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方家家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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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庭索性不理他三姐了，硬邦邦地问道：“欸，我家笑笑来了吗？”
笑笑是方庭的小外甥女，他二姐家的小女儿，叫关笑笑，长得格外可爱漂亮，方庭一直很喜欢她，经常带小姑娘玩。
方秀兰准备回厨房帮厨娘苏婶端菜，闻言道：“在路上了，别急。”
方庭他二姐嫁给的是不远处的关家，离得近，在路上了，那就是快了。
方庭跟着他姐一起进厨房端菜，忍不住又活泛起来：“唉唉，你倒是说说那到底怎么回事啊。”
方秀兰白了他一眼：“书给你吞肚子里去了？你不是大法兰西留洋回来的理博士吗？问这个不是自打自脸吗？”
方庭露出意味深长一笑：“欸欸欸，我还是觉得这是社会伦理问题，不是基因科学问题，所以特地求教复旦大学的文学系高材生方秀兰方老师。”
方秀兰被取悦到了，但无奈道：“这还真不是社会伦理问题，你没见过太祖父，你要是见过太祖父就知道六叔的蓝瞳是遗传了太祖父。”
这下恍然大悟了，方庭丝毫没有愧疚地说：“我对不起四爷爷，居然质疑人家的忠贞不渝，哎，我对不起他老人家，差点害他晚节不保。”
方秀兰要被他笑死了，没再搭理他。
方庭在厨房里帮忙，就是太监开会——无稽之谈，他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会帮个什么东西，争着抢着端菜也是为了趁机偷吃两口。
方秀兰晓得他的尿性，叫他别在厨房碍手碍脚，快些个滚。
方庭气得菜也不端了，去院子里逗弄他爹新买的鹦鹉。
他爹在院子里修花。
方庭不知道是什么花，反正怪漂亮的，只知道贼贵，上次他手欠，一下子摘了十几朵开得艳丽的送给新认识的漂亮小姐们，事后老爷子气得直接砸了他新买到手的西洋高级车。
他倒是不心疼，把他四哥心痛坏了，嘴上直嚷嚷着：“啊啊啊啊，我还想骗你几天玩玩这个新车呢，结果结果……啊啊，咱爸给它砸、了！！啊啊啊啊！”
他四哥天天讲、日日讲，甚至上床睡觉前，他四哥都敲了敲他门，哀怨这事，搞得那几天他憔悴死了，他严重怀疑这是他爹想出来的新的损招，曲线救国算是被他老人家弄明白了。
日后，他再也不敢碰那几朵花了。
但是今天，他又想手欠，凑过去，跟他爹商量：“爸，这花真艳——”
他屁话还没憋完，他爹直接打断：“滚！想都不要想。”
结果那庭院中央的金丝笼罩里面，养着那个孔雀绿的大鹦鹉，小嘴一张，巴拉巴拉：“方庭是个大混蛋！”
“方庭是个大混蛋！”
“方庭是个大混蛋！”
大混蛋方庭闻后，气得直接上前，指着无法无天的大鹦鹉怒吼道：“你给我闭嘴！！”
结果那鸟叫的更欢快了，巴拉巴拉一堆“方庭是个大混蛋”。
气得差点七窍生烟的方小少爷差点手刃他爹的爱宠。
方家六爷的一进来，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方庭是个大混蛋！”
方庭生在20世纪的民国，不知道有个词叫做——社死！
身形高大的男人闻言只是笑笑，冲淡了周身的冷峻气质。
…
方泽鑫陪着方泽谌进屋喝茶去了。
方庭嫌着无聊，继续逗鸟。
没一会，他二姐一家也到了。
方秀梅牵着一个冰雪聪明的小姑娘，身后跟着个约莫十来岁的少年，旁边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
方庭冲上前去，跟他们都挨个问好，立马抱起小姑娘，招呼这这一家人进去。
小姑娘蹭着小舅舅的脖子，笑得咯咯直响。
方庭稳当当地拖手抱着五岁的关笑笑，笑问：“笑笑，想你小舅没？”
小姑娘用甜丝丝的声音斩钉截铁道：“不想！”
身后的关家夫妇不客气地笑出声。
方庭故作生气地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笑骂道：“小没良心的，白疼了都！”
相比于活泼开朗的妹妹，哥哥关德田就显得沉默很多，一直安安静静地跟在父母旁边，不哭不闹、不笑不语。
作为母亲的方秀梅爱怜地抚摸他的发顶，但他只是抿着唇，除了进门的问好声，小小少年贯彻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原则。
…
这事要从关家说起：
关家是上海的名门望族，其底蕴深厚，比之方家是有过于而无不及，当然，方六爷在北美扎根势力后就不太好比较了。
关老爷子关大同是个极为爱国的老派商人，名字取自“天下大同”之意，其父曾是晚清探花，自然取名雅意。
关大同有一房正妻和一房侧妻，虽比不上人方泽鑫忠贞，但在不检点的民国男人中已经算是还好了。正妻生一子，排老二，名关过秦，正是方秀梅的丈夫；侧妻生一儿一女，老大关念周，老三关羡汉，正是前面提到的上海商会的关三娘。
老大一心钻研科学技术，力图科教兴国，先于武汉特别研究所；老二一心崇尚艺术，不喜从商，专心致志地当一个钢琴家。
关老爷子难免心中悲凉，两子皆是不问商界人，悲叹祖宗基业无人继承。船到桥头必有路，关三出生了，关家后继有人。
关三自幼就极为懂得这商贸之事，可以说是无师自通、天赋异禀，还没到成年，老爷子就把一半家业托付到她手上，无他，关老爷子身子骨快看不懂了。
关三也是极为懂事，年纪轻轻就撑起硕大一个关家家业，并且在她的带领下更是做大做强，用女儿身狠狠打脸那群说“女子主内”“女儿家不懂商”的男人。
但封建残余势力依旧，她年纪又尚轻，没人乖乖喊上一句“关三爷”，但在她的雷厉风行之下，都得乖乖喊声“关老板”。
她是个狠厉的女子，在她父亲的病床上发誓：此生永不嫁人！
她父亲一惊，不禁泪流：何必如此？犯不着如此。
她不语。
她父亲劝道：大不了招婿临门。
她摇头，这才道：国未立，敌未除，无心儿女情长，无心生儿育女。
她父亲笑着留着眼泪，手握着女儿的手，闭目长眠。
后来这句话传出来，人们都唏嘘不已，未曾想有女子竟然如此忧思家国，但大多都是嘲笑，一个女人居然不结婚，甚至连孩子也不要？
实际上关羡汉真的做到了，至今掌权十三年，年纪也有二十又九，仍未成家。
二哥关过秦的儿子出生时，她取得名字，“龙德在田，奇袭见异”，就叫关德田吧。后来孩子逐渐长大，关二夫妇就让关德田由关羡汉教导，为关家继承家业。
因此这孩子自小便养成了沉默稳重的性子。
别人也曾问他是否愿意，那孩子只道：人生而有命，我的命，是使命。
很难想象到这句话居然出自一个十岁孩子之口。
…
方家大哥正在福建外商，无法回来。
所以算算下来，人都到齐了。
依次落座，方泽鑫和方泽谌平辈，理应上头，后面子孙依次。
方家桌子大的很，是长桌，自然没有什么大人一桌、小孩一桌的区别。
方泽谌动筷后，其他人依次动筷。
此次家宴就是方家一代聚聚，方家家大业大，子嗣极多，五湖四海都有，上海的就只有老二方泽鑫和老六方泽谌，还是堂的。但那也是亲的啊，自然要吃吃饭、聊聊家常。
其实方泽谌十六岁踏上“哥伦比亚”号的大轮船前去北美，现在回来，也有十五年之阔别，哪里聊的上什么家里事情？大多情况都是方泽鑫作为哥哥的讲讲方家其他兄弟的事情，方泽谌在一旁听着，时不时也说说自己在北美的境遇。
因为是聊家常，所以不谈公事，大家都比较放松。
酒过三巡、菜过五脏庙，大家话都多了起来，活泛了不少。
方家吃饭没有什么大人聊天，小孩必须听的规矩。所以大家都各自说话，也都像寻常百姓家。
方庭憋了一下午，实在忍不住，就情不自禁地对一旁他二姐说起来中午的事。
主要讲那个惊为天人的女子讲话是怎么的奇怪。
他二姐自幼和他亲，性子温柔，说话也柔柔的：“你这是被人给讲了呀！”
他又是一愣，没想明白。
在他旁边坐的老四最是好事的，连忙凑上去嚷道：“啊啊，什么事情啊？！快给我说说！老五居然被人讲了！！天大的好事啊！！”
他旁边的老三也冒过来，眨巴着眼睛看他。
这下好了，一桌子人都被方睢宁这一嗓子嚷嚷过来了。
就连一向冷峻寡言的方泽谌也望着他。
方庭：……
方庭：“没什么大事——”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旁兴奋的方睢宁打断：“不可能！我刚刚明明听到二姐说你被人内涵了！而且你个白痴还听不出来自己被人内涵了！！哈哈哈！！”
方庭微笑着。
一脚踩在防之不备的方睢宁脚上。
方睢宁痛的直吼吼。
方秀梅好笑地制止打闹的两人，将方庭遭遇的事又复述一遍。
这下好了，全家人都晓得了，方庭这个花花公子卖弄学识不成，反被人家女子暗讽了一番，结果这个傻子还听不出来别人的内涵，简直是笑死了好吗。
桌上就数方秀梅笑得最大声，她笑骂道：“都跟你说了别臭显摆，结果你不听，以为留洋回来了就真的学富五车了。哈哈哈，结果好家伙！人家姑娘学贯中西，把你一顿暗讽，你还不知道！！哈哈哈，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哈哈哈！”
方庭尴尬地都想一撞南墙。
方泽谌也眸色微微含着笑意。
方泽鑫听后，赞叹道：“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啊。”
方睢宁煞有其事地点头：“是不简单，居然能忍受方庭在耳边狗吠那么长时间才讽刺！果然能忍！！佩服佩服！”
方庭气得咬牙。
方泽谌也开口了：“枫丹白露宫？这在国外留洋的华国人也很少有人知道颐和园藏品被搜刮进那里，这个女子居然身处百乐门，实在是可惜了。”
方泽鑫点头。
方睢宁来兴趣了，追着问：“唉唉，五弟啊，告诉我是百乐门的哪位佳人，改天我也拜见一二啊，瞻仰才女风度啊！”
方庭推开他，嗤声道：“你想都不要想！”
这件事就像个插曲一样过去了。
家宴依旧进行。
方泽谌期间出来抽烟透气，出于商人的精明与警惕，他总感觉那位百乐门女士不简单。
他灰蓝色的眸子沉沉。
掸着烟灰，他转身。
…
方庭这个东西多多少少有着男人的通病，单个一字——贱！
被佳人暗讽了，一开始是恼羞成怒，后来却又沾沾自喜：瞧！我看人的眼光就是不错！
他长那么大，顺风顺水，突然来了个表面顺从、实则暗讽他的女子，他那叫，又刺激又兴奋！
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方庭拿出来往常追蓝玫瑰、素莲的架势开始猛烈追求言不迁。
天天来，天天献殷勤。
中午一捧玫瑰、晚上一瓶红酒的，那叫一个情意绵绵、深情似水。闹得大上海那叫一个，人尽皆知！
本来这个方小少爷的名气就大，但再怎么大也比不过上面权势更大、人也更加花心的“四公子”。
要怪就怪，言不迁的照片被人抓拍到了，一登刊那叫一个，惊为天人！
“四公子”之一的陆百督看见了照片，那叫一个魂牵梦绕啊，然后立马去找传闻中的佳人。
果不其然，佳人不仅拒绝了拒绝了风流名满的方小少爷，同时也拒绝了权势滔天的陆公子。
这下把一向顺风顺水的陆公子气的，那叫一个火冒三丈，扬言：如果言玉珠不陪他，他就让言玉珠在大上海滩的十里洋场，混、不、下、去！
正当人们纷纷为红粉佳人惋惜之时，结果法租界的政治部翻译官窦司礼却横插一脚，势必要保下这个女子。
好嘛，这下有看头了！！
人民群众最喜闻乐见的就是绯闻、谣言，也最最喜欢看这个多男争一女的戏码！
毕竟，八卦是人类刻在DNA里的东西，虽然我也不大知道为什么人类的DNA这么喜欢瞎刻东西，但不可否认的是，八卦是人生一大快乐！
言玉珠小姐，彻底火遍大上海。
当事人的言不迁：……
言不迁：谢谢你吆，我又得营业了。
…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方家家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