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自来》含英华

48、牡丹

　　季礼下午要赶去参加会议，没时间陪鹿梨吃午饭，就微信叮嘱她不要多喝水也不能吃太少之类。鹿梨中午回去认真卸了个妆，吃了两片面包，喝了一罐红牛，也没睡觉一直在拉伸。
　　她的三千刚好在下午开始的时候，虽然不知道她会被分在第几组，所以她就提前活动开以防万一自己被分在第一组。
　　下午季礼走了，鹿梨就把凳子搬到前面和林音、孙宁她们坐在了一起。
　　鹿梨坐好没一会儿，就听到播音员说道： “请女子3000米运动员来检录处检录。”她深吸一口气，把外套脱掉，让林音帮她把号码牌别在衣服后面，在大家的鼓励声中向检录处走去。
　　参加女子三千米的人并没有多少，所以最后一共分了三组，鹿梨被分在第三组里。
　　这边她一边等待一边热身，那边林音的跳高也开始了。
　　看着好友身姿轻盈，像只蝴蝶一样轻而易举地以背越式跳过杆，鹿梨在检录处由衷地为她欢呼。
　　林音小学练过几年跳高，加上女孩本身很瘦，弹跳力也很好，所以理所当然地顺利进入了决赛。跳高的决赛是在第三天上午，所以林音一比完就拉着在一旁等她的沈一成，一起来检录处给鹿梨加油打气。
　　“梨梨，我、沈一成、孙宁还有小王他们到时候就隔一段距离站在跑道里面，你要是跑不动就和我们说，我们和你一起跑。”林音还是有些担心，皱着眉看着已经开始比赛的第一组选手，拍拍鹿梨的肩旁说道。
　　鹿梨朝班级看了看，果然自己的好友们已经收拾东西，准备朝这边走来了。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酒窝很深，眼里有泪光，把林音拥进怀里， “能有你们这群朋友，我真的太幸运了。”
　　到鹿梨她们这一组时，其实已经过了快一个多小时。前两组检录、准备加上最后成绩确认都用了不少时间。到她们时，阳光很明媚，红色的跑道被照的格外耀目。
　　鹿梨站在一号跑道，有些恍惚，有种回到前世的感觉。
　　但看到跑道里面自己的朋友，她又明确地知道完全不一样了。
　　抖了抖胳膊，又活动了下脚踝，终于在发令枪正式响起时，鹿梨凭着肌肉记忆跑了出去。
　　三千米虽说是比拼耐力，但最开始还是得保持在第一梯队，不然到后面很难再有力气向前冲。所以鹿梨从刚开始就跟着一个看起来很有经验跑在最前面的女生。
　　前四圈对她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毕竟她一直和季礼一起有练习，而且之前减肥时经常游泳锻炼，她的心肺功能还挺好，也就没有很累。
　　每一圈间隔不到五十米就是自己的好友，看着他们为自己加油的样子，鹿梨感觉力气更足了一些，那是一种从心底而来的动力。
　　直到第六圈快结束，也就是已经2.4km时，鹿梨感受到渐渐呼吸有些难，步伐变得有些沉重。前面领头的的女生应该也是到了有点累的阶段，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鹿梨每路过一次自己班，都能听到整齐的加油声，她尽量加深呼吸，慢慢调整自己的脚步，咬着牙一点点提速。
　　“就剩下600米了，不到两圈，梨梨加油！”这是林音的声音。
　　“鹿梨，你可以超过前面那个人的！加油！”这是沈一成的声音。
　　鹿梨抿抿唇，呼吸已经有些急促，用尽全力把自己的步子再往大迈了点。
　　“梨梨，加油！快来！我在这里等你！”这是孙宁在朝她招手。
　　还剩四百米，鹿梨加大了摆臂的幅度，整个人完全是凭肌肉记忆在跑。比赛果然和平常完全不同，情绪一上来，速度就完全不同了。
　　“小梨！快！你超过她了！！！”这是小王学霸在内圈陪她一边跑一边激动地喊着。
　　“鹿梨，摆臂再大一点，还有一百米，你跟着我冲一下。”这是李卓与带着她最后的冲刺。
　　浑身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但是看着自己的好友从操场各处不约而同地跑向终点，鹿梨咬咬牙，拼尽全力向终点线冲去。
　　“小梨，只要你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这是季礼下午给她发的语音。
　　鹿梨冲过终点线，扑进早已等在那里的林音和孙宁怀里。
　　两人看起来比她还激动，孙宁搀着她，林音眼里已经有些泪花，兴奋地几乎跳起来，喊道： “梨梨，你是第一！！你们小组的第一！！”
　　小王学霸给她递来水，李卓与拿着她的外套，沈一成拿着手机在发着什么消息。鹿梨实在没有力气说话了，靠在孙宁怀里凭着本能跟着她慢慢往班里走去。
　　他们快到班级时，刚刚还在打闹的同学们一下子都整齐地鼓起掌，甚至还有同学把手扩成喇叭的样子，朝她喊： “厉害啊，语文课代表！”
　　鹿梨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感受着自己前世想都不敢想的关怀。
　　她一点点喝着水，休息了差不多十五分钟，看了眼时间刚好四点二十，季礼发过来消息，说已经开完会了，恭喜她三千米小组第一。
　　鹿梨看着聊天界面的对话，不自觉地想起上一世见到季礼时，他眼里的悲伤和冷漠，有些担心他的状态。
　　想了一下，她还是走到孙宁那里，给她说了声自己去找季礼，有事的话帮忙给老师编个借口就好。然后就拿着号码牌从医务室的后门溜了出去。
　　一样的秋末，一样有些寒冷的风，只是这次的鹿梨没有那么狼狈，她握着兜里季礼早上放进来的暖手宝，想了想，决定朝两人上一世相遇的街角走去。
　　那个地方离他们学校并没有很远，也就公交车两站路的距离，鹿梨有些心急，看着还有十几秒变绿的交通讯号灯，在原地烦躁地来回小幅度踱步。
　　鹿梨实在担心季礼，眼看还有五秒变绿，周围也没有车辆驶过，就准备直接过去。
　　“鹿老板，回来。别乱闯红绿灯，不安全。”
　　是熟悉的嗓音，有些颤抖，又带着散漫，他伸手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进怀里。
　　鹿梨在听到季礼声音的那一刻，听到了他极力掩饰的悲伤，眼泪就忍不住了。
　　季礼从后面紧紧环抱着她，把头埋在她的脖颈旁，是一种及其依恋和信赖的姿态。鹿梨感觉到有眼泪滴在她的颈窝里。
　　“原来不是讨论会议，是我妈的学生自发组织的追悼会。”
　　季礼抱得很紧，原来不管多久，只要看到母亲，那处他以为早就愈合的伤口会再次疼痛，会难过，会无法控制。
　　“鹿梨，你说我妈这一辈子过得开心吗？我之前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我一直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的爱和照顾，却不知道她在生病之后的夜晚会掰着手指头数这一世还能陪我多久。”
　　“我好像真的永远失去她了……”
　　“鹿梨啊，我真的好难过。”
　　鹿梨听着季礼的声音，格外心疼，一时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安慰他，只能轻抚着他箍住自己的胳膊，等待他慢慢平复情绪。
　　感受到他的情绪平复了一些，鹿梨转身用指腹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少年的眼尾微微泛红，一双桃花眼里含着水光，长睫已经全被打湿了。
　　她拉着他转身向学校走着，像那时的他一样，温柔地递给他一张纸巾。
　　“我觉得阿姨这一生肯定很快乐。”
　　“有你爸爸的出现，治愈着她原生家庭的伤害；有你的出现，带给她未来的期待；而且她一 直有你们的无条件支持，可以坚持自己热爱的事业。”
　　“她完全地被爱着，同样也坚定地爱着。所以阿姨这一生啊，肯定是快乐的。而且你是她快乐的来源之一。”
　　秋风带着些寒意，将少女的声音拉得很长。吹散在风中，听起来温柔又坚定。
　　季礼看向身旁的少女，她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棕褐色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脖颈上，她唇色很淡，看起来格外单薄，但是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季礼看到少女向他展开双臂，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她笑得很灿烂，白皙的脸颊上酒窝很深。
　　他拥她入怀，紧紧地想要把她嵌入自己的生命里，就像在拥抱着自己的全世界。
　　鹿梨一下又一下顺着他的背脊，终于明白了上一世少年眼里的脆弱和不曾说出口的悲伤。
　　一个温柔的爱人可以减少世上一半的痛苦。
　　很幸运，他们终于遇见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