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四月》朴槐

29、赏脸

　　谭四月咽了口唾沫，补充道：“喜欢你的这张照片”

　　说出“喜欢你”的那一刻，谭四月的身体像是通了电，指尖都是麻的，对上沈长风视线的一瞬间，心都变得焦烂。

　　他不敢说出口，不敢让班长听见，不敢让沈长风知道。

　　他是个胆小鬼，脱口而出的喜欢会拐弯，变成无力的解释。

　　谭四月话中的停顿让沈长风无法忽视，他处于惊讶之中一下子难以回过神，谭四月后来的补充清晰又明了，猛地将他拉回现实。

　　班长又看了看二人，率先开口，打破僵局，“那什么，我也觉着挺好看的，留着呗。”

　　沈长风不再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班长又指指相机，搓了搓手，“要不我给你俩拍一张呗？”

　　谭四月抬起头，望向沈长风，目光含着期许，沈长风勾勾唇角，“你拍吗？”

　　谭四月眨眨眼，也笑了，“好。”

　　俩人并肩站着，动作僵硬，班长举着相机扭了半天屁股仍没找到好的时机。

　　“你们俩不是认识吗？隔那么远干嘛！靠近点啊！”

　　俩人依言靠近。

　　“笑一笑嘛！”

　　俩人对视一下，像是产生了某种奇怪的电流，都扬起嘴角，看着对方眸中的自己，笑了起来。

　　沈长风抬手搭上谭四月的肩，谭四月下意识看向他，沈长风在看镜头，谭四月也扭过头望向镜头。

　　沈长风的手掌很大，也很暖，隔着几层衣料，传递着温度，可谭四月的血液经不起加热，被沈长风一碰，就会沸腾起来。

　　温热宽厚的手掌下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班长微微睁大眼，按下快门。

　　“太好了，我拍的太好了，你们快过来看！”班长冲他们招手。

　　“嗯，照片可以导出来吗？”沈长风看了眼照片，对谭四月问道。

　　谭四月点点头，沈长风突然想到什么，又道：“那咱俩加个联系方式吧，你用微信吗？到时候发给我。”

　　谭四月愣了愣，尴尬地攥了攥衣角，“我没……没手机，抱歉啊。”

　　沈长风有些意外，“啊，没关系。”

　　谭四月急忙补充道：“不过我可以去店里印出来，你要吗？”

　　沈长风低头摆弄相机，闻言笑了笑，“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谭四月有些失落，他原以为沈长风会很想要这张照片的。

　　过了一会儿，上课铃响了，沈长风和班长跟谭四月告别，提着大包进了教室，谭四月冲他们挥挥手。

　　笃志楼大部分都是搞培优的，上课铃响了，都正常上课，原本闹哄哄的走廊一下子就只剩下谭四月一人。

　　谭四月再次望向教室，沈长风很快进入状态，正在做题，谭四月抿了抿嘴唇，转身离开。

　　班长只拿了几包薯片，剩下的全都给沈长风了，沈长风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这次却没有拒绝。

　　晚上冯祁回到寝室，看见沈长风床上有个大袋子，他扒拉了一下，发现里面全是零食，他扯着嗓子冲卫生间喊道：“你买这么多吃的干嘛？”

　　下一秒，卫生间门打开，沈长风揉着头发出来，“不是我买的。”

　　冯祁眯了眯眼睛，满脸八卦，“该不会是哪个小迷妹送的吧？诶，你不是不随便收追求者的东西吗，这是怎么回事啊？”

　　沈长风无奈地笑了笑：“想太多了你，朋友送的。”

　　冯祁不信，促狭一笑：“哪个朋友啊？出手这么阔绰，男生女生？我认识吗？”

　　沈长风拿下毛巾，看向冯祁，“谭四月，你还有印象吗？”没等冯祁回答，他又笑着补充道：“就是你冷哥。”

　　冯祁摸了摸后脑勺，“怪不得，我下午碰到他他还问我你喜欢吃什么来着，冷哥对你还挺用心的嘛。”

　　沈长风不说话，笑着挑了挑眉。

　　--

　　十月月底学校要进行月考，十一月收假时，还要举行运动会。

　　谭四月他们班项目差不多安排完了，但一千五百米只有两个人报，还剩一个名额。

　　谭四月本不打算参加，奈何班长苦苦哀求。

　　“班主任说每个项目人都要报满，哪怕拿不了奖，人数上咱班不能输，可我问遍了，都没有愿意上的，你什么都没报，要不考虑考虑？”班长期待地问道。

　　谭四月咬了咬下唇，“我不行吧。”

　　班长一听这话，蹭地跳了起来，看起来还有点气愤，“你怎么能怀疑你自己呢！你不行谁行？你那么长的腿，随便跑两步估计就拿到第一了，有什么不行的？我就不乐意听你说这话！”

　　谭四月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班长的背，“你别这么激动嘛。”

　　班长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看起来气的不轻。

　　谭四月微微睁大眼睛，“那我报？”

　　班长闻言登时不喘了，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在报名表上一千五百米的空格上龙飞凤舞地写下“谭四月”这几个字，写完又握住谭四月的手，“谭四月，我爱死你了！你是勇士，我代表班级感谢你的付出！”

　　谭四月尴尬地笑着抽回了手。

　　怎么感觉中了圈套……

　　十八班同学的积极性同样很高，报名表一拿来差不多就填满了名字，大家都争相报名，不过沈长风并没有参加。

　　冯祁报了一百米和跳高，张康没报，他们广播站的人运动会那天要负责念稿子，不能报名参加项目。

　　报名表直到上课仍在到处传，同学们的激动情绪蔓延到课堂上，严望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拍了拍讲桌。

　　“怎么？一个个这么激动，都想着运动会是吧，那这样吧，谁要是再在课堂上谈论这个话题，干脆就去操场上跑个几圈，我成全你们。”

　　班上的同学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心思给我摆正啊，不是不让你们搞体育锻炼，也不是不让你们参加运动会，对体育项目有积极性是好事，但也得分清时间和场合，这是在课堂上，你们尊重我，我才会尊重你们。”

　　“你们别忘了，先是月考才是运动会，这次考试是我们整个市所有高中的一次联考，还是很有价值的，运动会要好好搞，学习也要好好搞。”

　　严望初拿起粉笔，“好了，接着上课！”

　　这次考试是一次大型联考，参考价值蛮高的，都是学生，考试将近，大家都陆陆续续收起心来，专心备考。

　　试考完了后，同学们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大家有如鸟儿出巢，十分兴奋，有的班在准备运动会上的比赛项目，有的班在准备运动会开幕式上的节目表演，学校有意让学生们放松一下，管理也松弛了一些。

　　考完试的四天后，就要放月假，运动会就在收假后的第二天。

　　距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严望初在班上强调放假要注意的事项。

　　“放假期间一定要注意安全，这已经强调很多次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让老师父母操心。”

　　“成绩你们也都知道了，放假不要傻玩，考好的别玩得忘形，没考好的放假好好分析分析原因。”

　　“还有假期作业，一定要完成，另外，还有上次几个抄作业的同学的字帖没交给我，没关系，再给你们几天时间，月假之后和作业一起一并交给我检查。”

　　“报了项目的同学假期也可以练练，收假第二天就举行运动会，有点赶，你们身体状态可能会调整不过来，假期不要松懈，但也不要过度。”

　　……

　　说了十几分钟后，严望初看了看表，犹豫片刻，说道：“算了，就说到这里。还只有几分钟了，可以提前放学。”

　　安静的教室里响起欢呼，严望初看着这些孩子，又好气又好笑。

　　冯祁和张康扒着沈长风的桌子，等着沈长风收拾东西，今天是冯祁生日，几人约好了一起玩。

　　“哎，真烦，作业那么多，我字帖还没写完，过个生日玩都玩不尽兴。”冯祁愁眉苦脸地说道。

　　张康揽着他的肩膀，“哎呦，想那么多干嘛，今天就开开心心地玩个痛快，作业什么的明天再说啦！”

　　沈长风收拾完东西，问道：“就我们几个？”

　　冯祁挑了挑眉，“怎么？不乐意？本少爷慈悲，赏你们一个陪我过生日的机会。”说罢他又点点头，“而且我没跟别人说我今天生日，人多了太闹。”

　　沈长风有些意外，调侃道：“小少爷不是喜欢热闹吗？”

　　“不一样，人多了玩项目都乱糟糟的，七嘴八舌的，意见都统一不了，而且我生日，当然要以我为中心，邀那么多人，我还要顾这顾那的，太麻烦。”冯祁抱着手臂，懒洋洋地说道。

　　张康晃了晃冯祁，“诶诶诶，你家里怎么不给你办生日酒会啊，香槟泳池什么的，我看那种电视剧里的豪门少爷过生日都是这样的。”

　　冯祁翻了个白眼，“我爸妈忙的要死，根本不管我，更别提办酒会了，他们顶多就是给我送几个贵的漂亮的玩意儿当生日礼物。”顿了顿，冯祁又说道：“再说了，那种酒会我也不是没参加过，我觉得挺无聊的，每个人都绷着，束手束脚的，还要给这个那个敬酒假笑，我不喜欢，这哪是过生日啊，简直是受罪，还不如跟几个知心朋友在街上四处逛逛，说到知心朋友，我也没几个，我只是看起来人缘好，我又不傻，什么人是因为钱才搭理我，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张康听完心里有点难受，他是个很感性的人，眼里已经泛着泪花了，“有钱人果然很孤独，你原来这么惨啊。”

　　冯祁一脸嫌弃地推了他一把，“还好吧，至于吗你。”

　　张康吸了吸鼻子，目光坚定，“既然你选择了我和沈哥陪你过生日，那我们一定会尽全力让你过一个开心的生日！”

　　沈长风跟着点点头。

　　冯祁笑着站起身，拍了张康的脑袋一巴掌，“走咯！”

　　张康捂着脑袋，咬着后槽牙说道：“看在今天是你过生日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冯祁笑嘻嘻地说道：“这样啊，那我可要多打几下。”

　　“冯祁你别给我得寸进尺！”

　　俩人打打闹闹出了教室，沈长风无奈地笑着：“两个幼稚鬼。”

　　三人出了教学楼，往校门走去时，他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瘦高身影。

　　“冷哥！”冯祁摇摇手臂，冲前方的人打招呼，沈长风没他这么夸张，只是温和地笑着。

　　谭四月愣了一下，看着三人朝自己走来，他淡淡开口：“打个商量，下次别在这么多人面前叫我这个。”

　　冯祁挠了挠头，“好。”

　　沈长风看着谭四月的眼睛，“你现在是要回家？”

　　谭四月反复咀嚼“家”这个字，过了半天才轻轻点头。

　　“你今天有没有什么安排？”沈长风又问道。

　　谭四月有点懵，不知道沈长风要干嘛，他眨眨眼睛，摇了摇头。

　　沈长风知道谭四月的家庭什么样，压抑沉闷，他想带谭四月一起去玩，让他开心一点。

　　沈长风翘起唇角，冲冯祁说道：“介不介意加个人？”

　　冯祁笑道：“我冷哥我当然不介意！”

　　谭四月更懵了，皱着眉头，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

　　“今天冯祁生日。”沈长风笑着说道。

　　谭四月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他们会和自己说这些，他微微一笑，“那祝你生日快乐，我不知道你今天过生日，没准备生日礼物，要不收假了我再给你？”

　　冯祁摆摆手，“不用了，我不用你给我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只要你赏脸陪我过个生日就好了。”

　　谭四月微微扬眉，“我？”

　　对面三人齐齐点头。

　　谭四月心头微痒，他是想去的，但他还是选择了拒绝，掐灭了心中那一丝向往的小火苗。

　　“不了吧，我这个人很无趣的，别到时候扫了你们的兴。”他低着头说道。

　　沈长风闻言，眉心微蹙，张康先他一步开口：“哎呦，帅哥，和朋友在一起干什么都是有趣的，再说了，要说无趣，冯祁这个人也挺无趣的。”

　　冯祁不乐意了，“我哪里无趣了，你这人怎么还带贬低寿星的啊！”

　　张康贱贱地摇了摇脑袋，“寿星的小心脏这么脆弱啊，开不得玩笑咯？”

　　俩人说着说着又开始上手，沈长风扶额，无奈一笑，不经意间，他瞥见谭四月翘起的唇角，那是一个很小的弧度，像是钩子，勾着沈长风的视线，又像是秋千，沈长风的心忍不住晃呀晃。

　　谭四月抬眸，视线撞上，谭四月敛起笑容，咬了咬下嘴唇，冲沈长风说道：“你不拦着点他们俩吗？”

　　沈长风瞥了眼打打闹闹的“幼稚鬼”二人组，耸耸肩膀，“不用理他们，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谭四月轻轻点头，沈长风笑着冲他抬抬下巴，“怎么样，小蒲公英，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谭四月望着沈长风亮亮的眼睛，拒绝的话都被堵住，他抿了抿唇，答道“好。”

　　那俩人闻言也停了下来，冯祁抓着张康的手，往天上举着，大喊一声：“冯祁最帅四人组，出发！”

　　张康笑骂了句“不要脸”，却也没抽出手。

　　“好傻。”沈长风笑着说道，随即他却又将手伸出来，冲谭四月挑挑眉，谭四月心跳如擂鼓，面上却十分冷静，他轻轻搭了上去，沈长风握住，也往天上一举，“出发！”

　　两两一对，牵着手，往校门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