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四月》朴槐

28、送吃的

　　谭四月打算先去校园超市，他上次和班长说好了要在他们下课十分钟给他送吃的，眼下时间差不多了。

　　谭四月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碰巧看见冯祁了，他赶紧低下头，用手遮脸，他有些招架不住冯祁的热情，因此不想让冯祁看见自己。

　　他不知道他的这种“隐藏”有多低级，冯祁一下子就看见他了，还十分精准地认出他。

　　他大声喊出了那个让谭四月害怕的称呼：“冷哥！”

　　谭四月肩膀一抖，随即无奈地将手撤下，看着冯祁，尴尬地扯扯嘴角。

　　冯祁撩起衣服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朝谭四月走来，“冷哥，好巧啊，你报的什么社团啊？”

　　谭四月深吸了口气，答道：“摄影。”

　　“摄影啊，好玩吗？”不等谭四月回答，他又道：“你给我拍张照呗。”冯祁用下巴点了点谭四月左手拿着的相机。

　　谭四月面无表情地撒谎：“没电了。”

　　他不是讨厌冯祁才拒绝他，他只是赶时间去买吃的送到笃志楼。

　　冯祁皱了皱眉，露出惋惜的神色，“哎，太可惜了，我还想着可以用相机记录一下我打篮球时的帅气呢。”

　　谭四月抿了抿唇，“下次给你拍。”

　　冯祁一下子满血复活，“蹭”地跳了一下，“那说定了啊冷哥！”

　　“嗯。”谭四月又看看表，准备跟冯祁说自己有事，冯祁注意到他看表这个动作，他也不是爱纠缠没脑子的人，十分有眼力见地抢先说道：“那冷哥你去忙你的吧，我不耽误你了。”

　　冯祁说完，谭四月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大步离开。

　　走了几步后，他又大步走回来，拍了拍冯祁的肩，表情十分僵硬，眉头紧蹙，半天没开口，冯祁刚准备问，谭四月像是下定了决心，终于开口。

　　“你知道……沈长风爱吃什么吗？”

　　“啊？”冯祁愣住了。

　　谭四月解释到：“我室友和他都是数学培优训练的，我答应室友给他送吃的，他之前说沈长风经常帮他，为了表达感谢，我想着给他也带点。”

　　谭四月长出了口气。

　　对，没错，就是这样。

　　谭四月不想让冯祁看出异样，他觉得这番话一点都看不出来是自己想给沈长风送吃的。

　　谁知冯祁随口一问，就戳中关键，将他和沈长风又连起来了，“他帮你室友，那也应该是你室友谢他啊，你给他带吃的干嘛？”

　　谭四月头脑转的飞快，“我……我和我室友关系好，帮他就是帮我。”

　　冯祁一拍脑袋，“哦我还差点忘了，你和沈哥认识哈！”

　　谭四月顺着他的话，“对啊，所以我给他带吃的没什么问题。”

　　冯祁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他吃饭不挑食诶，我感觉他什么都吃，但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顿了顿，冯祁又说道：“你和他难道不熟吗？”

　　面对冯祁的提问，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次和班长那次不同，这次他逃避不了，他咬了咬下唇，喉咙发涩，“不是很熟。”

　　说完他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

　　“诶呀怎么可能不熟呢，他还给你起外号呢，叫你小蒲公英来着，平常也没见他给谁起什么外号，都是一本正经叫人家名字。”冯祁挑了挑眉，“他为什么这么叫你啊？”

　　谭四月空落落的心瞬间胀满了，像是个气球，一开始瘪瘪的，现在吹满了气，变得鼓鼓的，随时都会飞起来。

　　谭四月强压下上扬的嘴角，“哦，没什么特别的，你不知道的话就算了，我先走了啊。”

　　独留冯祁一人在原地疑惑地抓了抓头发。

　　转身的那一刻，谭四月再也绷不住了，嘴角翘的高高的，如果他有尾巴，想必可以摇出残影。

　　沈长风给他独一份的称呼——“小蒲公英”。

　　沈长风到校园超市逛了会儿，也没多做纠结，看起来比较好吃的他都拿了，抱着一大堆东西去结账的时候，他像是想到什么，又调头回去，到货架上拿了瓶橘子味的汽水，再返回去结账。

　　谭四月买的东西太多，阿姨给他拿了个红色的大塑料袋。

　　从超市里出来，谭四月就感受到了很多双眼睛在看他，毕竟拎了这么大个袋子，袋子还是十分惹眼的颜色，任谁都会多看两眼。

　　他低着头，耳朵泛红，咬着下唇，不去看旁人，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将头抬起来，再无半点忸怩神色。

　　给喜欢的人送吃的，有什么可丢人的。

　　他拎着大袋子，在笃志楼前站定，看了看手表，还有五分钟，他走了进去，按照班长的描述，去到三楼。

　　他简单找了下，看见一间教室门上写了“数学培优训练”，便知道自己找到了。

　　透过窗子，谭四月看到教室里没有老师，同学们大部分在低头认真做题，也有几个同学在讨论问题，他们靠的很近，应该是不想发出太大的声音，打扰到旁人。

　　谭四月扫了扫，先找到的不是坐在靠近窗子这边的班长，而是坐在里边，被班长的保温杯挡住半张脸的沈长风。

　　沈长风低着头，由于保温杯的遮挡，谭四月只看得到他的下半张脸。

　　沈长风的下半张脸也生的很优越，即使隔着些距离，也能看到清晰的线条，他应该是在思考问题，紧抿着嘴唇。

　　突然，沈长风一下子坐直，后背靠在后面同学的桌子上，眼里闪着光，可以看出来是解出题的兴奋。他的额发凌乱，应该是想题的时候抓过，头顶上还翘起来两撮毛，看起来傻傻的。

　　谭四月的嘴角无意识地翘起，他将袋子放下，托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

　　放大，对准……

　　在谭四月准备按下快门，拍下沈长风的侧脸时，沈长风脖子发酸，扭过头来，望的正是谭四月所在的方向。

　　谭四月在相机的显示屏中与他对视，或许是走廊太安静，谭四月在这一刻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脑子一片空白，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动了一下，按下了快门。

　　沈长风看向他的那一瞬间被定格下来。

　　沈长风只看了一瞬便收回视线，走廊里光线很暗，谭四月在角落，沈长风并没有看见他。

　　显示屏里，沈长风的眼睛仍处于兴奋状态，依旧很亮，嘴角天生上翘，像是在笑。

　　这张照片虽然是放大拍的，但还是会拍到其他同学。沈长风是绝对耀眼的存在，在谭四月眼里，他是天生的主角。

　　“咚～咚咚～”

　　铃声响起，数学培优训练的同学们有十分钟的下课时间。

　　班长没有忘记和谭四月的约定，下课后准备出教室等谭四月，他站起身，下意识看向窗外，就看到谭四月在冲他招手。

　　他们视线相触只有一瞬，虽然谭四月在冲他招手，但班长总觉得谭四月不是在看他，而是……

　　身后那位。

　　班长也没深想，准备去找谭四月，沈长风在看题，班长站起身时他下意识抬头，问道：“你要出去啊？”

　　班长点点头，“嗯，我同学来给我送吃的。”说罢他指了指窗外。

　　沈长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了谭四月。

　　因为刚好是下课时间，走廊又比较窄，谭四月和窗子之间不断有人走过，但他和沈长风视线在接触到的那一刻便粘在了一起，任何事物都无法阻隔。

　　沈长风微微扬眉，也站起身，“我不想坐着，我能跟你一块去吗？”

　　班长点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带着点兴奋的神色，“他是我室友，我们还聊过你，你应该认识他诶。”

　　沈长风的嘴唇动了动，愣了片刻，随即笑道：“认识啊，你们俩聊我？聊我什么？”

　　班长摸摸头，笑得憨厚，“他说你人很好。”

　　“他真这么说？”沈长风带着笑问道。

　　班长猛地点头，“真的！”

　　沈长风浅浅翘了翘嘴角，“好啦，我们出去吧，不要让他等太久。”

　　等走到教室外面的时候，谭四月将放在身后的大袋子移出来，班长很是震惊，“哇！你买这么多啊！”

　　谭四月看着沈长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班长蹲在地上，头快埋袋子里了，闻言以为是在跟他说话，摆了摆手，“你太客气啦，哎呀我不挑的。”

　　谭四月尴尬地笑了笑，将班长从袋子里拽了出来，递给班长那瓶橘子味的汽水，“要不，你先喝口水？”

　　班长欣然接受。

　　谭四月看了眼沈长风，指了指袋子里的零食，“你想吃什么？”

　　沈长风讶异地挑挑眉，“还有我的份啊。”

　　他笑着蹲了下来，翻了翻袋子里的零食，“我都可以，要不你给我推荐一下吧，哪个比较好吃啊？”

　　谭四月愣了愣，随即也翻了翻袋子，一包一包往沈长风身上放，“我有的没吃过，但看起来还可以，你可以尝尝。”

　　袋子快被翻空了，沈长风的怀里却堆起了小山。

　　班长咽下汽水，“我的天，你干脆全给他得了。”他瘪瘪嘴，“你哪像是给我送吃的啊，我看你倒像是来给沈长风送的，跟他的小迷妹一样。”

　　谭四月把一包薯片往班长那扔去，“胡说八道。”

　　有那么明显吗……

　　班长笑嘻嘻地拆开薯片，“开个玩笑嘛。”

　　沈长风怀里全是零食，有些不知所措，谭四月见状又用袋子把零食全部装起来，然后递给沈长风。

　　沈长风看着谭四月一脸认真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他说道：“你买这么多都给我啊？”

　　谭四月“嗯”了声，随即抿了抿嘴唇，“不够吗？”

　　班长嘴里嚼着薯片，笑着道：“这还不够啊，你还真的当上他迷妹了啊。”

　　沈长风也笑了，“够够够。”

　　离得不远，沈长风看见谭四月脖子上挂的相机，他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摄影社团的？”

　　谭四月低头看了眼相机，点点头。

　　班长也凑过来，问道：“你都拍了些什么啊，我想看我想看！”

　　谭四月想到刚刚用相机拍过沈长风，有些心虚，他咽了口唾沫，“我没拍什么。”

　　班长饶有兴趣，“没事没事，要不你给我和沈长风拍两张？”

　　谭四月下意识看向沈长风，沈长风愣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可以啊。”

　　谭四月咬了咬下唇，答应道：“好。”

　　他退后几步，再次举起相机。

　　沈长风和班长并排站着，沈长风比班长要高整整一个头，班长踮着脚尖搭着沈长风的肩膀，冲谭四月说道：“别拍下半身啊。”

　　谭四月没忍住笑了出来，“好好好。”

　　他拍了两张，看了眼照片，觉得还不错。

　　班长疾步跑来看照片，看了一眼，嘴巴一下子就翘了起来，“谭四月，你还真是沈长风的小迷妹啊。”

　　谭四月疑惑地眨眨眼睛，“嗯？”

　　班长将相机举到谭四月面前，“你看看！你看看！”

　　谭四月凑近看看，“怎么了吗？这不是拍得挺帅的吗？”

　　班长瞪大眼睛，愤愤说道：“帅的只有沈长风好吧，你看看这两张照片，一张我的眼睛是闭着的，一张我的脸都是糊的。你眼里是不是只有沈长风啊。”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是吧！”谭四月跑去捂班长的嘴。

　　两人玩闹间，班长不小心按到一个键，又出来一张照片。

　　“诶？这是……”班长停下玩闹的动作，仔细看了眼，不等谭四月夺回相机，班长又跑到沈长风那里，将相机举到沈长风面前，谭四月来不及阻止。

　　“这是你吧？”班长问道。

　　沈长风也看了会儿，随即摸了摸鼻子，偏头一笑，“好傻。”

　　谭四月赶忙说道：“不傻。”

　　班长问谭四月：“这你什么时候拍的？”

　　谭四月犹豫地答道：“刚才你们上课的时候。”

　　班长开始调侃沈长风，“没想到你镜头感还挺强，刚好是看着镜头的。”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扯出两根毛立起来，“哦呦，还有小呆毛儿呢。”

　　沈长风拿起一包薯片，塞到班长怀里，将相机抢了过来，“行了啊你。”

　　班长不满地嘟囔道：“你们两个，怎么让人闭嘴都是塞薯片啊。”

　　沈长风把相机还给谭四月，谭四月伸手要接，即将碰到相机时沈长风又收回手，“要不把这张照片删了吧，怪傻的。”

　　谭四月不乐意了，走上前直接将相机夺过，“不删，哪里傻了。”

　　沈长风指着相机显示屏，“头发都乱成鸡窝了，怎么不傻。”

　　谭四月瘪瘪嘴，“你收了我的零食，我拍你一张照片都不行吗？”

　　沈长风笑道：“没说不行，你单独给我拍张好看的，这张太傻了，别人看见要笑话我的。”

　　谭四月紧紧抱着相机，“这张挺好看的，我不给别人看不就好了，还相机的时候都是锁在指定的柜子里，钥匙老师都收起来了，没人会看到的。”

　　沈长风无奈地笑了笑，“你成心留我丑照啊。”

　　谭四月道：“明明就不丑。”

　　沈长风还欲再说，谭四月直直看向他，“我就是喜欢你。”

　　听到这话，班长鼓动的腮帮子也停了下来，看了看谭四月，又看了看沈长风，噎了一下，又强行将薯片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