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宝珠》渡箬

44、第四十四回

　　第四十四回

　　其实荷包里倒也没有旁的东西，都是地契、铺子、房产之类的。
　　谢杳霭笑问她：“怎么毫不惊讶？”

　　沈琼珠用手指戳他额头，有些咬牙切齿：“有些人光秦楼楚馆的花销便挺大，若不是自己有些来源，那得收到多少不义之财？若真是如此，今日的罪名可不是什么奢靡玩物丧志这样私德有亏的罪名了。”

　　谢杳霭讨饶：“我那都是给赵盛安打掩护，温夫人与我母妃是闺中密友，我与温宁也算是多年挚友，是以有许多我不便做的事都是借着温氏的名号做的，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越是消息灵通。”

　　沈琼珠转而问了心中一直好奇地另一个问题：“那小报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谢杳霭坦诚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琼珠瞪圆了眼，气得不轻：“所以那日我们府中一状元、一探花的事你是故意为之的？”

　　谢杳霭安抚道：“珠珠，我怎会有时间挨个去看，手下人办事我只叮嘱了近日的大事，印出来后我才知道，即便你不去之后那些底稿本就不会再卖，已经卖出的我也高价收回了，只是特意试探你武功一事的确是我故意为之。”

　　沈琼珠冷笑：“你好得很。”

　　谢杳霭捏了一把她的脸颊：“你又何尝不是？年初那位说书的至今我的人都未曾抓到是你的人抓起来的吧？至于温氏与我关系匪浅之事你也早便心知肚明了吧？中贺琏圈套那日你也不是全无准备也想试试我的深浅吧，小滑头？”

　　只是他也在赌，沈琼珠有没有同他孤注一掷的决心和无法袖手旁观的善心。
　　显然他赌对了。

　　沈琼珠从他身上跳下来，有那么一丝外溢的骄矜：“自然，你知道的，我从不做昏了头的事。”

　　谢杳霭看着她笃定道：“你方才已经做过昏头的事了，这懿旨烧了最理智，你知晓我既然敢让你烧，便不会让你惹火上身。”

　　也只有谢杳霭敢说烧懿旨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了！

　　沈琼珠：“我不认为答应给你机会是昏了头的事，谢杳霭，我信你值得。”

　　谢杳霭突然被她的话噎住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沈琼珠笑他：“怎么了，敬爱的世子殿下，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谢杳霭起身将她压在床柱上，亲得她险些喘不过气。
　　“怎么了，敬爱的琼珠姑娘，被亲得说不出话来了？”

　　沈琼珠紧闭牙关：“……”
　　他怎么能毫不羞怯，堂而皇之地说这样的话？！

　　临去前他还叮嘱：“小报牵涉太广，树敌众多，交予你会有麻烦，我已交给赵盛安，若你有需要他帮助的地方，他必全力以赴。”

　　第二日沈琼珠混迹在人群中送他，他回府将头发打理好了，高高束起，胡子也尽数剃了，着英武铠甲，半分没有被贬谪流放的颓废和萎靡，反而领着大军只让人觉着意气风发极了，真是天生反骨。

　　人群中有人在议论——

　　“早前觉得世子是扶不起的阿斗，如今倒真有几分晋王当年的样子了。”
　　“你个老东西，嫌自己活太长了是吧，如今该唤作九殿下了！”
　　“原来恩人长这副俊俏模样，恩人千万要多保重啊！”
　　“混世魔王总算走了，这红袖楼的入账怕是要少一半啰！”
　　“我们这些穷苦百姓整日节衣缩食，他倒好骄奢淫靡，是该叫他去苦寒之地尝尝民间疾苦！”

　　沈琼珠藏匿在人群里，她难得没戴帷帽，改以薄纱蒙面，不引人注目的前提下，尽量站近了些，熙熙攘攘地她看到他在回头看，不确定他是否看得到自己，沈琼珠还是扬起了笑脸。

　　等马蹄扬尘的那刻，她意气风发的小将军，终于策马离开了这个他不曾以真面目示人的汴梁城。
　　沈琼珠暗暗在心中祝祷：一愿郎君康健；二愿郎君圆满；三愿郎君凯旋。

　　视线忽然有些模糊，不知何时沾湿了面纱。

　　******

　　“自世子离开已经过了三日了，你总算肯将自己放出来了？这几日霜姨娘可拼命给琼枝相看呢，你这病秧子的谣传你再不亲自破除，怕是要坐实了。”

　　宋郁烟看着三日未见的沈琼珠脸上满是笑意。

　　沈琼珠倒看起来是光彩照人：“那便坐实好了。”
　　宋郁烟：“这可不像那个一舞动汴梁的沈琼珠了。”
　　沈琼珠：“不，我还是我，只是依我看如今越是低调才越好。对了，我三日前去父亲的书房找了地理图志和兵书，还挺有意思的。”

　　宋郁烟打趣道：“怎么了，如今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咱们侯府嫡姑娘也想去做女将军，另辟一片天地了？”

　　没想到沈琼珠竟然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觉着此举甚好，我的技艺都生疏了，小舅舅若是见了我怕是都要长剑招呼我了。”

　　宋郁烟警醒道：“慎言啊妹妹。”
　　沈琼珠笑了笑不答话，只让她更没底了。

　　两人正说着闲话，汀兰进来了：“姑娘，老太君请您过去呢，说是罗老相爷的夫人过来了。”
　　宋郁烟掩着帕子笑起来：“我倒要看看你能抵抗多久，老太君挑的也是个顶个的好。”

　　沈琼珠叹口气：“我就说了，合该让谣言坐实了才好。”
　　宋郁烟笑了笑，决定还是陪着她走这一趟。

　　都入了九月了，天却依然热着。

　　沈琼珠和宋郁烟到的时候，万春堂里笑声一片，两个头发银白的老人坐在一处，笑得很是开怀。

　　室内放着冰，倒也还算凉爽。
　　两人一人握着一把团扇，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孙女/孙媳见过祖母、见过罗老太君。”

　　除此之外坐在对面的还有个熟客，沈琼珠一怔，竟然是贺轻舟。
　　早不复初时他衣衫褴褛的模样，如今是肥马轻裘，唯一未变的是他依旧澄澈和坚定的双眸。

　　他见到沈琼珠的时候含着笑轻点了下头，若不是手有些局促地在膝盖上摩挲，的确很难看得出他的紧张。

　　沈老太君笑眯眯地：“老姐姐多时未见了，身子还是这般硬朗，好好好！”
　　罗老太君笑道：“你也是，这一别多年，老身挂念你得紧，这不刚被孙儿接来汴梁，第一个便要来拜会你。”

　　沈老太君：“往后不回老家了？”
　　罗老太君：“我一个老婆子回去也没得照应，往后便赖着我这宝贝孙子了！”

　　沈老太君看向宋郁烟：“郁烟，你随我两去内室瞧瞧，老姐姐我得了几块冬暖夏凉的好料子，你选了待会带回去做衣裳！”

　　罗老太君喜笑颜开，又看了一眼贺轻舟，连忙道：“好好好！你沈祖母说琼珠丫头一直习得押书，你押书又是最好，今日可要好好教教你琼珠妹妹。”

　　贺轻舟应声道：“是。”

　　直到笑声都消失了，一时间偌大的正殿便只剩下沈琼珠和贺轻舟两人，沈琼珠吃了口冰碗，大大方方道：“轻舟兄，这是怎么回事，许久未见，你怎么成了罗氏孙了？”

　　贺轻舟听她似乎心无芥蒂，一直无处安放的手，总算找到了着力点，也端起冰碗吃了一口，将他的焦灼尽数浇熄了。

　　“此事有些复杂，我也才知晓此事，祖母与祖父只育有父亲一子，父亲下任时遇到了我母亲，父亲带着母亲回府希望迎娶母亲为妻，但母亲只是个私塾先生的女儿，祖父……不同意这门亲事；父亲便随母亲离开了……

　　祖父只有父亲一个独子，祖母私下又写了书信同意这门亲事，奈何父亲与母亲糟了山匪，父亲为了保护母亲而死，母亲生下我之后便难产死了，这些也都是当年照看我的阿婆告诉我的，近日有个叔伯见我十分像父亲，便让祖母前来相认，当初母亲取走了父亲的木簪作为念想，被祖母认出来了，我也这才晓得我是罗氏子，如今父亲这一脉，只有我一人。”

　　沈琼珠了然：“所以你必须认祖归宗。”
　　贺轻舟母亲难产之后的那些年都被尽数隐去，想必他吃得苦头必然是很多了。

　　贺轻舟有些局促：“是。”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贺轻舟几次想开口，都发觉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琼珠心中亦有些思量，早前贺轻舟便撞见过她和谢杳霭，既如此他竟还由着罗老太君上门，若是简单拜会祖母便罢了，只是这昭然若揭的心思，贺轻舟难道真的还执着于此吗？

　　但贺轻舟又是沈明修极好的朋友，若是没有个明确的论断便是耽误了他。

　　但沈琼珠才刚将冰碗放下，三个人便回来了。
　　罗老太君笑眯眯看向沈琼珠：“老家正是葡萄的旺季，老身着人快马加鞭带了些回来，琼珠丫头尝尝爽口不爽口。”

　　沈琼珠摇了摇头：“不成啊，罗老太君，我吃了葡萄会有不适之症。”
　　沈老太君一双火眼金睛，什么不适之症，不就是说她和贺轻舟不合适？

　　罗老太君笑容有些僵，但看了眼贺轻舟后又道：“无事，还有旁的，晚些送来。”
　　贺轻舟却有些迟钝，只以为沈琼珠是真不舒服:“我这便去寻大夫。”

　　他着急忙慌地，还踢了门槛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沈老太君和罗老太君笑得前仰后合地。
　　大抵是更羞恼了，沈琼珠起身去追他，只瞧得见他健步如飞的背影。

　　沈琼珠真怕他请个大夫来，只得扬声：“轻舟兄，你等等！”
　　这倒好满园子的丫鬟小厮尽数看过来，又连忙一致地地下头去。

　　贺轻舟回身发现沈琼珠在不远处，又立刻走到她跟前：“很是不适吗？”
　　沈琼珠无奈：“没有，我现在很好。”

　　呼喊的声音传入万春堂，罗老太君道：“孩子们的姻缘好好相处未必是不成的。”
　　沈老太君喝了口茶，微拧起眉头：“但愿如此吧。”

　　宋郁烟不作声，她觉着没有这么乐观。

　　谢杳霭：今日坦白局。
某渡：锵锵锵~~~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