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四月》朴槐

43、做客

　　仍是冬日，今天却是暖洋洋的，太阳高高挂在空中。

　　谭四月打开窗，阳光照进来，他眯起眼睛，抬起一只手。

　　阳光从他的指间漏出，像是一层薄纱覆在他脸上。

　　他今天心情很好，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床，从被窝里掏出手机。

　　【蒲公英：今天天气真好】

　　那头回的很快，【feng：确实】

　　谭四月笑了，晚上的烟花秀，他还是很期待的。

　　洗漱完毕，谭四月看着衣柜里寥寥几件衣服，不禁犯了难，要不要再买一件新衣服呢？

　　思忖了好一会儿，还是算了。特意买件新衣服搞得太正式了。

　　左挑右选，终于选定。

　　里头搭了一件牛仔开衫，外面套了件白色羽绒服。他看了眼镜子，还算满意。

　　他这边选好了，沈家老宅那边可是愁翻了天。

　　“小风啊，你说我是穿这件还是穿那件呢？又或者这套？那套怎么样？”沙发上堆了一大堆衣服，沈如意对着镜子比划半天，仍是不满意。

　　沈长风看着自己的衣柜，头也没回，“就那件。”

　　沈如意皱眉，“哪件？这件？”她撅着嘴，愁道：“可我感觉旁边那件更好诶，这件棕色的也不错啊。”

　　沈长风没应，抬起手伸向衣柜深处的黑色长款羽绒服，沈如意“啪”的一下就给他打掉了。

　　“你怎么能穿这件？！”

　　沈长风不解，“这件怎么了？我挑了好半天呢。”

　　沈如意翻了个白眼，“我早就想说了，你穿这个就像条黑色大长毛毛虫，丑死了。”

　　沈长风盯着地上的羽绒服。

　　还真别说，是有点……

　　沈如意把他推到一旁，开始在他的衣柜里翻找起来。

　　“Vincent呢？”

　　沈如意边拨弄衣服边道：“他这几天太累了，还在睡觉呢，他跟我说他怕他穿得太帅了会抢你风头。”

　　沈长风：“……”

　　“来！试试！”沈如意将衣服在沈长风身边比了一下。

　　沈长风拧眉，“沈女士，你拿的这是秋装，这么冷的天，你让我穿这么少，你是亲妈吗？”

　　沈如意将白衬衫塞进沈长风怀里，“这可是白衬衫啊，白衬衫意味着什么？少年感必杀技你懂不懂啊！冷又怎么样，谁叫它好看啊！”

　　“真的？有那么夸张吗？”沈长风怀疑道。

　　“骗你干嘛！Vincent那么大年纪了穿白衬衫还不是把我迷的死死的！”沈如意为了说服沈长风，不惜给Vincent扎上一记年龄刀。

　　沈长风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了。

　　沈如意笑着瞥了他一眼，“哪能真让你穿这么点儿，别冻死在外边了。来，把这个套外边。”沈如意指了指衣柜里的短款黑色羽绒服。

　　沈长风话不多说，很快换上，沈如意把他左掰右掰，上下打量，满意道：“啧，不愧是我儿子，确实帅，随我！”

　　沈长风摸了摸脑袋，“外公说我头发长了，我也觉得扎眼睛，我准备剪短点。”

　　沈如意眼神一凛，飞出一记刀子，“不准剪！”

　　沈长风被吓得一愣，瞪大眼睛咽了口口水。

　　“你现在这个长度正好，有点桀骜的小感觉，剪了谁又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总之，这几天不能剪头发，剪丑了怎么见小四月，扎眼睛也得给我忍着。”

　　说完，她又把沈长风推到一边，“哎呀，光顾着你了，我都没挑好我的！”

　　沈长风哭笑不得，“你差不多行了啊，我才是主角好吗？”

　　“今天是我和小四月第一次见面，我当然要认真对待，你就瞧好吧，我沈如意要么不准备，一准备绝对是惊艳全场！”

　　沈长风瘪瘪嘴，“外公那边说了吗？”

　　沈如意点头，“我和他说你有朋友今天来家里吃饭，他还挺开心的。”

　　“嗯。”沈长风闻言走出门。

　　沈青松穿着一件大红褂子，正在院子里晨练。

　　“外公，今天什么日子，你怎么把新衣服穿上了？”

　　老爷子声如洪钟：“我听你妈说你今天有朋友来家里做客。”

　　沈长风好笑道：“那你也没必要这么隆重吧。”

　　“我乐意！”老爷子背过身去，跟着视频教学做下一步动作。

　　“好，您老人家开心就好。”

　　沈长风扬起唇角，抬起手看向太阳。

　　冬日的太阳和月亮一样，柔和不刺眼。

　　想来是太阳也爱美，新年到来披了件新纱衣。

　　谭四月坐在床沿，用手撑着下巴。越临近约定的时间，他就越紧张。

　　电话发来，他吓得身躯一抖，手忙脚乱按了接听，“喂？”

　　“你出发了吗？用不用我来接你？”

　　谭四月抿了抿嘴，“不用，我现在出发。”

　　对话结束，两人谁也没有挂断电话，听筒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小蒲公英。”沈长风先开口。

　　“嗯？”

　　“你害怕吗？”

　　“害怕什么？”

　　“未知。今天晚上可能会有很多事发生，甚至有些事可能你接受不了，你会害怕这种未知吗？”沈长风很紧张，他怕谭四月会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吓到。

　　“我害怕未知。”

　　沈长风的心被猛地攥紧，片刻后，他听到那头有轻笑声。

　　“但如果未知里有你这么一个已知因素，我就不怕。”

　　沈长风呼吸一滞。

　　谭四月接着说道：“你现在在哪儿，给我发个定位，我去找你。”

　　“好，我等你。”

　　坐了十几分钟的出租车，谭四月到达目的地，他给沈长风打了个电话。

　　“你穿什么样子的衣服，你跟我描述一下，我怕我找不——”谭四月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看到了沈长风。

　　是这样的，他一直都是人群中很耀眼的存在。

　　他比上次视频里要更好看，额发偏长，挡住了半个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清清冷冷的。

　　沈长风在远处也看见了谭四月。

　　那眼神……颇有几分深情的意味。

　　想到这里，谭四月自嘲一笑。

　　沈长风那双眼睛，看狗都深情。

　　他走了过去，沈长风扬起唇角，“好久不见。”

　　谭四月弯着眼，“前几天还在视频里见过。”

　　“那个不算。”沈长风一错不错地盯着谭四月看。

　　谭四月被他看得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沈长风笑着抬手，揉了揉谭四月的头发，“没，你头发乱了。”

　　谭四月：“……”

　　谭四月垂下眼睫，“我们现在去哪？”

　　“我家。”

　　谭四月闻言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恐，他张了张口：“不……”

　　沈长风凑近，启唇，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你真的要拒绝我吗？”

　　靠的太近，谭四月红了脸，“不是，我……”

　　沈长风勾起谭四月的小拇指，捏了捏，“蒲公英哥哥？我妈饭菜都准备好了，你不去她会难过的。”

　　谭四月有些动摇，“真的？”

　　沈长风眼里满是真诚，“真的，她没准儿还会哭呢。”

　　谭四月不答，沈长风又捏了捏他的小拇指，“好不好？”

　　“好……好吧。”

　　沈长风内心狂喜，沈如意出的主意果然好用！

　　两人又坐上了车，准备去往沈青松的老宅，沈长风趁谭四月不注意，拿出手机给沈如意敲了两个字，“成功。”

　　沈如意的消息很快发了过来，“我这边也准备好了。”

　　沈长风扬起嘴角，正得意着，却瞥见谭四月在绞自己的手指。

　　他皱了皱眉，拉过谭四月的一只手，“你手好冰。”

　　谭四月急忙将手抽出，“很冰吗？”

　　沈长风从兜里拿出暖宝宝，“拿着。”

　　谭四月道了声谢，接了过去。

　　谭四月的手没一会儿就热了起来，他又开始咬自己的嘴唇。

　　“别咬。”

　　谭四月愣了下，眨了眨眼，低下头，不再动了。

　　“你不要紧张，我家里人都很好相处的，你到了那如果不想跟他们说话，就躲在我身后，只跟我说话就行。”沈长风安慰道。

　　谭四月仍是紧张，“我第一次去你家，什么都不带会不会不太好啊？”

　　沈长风眯起眼睛，揶揄道：“不用，只是吃饭，又不是儿媳见公婆，你怎么又是紧张又是要带礼物啊。”

　　谭四月的耳廓渐渐泛红，“哦。”

　　下车时，沈长风冲谭四月伸手，谭四月自然地搭了上去，沈长风没松开，就此握上。

　　走了一会儿，谭四月想抽开，“我们俩手牵手进去太奇怪了。”

　　沈长风扬起一边眉毛，“朋友之间关系好，牵个手怎么了？”

　　谭四月噎了一下，不再多言，任由他握着了。

　　忽然大门打开，沈如意走了出来。她的眼神极快地锁定了谭四月，她看清长相后眼睛一亮，随即又低下头收敛起情绪。

　　沈如意穿了条米色的毛衣裙，外面搭了一件淡粉色呢子大衣，头发在脑后低低盘了个丸子，平日里吊在脑门前的两绺刘海也别到了耳后，夹了个珍珠发夹，画着淡淡的妆，看起来温婉十足。

　　沈长风的嘴角抽了抽。

　　不愧是沈如意，折腾了一天果然不同凡响，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沈如意微微一笑，“你就是小风的朋友吧。”

　　谭四月上前一步，也微微笑道：“是的，姐姐好。”

　　这一句“姐姐”直接把沈如意脸叫红了，也把她努力维持的温婉面具击的粉碎。

　　“诶呀，叫什么姐姐啊，哦哈哈哈我都多大年纪了，叫阿姨就行了。”

　　沈长风嗤道：“你心里明明开心得很。”

　　沈如意白了他一眼，又笑着看向谭四月，“来来来，到我这来，别理那个臭小子。”

　　谭四月看了眼沈长风，低头偷笑，走到沈如意身边。

　　沈长风心里头很高兴，至少沈如意是认可了谭四月。谭四月其实是个很讨人喜欢的男孩，偏偏他自己不知道。

　　“小四——啊呸呸呸，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谭四月，您叫我小谭就可以了。”

　　“好，小四月，阿姨先带你逛逛这个宅子，等会儿我们再去吃饭，好不好？”

　　谭四月被沈如意像哄小孩一样对待，非但不觉得难堪，反而还挺开心，这让他觉得很温暖。

　　“好。”他乖乖应道。

　　沈如意扬起嘴角，趁谭四月看别处时回头冲沈长风竖了个大拇指，用口型道：“眼光不错。”

　　沈长风得意地挑了挑眉，“那是。”

　　三人来到院子里，Vincent正在扫地，听到有人来，笑着起身。

　　看见谭四月的一刹那，他笑容一僵，谭四月温和的笑容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也僵住了，两人对望着，眼里带着错愕。

　　就像电视剧里男女主角久别重逢，怔愣对视，用眼神互诉情深。

　　就差个背景音乐了。

　　沈长风和沈如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沈长风的危机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Vincent和他年龄相差不大，可恶！
　　Vincent长得还不赖，可恶！
　　Vincent性格还特别好，可恶！
　　Vincent还特别会做家务，可恶！

　　Vincent居然是个完美的男人，太可恶了！！！

　　最重要的是！Vincent可是沈如意的丈夫啊！这绝对不可以！！！

　　沈长风强装镇定，“你们认识？”

　　两人都没回答。

　　沈长风：“……”

　　他咬着后槽牙，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们认识吗？”

　　Vincent冲他抬手，露出指头上的戒指。

　　沈长风“呵”了一声，“你还知道你已婚啊。”

　　Vincent没注意他话语间的别扭，“戒指之前不小心弄丢了，你记得吗？”

　　沈长风皱眉，“记得，但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Vincent指了指谭四月，“就是他拾到还给我的。”

　　这下错愕的人变成了沈长风和沈如意。

　　沈如意捂住嘴，“这也太巧了吧。”

　　谭四月仍没缓过神，“他……是你爸爸？”

　　沈长风戏谑道：“不像吗？”

　　谭四月看着两张毫不相似的脸，老实地摇了摇头。

　　沈长风笑着道：“他不是我的生父，是我妈后来找的小老公。”

　　谭四月有些惊讶，他从没想过沈长风的家庭会是这样。

　　沈长风为谭四月介绍道：“你叫他Vincent就可以了。”

　　他又指了指谭四月，“他是谭四月，我跟你们提到过的那个朋友。”

　　Vincent激动道：“哦！你就是沈沈喜——啊好痛！”

　　沈如意穿着细高跟，在Vincent的脚背上用力一踩，及时止住了他的话。

　　她作出慌张的样子，“哦！天呐！亲爱的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谭四月虽好奇Vincent未说完的话，但他不好意思追问，只得作罢。

　　沈长风被吓得心脏一紧，筹划了这么久，差点就被Vincent这个大傻子说出去。

　　他扯了扯谭四月的袖子，“走，，我带你去见见我外公。”

　　沈长风并不敢让沈青松知道他与谭四月的事，他年纪大了，沈长风害怕会刺激到他。

　　但他想让外公见见谭四月，让他知道有这么一个人陪在他外孙身边。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