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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回 ...


  •   第四十三回

      “琼珠,若按从前的旧制,谢世子既为太后亲孙,是要守孝三年的。你那日同我说的话可是句句发至肺腑?”

      关在深闺大院里也无旁的事,宋郁烟整顿后院之后也都是靠得住的奴仆,再者两人说体己话的时候,已经让所有人都撤下了,这会子宋郁烟一边给沈明修缝着里衣,一边同沈琼珠说话。

      这已经是国丧第三日了,等太后下了葬,朝臣便也可回府了。

      沈琼珠绣着帕子,毫不犹豫:“自然。”
      宋郁烟将料子往桌上一搁,连沈琼珠手上的也被她夺走了,她紧紧握住沈琼珠的手:“虽说我大绥自来不拘泥女子何时成婚一事,但莫非你还想要等他三年?”

      沈琼珠没得什么底气,主要是大势未定,虽然沈明修那样说了,她难免还是有些瞻前顾后。
      宋郁烟见她不回答,微叹口气:“你既不说,明修那日又是那样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我便也已经猜出个原委了,你是怕将沈家拖入旋涡吧。”

      沈琼珠点了点头,口是心非:“算他走运,大局未定,多等他三年未尝不是等新契机,也不是非他不可。”
      宋郁烟已然通透,笑着摇了摇头:“我既无力转圜,便祝妹妹得偿所愿。”
      “多谢嫂嫂。”

      ******

      太后的灵柩之下乌泱泱跪着皇室宗亲和朝臣,一直延续至了延庆门,暑气逼人,地面滚烫不说,背后亦是顶着今日,国丧这三日,中了暑晕过去的不计其数,待好些了还要继续守灵。

      此时偏殿内,官家正处理着这几日的折子,右相和沈之意着寿衣跪在下首,右相满面哀思。

      右相:“官家,晋王这些年不理朝事,弹劾他的折子不计其数,臣恳请官家不要将江山社稷交于如此推诿政事之人手中,百姓何其不幸呐?再者晋王只有一个侧妃,两个儿子,二公子游历多年,世子又玩物丧志,若是再将社稷交于他们手中,乃是天亡我大绥啊!”

      官家咳嗽不止,近日忧思的脸本就看起来灰败枯槁,极速地咳嗽之下,面色更是难看:“住嘴!”
      右相磕了个头继续:“官家,臣今日必须说,当日忠勇侯仗义执言,被陛下禁足府中,而臣不惧死!只怕大绥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呐!官家!”

      官家气得满面涨红,宦官连忙给官家顺气:“你给朕住嘴!”
      右相执拗还要再言:“请官家慎重……唔唔唔”

      沈之意闭了闭眼,挪着跪姿,一把上去捂住了右相的嘴,摁住他给官家行了礼:“官家,右相已经年逾七十,今日也是关心则乱,还请官家千万保重身体。”

      官家咳得笑起来,顺了口气才觉好些:“沈爱卿果然还是有血性,都退下吧,折子留下。”

      沈之意出去的时候还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也不知是天热还是被吓得冷汗涔涔。
      右相怒不可遏:“忠勇侯,你干什么?!你年初的气性呢!这便是你匡扶江山社稷的决心,老朽看你是满口谎言!呸,离老夫远些!”

      沈之意:“右相,您小心些,只有留得一口气才能见着官家立储。”
      右相:“老夫已经被你气死了,呸!”
      沈之意:“既有我的前车之鉴,就应该另择良机啊!”
      右相:“老夫没准哪天便睡死了,每日都是良机!”

      官家打开右相递上来的一摞折子,全是弹劾晋王和谢杳霭的。
      官家一挥手全部扫在了地上,捂着胸口,一口气险些又没上来:“这群人便如此盼着朕死?且朕何时说要立九弟为皇储了?这些人实在是急不可耐!替朕将晋王和世子叫进来!”

      不消半刻钟,晋王和谢杳霭便进来了。
      官家喝了些清火的茶,面色稍微舒展了些。

      父子二人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官家指着地上的折子:“你们自己瞧瞧这些!”

      晋王和谢杳霭一个个的看过去,全是晋王懈怠政事,世子荒淫奢靡的。

      官家:“九弟,从前先帝在时,曾夸奖过你有帝王之才,年少时你亦是意气风发,镇守边关好不英武,如今你便是如此愧对于民的?你的一腔热血抱负呢?”

      晋王跪直了身子:“臣弟,胸无大志,荒于政事,不堪大用,请官家废黜臣弟。”

      谢杳霭侧头震惊地看向父亲,他竟然要自请废黜,明明有千百种机遇,父亲竟然要做如此选择?

      官家不回答他,转而看向谢杳霭:“还有你,瞧瞧你这些年纨绔至极,你自己好好看看那份账册,单你一年去红袖楼、樊楼等地的花销,便是一户汴梁寻常人家数百年的收成。谢杳霭你简直胆大包天!”

      谢杳霭重重磕了个头,热泪砸在地上,父亲既然做了这种选择,他觉得再做任何筹划都已经是毫无意义,只是他既无错自不会认错:“小侄从未收刮一丝一毫民脂民膏,是皇祖母赐给小侄的,还有些是小侄的产业,小侄凭自己本事赚得银钱,怎么算是胆大包天?”

      官家气恼不已:“你竟还敢狡辩,母后还未入土为安,你们两父子便是如此做得!好得很呐!好得很呐!”

      晋王叩头:“子不教父之过,日后臣弟定当严加约束。”
      官家深吸了口气:“不必了,此事他便自己去忏悔吧,宣朕旨意,自明日起褫夺晋王亲王封号,幽禁晋王府,无诏不得出府,晋王世子乖张不驯,明日即前往笪州,镇守边关,三年内无诏不得返京。”

      “臣,谢官家恩典。”

      等太后入了皇陵,谢杳霭便跟随晋王回府了。
      父子两相依为伴,原本还有两个热络的,此时完全是无人问津。

      带回了府,皇城司已经派人守在王府了,项铎来宣得旨意。
      项铎:“九殿下,明日您也不能送世子,日后每日所需的东西,都会有人送进来。世子殿下,明日下官也会送你至城门口,官家的意思是,让您领兵两千。”

      晋王微惊:“只有两千?笪州路途偏远,是苦寒蛮荒之地,且西晋屡屡来犯,城中守城将士有多少?”

      项铎面色有些踟蹰:“笪州通往汴梁的驿站损毁多时,如今还在修葺中,暂时只晓得一年前的情况,应该也是两千将士。”

      谢杳霭作了个揖:“多谢司使。”

      晋王府的门重重地被关上,萧侧妃急匆匆地赶来:“太后才入了土,官家竟如此心狠,全不顾及手足之情了?”

      晋王:“侧妃慎言。”
      说完又看向谢杳霭:“逆子,还不跟为父进来!”

      萧侧妃拧着眉头,径直往陈旧多时的小筑去了。

      晋王转动书案上的笔筒,密室倏地在谢杳霭面前打开,书房一直是晋王的禁地,谢杳霭虽偷偷潜入过,但书房实在干净,除了几本兵书简直毫无其他痕迹,虽然他亦怀疑过,但父亲常年不理正事,他以为是与官家心结难解。

      直到密室呈现在他眼前。

      正入眼帘的就是一身锃亮的铠甲,光洁如新的程度一看就是有人每日擦拭,旁边还挂着一把佩剑,除了剑柄处镶嵌着一颗宝石,通体看起来干练又别致,是一把好剑。

      在两侧一侧是折子,另一侧则是一些女子的箱笼之物。

      谢杳霭走过去瞧了瞧,全是晋王当年的战报。
      实在是战功赫赫,还被先帝封为兵王,这是何等殊荣。

      晋王:“你小子是半分不曾有为父昔日之勇武,但为父知晓钱财你并非全部挥霍了,南方发大水时,是你以旁人的名义捐了十万赈灾款,后又以温氏的名义替他们兴建家园,修固堤坝。这一桩桩一件为父都很清楚,你不过是喜欢听曲些,吃得好些,穿得华丽些,那又如何,我儿本就是天之骄子!”

      谢杳霭听到父亲对她如此坚定的肯定,他知晓父亲避世多年,他不想以自己的名义徒增招摇,是以事事都借旁人的名义,只是从不知父亲竟全部知晓。

      谢杳霭道:“那父亲为何一直避世不搏一搏?”
      晋王:“你还记得每年十月初十,为父都会叫你同埋桃花酿吗?”
      谢杳霭:“儿子知晓,那是母妃生辰。”

      晋王:“准确说既是你母妃的生辰亦是她的忌日,你母妃被宫中拘了一辈子,她说她再也不要被关在囚牢里,她既如此想,那为父自然是要陪着她守着此处直到百年。你以后会明白,这些无非是过往云烟,自你母妃逝世后,旁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晋王说完又独自打开其中一个箱笼,里面整整齐齐地摞着手札,全是她的笔记。

      谢杳霭站了许久,他去看那些东西,而是盯着那盔甲久久不曾回神。
      很久之后才道:“所以父亲便对我无期待,无憧憬,无照拂,这就是母妃想要的了吗?”

      晋王握着手札的手一滞,转而看向双目湿润的谢杳霭:“你母妃最向往自由,为父全都赠予你,也是错了吗?”

      谢杳霭深吸口气,所有的光似乎都黯淡了,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儿子就此别过父亲,明日闭府,父亲无法相送,儿子愿父亲身体康健。”

      晋王:“为父愧对你了杳霭,从前是,以后也是,你自己的路,便由你自己做主。”
      谢杳霭重重地磕了个头,没有再回头。

      ******

      晚膳时分沈琼珠便从沈明修口中听到了有关谢杳霭的消息,她险些没握住碗。
      竟然是去笪州三年,这与流放有何异。
      即便笪州全由他做主,那又何其难捱?

      是以她用完了膳,便在房间里徘徊了一整夜,她知道谢杳霭一定会来。

      夜已深重,窗外虫鸣鸟叫不绝于耳,沈琼珠脑子里不断挣扎,不要执着了还是再等等他吧。

      一个身影倏地从窗子外跳进来,而后又轻轻将窗子关好。
      沈琼珠给他留了窗的。

      已经临近十五,沈琼珠借着月光看见他的脸,三日不见,他面上胡须缭乱,眼底青黑,眼睛布满了血丝,像是被极力摧残过。

      沈琼珠有些哽咽,听得他叫自己:“珠珠。”
      “我在。”

      沈琼珠拽着他的手,把他拉到小塌上,将谢杳霭抱在怀里,他靠在沈琼珠的腰间,沈琼珠柔软的手抚摸过他的脸颊,他的发顶,一瞬间谢杳霭的心都被填满了。

      很久之后,沈琼珠又蹲下身子,把他的鞋子脱了,将裤腿子撸上去,朦朦胧胧他膝盖上青肿一片,沈琼珠将事先准备好的药擦在他伤口上。

      腿本能地向后缩,一定疼得要命,又想起今日的消息来,沈琼珠豆大的泪珠完全克制不住就砸到他的小腿上。

      谢杳霭立刻察觉,用手托起她的脸,俯下身子亲吻沈琼珠的额头和眼睛。
      “珠珠,我舍不得你受苦,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要去笪州最少三年。”

      沈琼珠深吸口气:“我知道。”
      谢杳霭:“来之前,我便想好了,我们就此别过,往后愿珠珠择一良人,顺遂一生。”

      沈琼珠有些抽噎,她知晓这是最明智的决定。
      但是她心中疯狂的执念不止的在叫嚣,急欲冲破——

      在此之前谢杳霭自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沈琼珠摊开一看竟是太后的赐婚懿旨。
      很明显这是谢杳霭提前求得,因为若是太后直接赐婚,这旨意早就到了府上,谢杳霭这是担心有何变故,有旨意却不宣,全是为她着想。

      沈琼珠心间酸涩不已。

      谢杳霭道:“见到你之后,我却不想轻易放弃了,这是太后懿旨,若你还愿嫁我,我此生唯你而已;若你不愿嫁我,现在我便将它烧了。”

      谢杳霭吹亮了火折子,火光不盛,只蓦然照亮了他的脸和坚韧含泪的双眸。是沧桑的、疲惫的、却又是异常坚定的、无畏的。

      沈琼珠拿走了他的火折子,取走了他手心的懿旨,谢杳霭一直攥得紧紧地,直到最后望见沈琼珠的坚定他才松开手,浑身像是突然卸了力气。

      沈琼珠盖上了火折子,将懿指牢牢攥在手里:“收好了,我只给你三年时间。”

      谢杳霭目光中全是欣喜,蓦然将她拽到自己腿上,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含住她的唇,急切地又缱绻地亲吻她。

      沈琼珠的手抵在他的心口上,他的唇舌同心口一样炙热滚烫。

      良久之后沈琼珠摩挲着他下颌的胡茬,评价了一番:“谢杳霭,真的很扎人。”
      谢杳霭下颌在她手心晃着,她躲了又去蹭她脖颈。

      沈琼珠不能笑出声,憋得一张脸都红透了,谢杳霭喜欢不已,捧着她的脸颊重重亲了几口。
      谢杳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她:“这些以后都交给你了。”

      沈琼珠刚想打开,谢杳霭抓住她的手:“等我走了再打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四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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