他的头发长度能在脑后扎起一个有些短的马尾，看起来就像一个有点酷的女孩子。
　　鹿梨看着场上的少年，那种熟悉感又重新回到她的脑海里。
　　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呢？在她的记忆里，好像模模糊糊地有个身影一直出现，但始终不清晰。
　　季礼顺着鹿梨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篮球场上的身影。
　　“那个穿白色卫衣的是……白语？他摘了眼镜之后反差还挺大的。”
　　“嗯，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酷酷的女生。”
　　“不过他蛮勇敢的，这个造型，估计不喜欢他的人会说他‘娘’吧。”
　　“他的性格挺好的，应该不会有人特地找他麻烦，大家只会觉得他很清秀而已。”
　　鹿梨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娘娘腔这个词，连带着一双含着泪的眼睛，眼尾有一枚漂亮的痣。画面快到她几乎抓不住，一闪而过。
　　算了，不想了。鹿梨把整个事情抛到脑后，和季礼聊着其他继续散着步。
　　篮球场上的少年慢慢停下了奔跑的脚步，眯着眼看着跑道上的鹿梨。
　　他把扎着头发的皮筋摘了下来，戴在手腕上。
　　“小白，你这个造型真漂亮！哈哈哈哈哈哈……”
　　“白哥，做我女朋友吧！”
　　“白哥好漂亮！”
　　“哈哈哈哈哈哈……”
　　球场上一起打篮球的有些男生开着玩笑。
　　“去你的！你们先打，我休息一下。”
　　白语转过身，走到场边，表情有些厌恶地揉了揉眼睛，连带着眼尾的小痣揉得有些泛红。他重新把金丝眼镜戴上，又变回了那个清冷孤傲的少年模样。
　　这下该想起我了吧。
　　他其实很讨厌被人说漂亮，也讨厌把头发扎起来，但更讨厌被她忘记。
　　从初二下半学期开始，她好像就变了一个人。虽然说他预料到许久不见她可能会记不起他，但没想到的是现在她的记忆里好像就没有出现他这个人。
　　这种被遗忘的感觉真叫人恼火，尤其是本来应该一直在我身边的人。
　　她凭什么可以把我忘记，凭什么蜕变成了另一幅模样就不记得我？
　　我要她一辈子记得我，毕竟当时她那么糟糕，只有我一直陪着她。
　　鹿梨和季礼大概走了三十多分钟，然后季礼去小商店买了个三明治，两人就回到了教室。
　　上完晚自习之后，两人还是直接回家。
　　今天鹿梨洗漱完感觉格外疲惫，是一种从内心感受到的累，于是她躺在床上几乎不到十分钟就进入了梦乡。
　　再一睁眼，她坐在一个很小的教室里。
　　这里……是哪？她有些无助地看着周围，像是一个补习教室。周围都是一群大概上小学的学生。她低头看到自己的手，从心底散发出的恐惧。
　　这是高一的我？也就是说我并没有变小？为什么？
　　她想要走出去，却突然发现好像没有人能看到自己。
　　她变成了非实体？
　　这是自己的记忆？那现在正是自己刚变胖的小学时候？
　　那为什么现在的景象自己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她要怎么才能回去？季礼呢？
　　鹿梨都快哭出来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到了一个自己记忆里明明没有的场景，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回去。
　　在她快要崩溃时，上课铃响了。一个中年男老师从门口进来了，他的后面跟着一个瘦弱的身影。他们从鹿梨的身体径直穿了过去，站在了讲台上。
　　验证了现在鹿梨是非实体状态，她努力平静下来，看向老师身后的少年。
　　少年拖着脚步慢慢走了进来，他好像生病了，走得很吃力。
　　鹿梨在看清他面貌的一瞬，就愣住了。
　　白色卫衣，黑色裤子，皮肤白皙，自然卷曲的棕色卷发被束成了一个马尾。无辜下垂的狗狗眼，清澈明亮，左眼眼尾下有一颗小痣。很瘦弱，脖颈纤细，面色苍白，唇色很淡，只是嘴唇紧抿着，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近。
　　是白语，是孩童时期的白语。
　　但是现在的白语好像很冷漠，他跟着老师进来，直接坐在了第一排的空位，没有看任何人。
　　“行，现在上课了，我们开始前，老师有几句话要说。”
　　“你们家长把你们送到这里，是希望你们能通过补习考上清溪市第一中学，不是要你们来欺负别的同学的！”
　　“如果再让我抓到有人欺负秋泽同学，我就请你们家长了。”
　　秋泽？怎么是这个名字？
　　鹿梨脑海里闪电般的出现了一个画面，之前中考完回学校演讲时那个提问的同学，就是他！
　　为什么？他那么早就注意到我了？到底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老师说完话就开始讲课了，是小学奥数。鹿梨趁着上课的功夫慢慢平静了下来，现在没有人能看到她，她干脆就坐在讲台旁边的凳子上，和白语面对面，认真看着眼前的少年一副皱眉思考的表情。
　　孩童时期的白语好像很冷漠，一双漂亮的狗狗眼里满是阴翳，表情是和他年龄不符的成熟。他紧紧盯着老师的黑板，很努力地记着笔记。鹿梨看到他不经意间露出的手臂上是一片紫青色的痕迹。
　　有人欺负他？鹿梨有些疑惑，仔细打量着小白语。
　　他扎着头发，穿着中性甚至有些偏女性化的衣服，看起来就像个漂亮的女孩子。
　　一节课过去鹿梨已经有些无聊，按道理小学的她现在应该在自己家里看着动画片准备睡觉了。
　　他们要放学了，鹿梨想了下决定跟着白语。
　　现在的情况，她只认识白语，而且还是小时候的白语，鹿梨觉得上天不会平白无故让她看到这些场景，所以那就干脆跟着他搞清楚状况吧。
　　说干就干，鹿梨以没人能看到的阿飘状态跟在他身后。
　　白语背着书包，可能是要往家里走去。
　　走到一个小巷前，他停住了脚步。鹿梨看着有些黑的巷子，猜测他可能是怕黑。
　　他紧紧攥着衣角，咬了咬牙，走了进去。
　　大概走了一半的路程，突然出现了四五个小男孩。
　　鹿梨也被吓了一跳，仔细看了一下好像就是下午补习班的小孩。他们把白语围了起来，男生小小的身影被围在中间，格外无助。
　　鹿梨很想帮他，但是自己现在是非实体，不论怎么样都没人能看见她。所以只能被迫“观看”他们欺负白语。
　　一个有些胖的小孩捏了捏他的脸，笑着说：“怎么还去告老师啊？秋泽？”
　　小白语的脸明显被捏的有些泛红，他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小孩。
　　旁边的小孩一脚踢在他的腿上，“怎么？瞪我们？不想让我们叫你小女孩？那就让你那个疯妈别把你当成小女孩啊！”
　　周围其他人听到后都放声笑了起来，没有人想要帮助中间的白语。他们明明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有让人想不到的恶意。
　　带头的小胖子看着沉默不语的白语，显然有些得意。他又是捏他的脸，又是从脖颈顺着往下摸着白语的身体，然后露出让鹿梨恶心的满足感。
　　“我劝你最好别再做那些没用的事，小心下次我们就不是警告这么简单了。”那个小胖子拍着白语的脸说道。
　　“兄弟们，你们说他真的是男生吗？我们要不要验证一下？”小胖子拽着白语的马尾，向周围几个男生说着。
　　“验证！如果是男生，他妈妈怎么叫他小姑娘啊？”旁边有个男生应和着。
　　听完他的话，几个人像是得到了什么肯定，包围着白语，向他靠近。
　　为首的那个小胖子笑着去扒白语的裤子。
　　小小的白语被围在中间，死死抓住自己的裤子，拼命挣扎着。旁边的小男生看他在反抗，像是被触发什么兴奋点一样，喊着虚假的团结口号，一人一个胳膊地抓住他。
　　白语整个人被抬了起来，他不断扭着身子想要挣扎，但是一个人还是势单力薄，没有办法逃出这个地狱般的小巷。
　　最终少年的裤子连着他的自尊一起被拖了下来。
　　带头的小胖子贪婪地摸着白语象征性别的器官，得意地看着白语眼角的泪水，男生的表情是不符合他年纪的猥琐恶心。
　　时间在这个月光皎洁的夜晚显得格外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满意了一样，把少年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之前本来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要不是你今天去找老师，我们也不会这么做的。”带头的男生给自己找了一个正当的借口，掩饰着自己禽兽的本质。
　　“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你也知道之后该怎么做。走吧，兄弟们，和这个小女孩说再见吧。”
　　男生们嬉笑着走出小巷，只留下蜷缩在地上的少年，泪流满面。
　　鹿梨作为旁观者，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她没想到白语小时候经历过这些，也从没想到小小年纪、看似童真的孩子们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恶意。
　　整个小巷漆黑一片，弥漫着深深的无力感。
　　等到男生嬉笑的声音逐渐远离，地上的白语才哭出声来。
　　少年细碎的呜咽声刺痛着鹿梨的神经，她恨不得现在就去警局报警把刚刚的男生都抓进去。
　　少年的哭声慢慢止住，他提起自己的裤子，整理好衣服，像是抚平内心的创伤一样一下又一下抚着衣服上的褶皱。
　　少年在月光下擦干眼泪，朝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