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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难掩锋芒 ...

  •   方庭就这样在两位佳人面前高谈阔论,明明心里得意洋洋,但是面上还故作谦虚。
      他从各地风情聊到西洋奇闻,讲法兰西是如何如何的浪漫,那里的金发女郎是如何热情,那里的红酒是怎样怎样的美味。
      说巴黎圣母院是如何的高大伟岸,埃菲尔铁塔是怎样的高亭瞩目,圣心大教堂是多么的金碧辉煌,香榭丽舍大道是那样的浪漫迷人……
      他将自己的留洋经历毫不客气地作为谈资,引诱着佳人注目。
      他说:“哎,可惜了,我未曾前去奥赛博物馆瞻仰一二,据说那里的珍品举世闻名!”
      蓝玫瑰不语,只是微笑。
      方庭主要想引起言不迁的注意,又多说了句:“但是好在我受人邀请,去过法兰西的枫丹白露宫,那里也是藏品颇丰。”
      言不迁闻言,轻笑出声:“方少爷欣赏时,不知可有感触?”
      方庭一见言不迁搭话了,更是卖力地吹嘘起来:“枫丹白露宫虽然不及凡尔赛宫名气大,但也是鼎鼎大名的豪华王宫,其中我最喜欢的还是拿破仑纪念馆,因为我……”
      他又开始了高谈。
      等终于停下来后,言不迁才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拭好后,缓缓开口:“那,方少爷去参观了华国馆了吗?”
      方庭一愣,随后又信口雌黄道:“那是自然,介绍自家的也是要看看的。”
      言不迁点头,但说:“还是不要参观华国馆为好,毕竟陈列了太多颐和园的东西,难免会看着难受。”
      她抬头,眸色依旧淡淡,不起波澜:“你说,对吗?”
      方庭一愣。
      …
      邻桌的那位黑发黑眸的俊美青年轻笑出声。
      男人对面的法兰西男人不明,抬眸望去,问道:“密斯特窦,你笑什么?”
      男人喝着红酒,笑着回答:“笑一个很有锋芒的女士。”
      法兰西男人也喝了口红酒,操着不太娴熟的华语,不赞同道:“不不,密斯特窦,你不该笑的。”
      男人轻笑:“哦,为什么?你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法兰西男人煞有其事道:“虽然不知道你笑什么,但是我十分喜欢有锋芒的密斯。”
      男人无奈开口:“赛尔斯曼先生,显然你是误会我了,我的笑意是欣赏性的、褒扬性的,因为我也十分喜欢有锋芒的密斯。”
      法兰西男人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男人又喝了口酒,失笑摇头。
      …
      夜幕降临,百乐门也彻底敞开了大门,歌舞厅里余音绕梁、暗香浮动。绅士淑女们纷纷光彩照人,都是极尽奢靡的模样。
      觥筹交错之间,言笑晏晏之下,你一句、我一句,宾主尽欢。
      宽大的大厅里,百乐门的姑娘们都挽着动人的微笑,舞台上,素来有着“黑夜歌姬”的桉木小姐,歌喉天籁,曲调婉转。
      一袭黑色蕾丝长裙、头顶镂空蕾丝纱帽,修长的天鹅颈在明亮的灯光下美丽动人,她的莹莹玉肌,吸引了众多不怀好意的目光。
      “夜上海……”
      “夜上海……”
      “你是个不夜城……”
      “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只见她笑脸迎。”
      “谁知她内心苦闷,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
      “酒不醉人人自醉,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
      “晓色朦胧倦眼惺忪,大家归去心灵儿。”
      “随着转动的车轮,换一换新天地。”
      “别有一个新环境,回味着夜生活如梦初醒。”
      “酒不醉人人自醉,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
      “了青春……”
      舞池中央,男男女女们交相辉映、纷至沓来,舞姿曼妙、你来我往,好不快活。
      言不迁躲在一个人少的角落里,坐在椅子上,靠在长条桌旁,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台上那位绝色歌姬。
      啊!
      如痴如醉地欣赏美女真是一大享受啊!
      现在言不迁的状态很糟糕,用后世的话来讲,就是不想营业,换句更恰当的就是——摆烂。
      其实也的确不能怪她,在金陵的时候她忙的像陀螺一样,天天在利益场里见风使舵、左右逢源,当一个极为负责交际花,不仅要哄好目标任务林佼文的脾气,还要抽空混进金陵上流社会的贵妇圈子里打探消息。
      要知道,往往女人聊天时不经意的一句话,就会暴露出许多消息。
      言不迁现在都记得,当时有个姓庞的太太,她们一起理发美容的时候,无意识地吐槽自家老公头发越来越少,还喜欢跑去城西一家理发店去理发,也不知道那几根毛有什么好理的。
      当时就引起了言不迁的高度重视,回去后立马调查那位庞太太的老公,立即汇报给军统详细探查。
      问为什么这么抓鸡毛蒜皮的小事?问就是军统绝不放任任何可疑点!
      果不其然,那个快秃顶的男人居然是个隐藏在华国多年的日本间谍,和周围人相处了将近二十年,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因为这种早期侵入势力的间谍实在是狡猾无比。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伪装了二十年的身份暴露,仅仅因为自己夫人的一句“我老公头发没几根,还跑去理发店理发”。
      那家理发店是日特的联系点,可惜的是他的线头太过精明,军统搜查时,已是人去楼空。
      可是那个深入已久的日本间谍被捉拿归案,而且在军统的酷刑之下,也曝出来了其他几个日特的身份。
      那次可以说是相当漂亮。
      牧常岚高兴地直接给言不迁加薪,也让言不迁的代号在处座戴春风面前风光了一把。
      可惜了,如今局势动荡、言不迁又大病初愈,上头叫她好好养伤,短期内不会接重大任务。
      哎……
      一个大忙人一下子空闲下来的滋味属实不太好受,搞的言不迁又想抽烟了。
      可惜了,再抽下去,她怕是熬不到1949年的。
      言不迁只要一想到这,活泛的心思就淡了,告诉自己抽烟有害健康,抽烟有害健康,抽烟有害健康……
      她原本在前世是不抽烟的,但自从当上了特务后,每天提心吊胆、心惊胆战,唯恐哪天身份暴露被人一枪崩了,死不瞑目。
      那可真是太亏了!
      她当时偶尔看谍战片的时候就觉得那群个主角耍帅,天天抽烟,但凡一件任务开始、结束,都来包烟,这不是将身体健康当儿戏嘛,这么个不要命的抽法不死才怪!
      结果轮到自己头上了,那才知道,这个烟啊,它就是药!精神上的慰藉品,这个一时不抽那都是不行的!不成的!要命的!!
      还记得在金陵那会儿,每次跟林佼文办事后都得抽掉半包烟。当时林佼文就皱着眉头将她的烟扔掉,可能也没想到会有女人烟瘾这么大。
      他就骂她:有功夫抽那么多烟死掉,还不如死在我身上!
      他个瘪三哪里知道,她那是怕的呀。
      她晚上睡觉都怕林佼文知道她特务的身份,把她带走逮到刑房里上刑,逼问她是哪方势力!
      更是害怕晚上睡着了,对方一个气不过直接开枪把她毙了!!
      她怕的要死,不抽烟缓解压力、放松精神,她是真的害怕浑浑噩噩之间直接疯掉。
      哎……
      “多事之秋……”
      她失笑摇头,觉得自己段时间的确是闲的了,竟然没事想事,想起以前的东西了。
      这时一道磁性悦耳的男声打破平静:
      “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我能否有幸,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站在言不迁面前,风度翩翩,仪态万千。唇齿含笑,黑发黑眸,面孔是典型的中式俊美,每一五官都是深邃迷人。
      对方带着银丝边框的眼镜,很是斯文文礼。
      是个见过的人呢。
      言不迁唇角一弯,含笑道:“我的荣幸。”
      …
      他们在舞池边共舞,衣香鬓影间,言不迁闻到了对方身上的古龙井香水味,成熟且神秘。
      言不迁的手臂还搭在男人强壮有力的臂弯上,感受到对方裁量精细的布料下温热的肌肉。
      她笑着在对方耳边低语:“先生莫非是中午认识的我?”
      男人微笑道:“是的小姐,我被您中午的风采弄得神魂颠倒。”
      言不迁微微抬头,莞尔一笑:“谬赞了,哪里比得上先生风采夺目。”
      男人但笑不语。
      两人跳着舞,对方宽厚的手只是虚虚一握,根本没有碰到言不迁的腰肢,而且对方跳舞时的动作十分标准,并且不越界,十分有君子之度。
      言不迁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极有修养和风度的男人,这分风度不是装出来的,是由内而外、实实在在散发出来的涵养。
      言不迁和他交谈起来极为舒心,知进退、懂礼仪,虚怀若谷、谦辞常口,是个真真的绅士。
      当然,不排除人家真的很会装,毕竟这个世道上,会装的男人太多了。
      言不迁一共和他跳了四首,待到她微微薄汗时,男人立马停止。
      对方为她取来一杯温水。
      要知道在百乐门这种声色场合只有酒水的,正儿八经的白开水是难以寻到的,对方却为她寻了杯温水。
      他温柔的解释道:“小姐莫要怪罪,我嗅到了小姐身上的药膏味,擅自做主取来温水。”
      她颔首道谢,接过、喝下。
      他又担忧地嘱咐道:“恕我唐突,您如果生病未愈,还是最好请假养好伤,而且也不便饮酒。”
      言不迁真诚地道谢。
      随后两人又聊了几句,男人便告辞了。
      在临别前,男人笑着问道:“我可以拥有小姐的姓名吗?”
      言不迁言笑晏晏地回答:“言玉珠,如玉似珠的玉珠。”
      那男人细细读了一遍后,眸中星光闪闪,十分动人,他的薄唇轻启,温言细语道:
      “我姓窦,名司礼,字少华。”
      “你……”他望着言不迁的眼睛说,“你可以叫我的名。”
      言不迁笑着回道:“还是窦先生吧。”
      …
      当一个男人告诉你,他的名和字后,让你唤他的名,这个信号可不太好。
      在华国两千年的礼仪教化中,字是外人和好友叫的。
      言不迁漫不经心地喝着杯子里的温水,还剩一点,她随手倒到旁边的酒杯里,然后就着酒,一口饮下。
      名是至亲至爱叫的。
      越界了。
      …
      坐会车子里的窦司礼失笑摇头。
      他还是过界了,怎么就没忍住呢?
      前面的司机刘伟看着后视镜,随后又看向前方,问着后面那个高大的男人:“窦先生,现在去哪?”
      窦司礼回神,“回『撒奈斯公馆』。”
      刘伟点头,发动车子。
      黑夜中,金碧辉煌又歌舞升平的百乐门被甩在车后。
      窦司礼靠着车背,有些神思不属地望着窗外的街道。
      明明万家灯火,却没有一家映入眼帘。
      他的目光,已经丢在了百乐门的一位女士身上。
      明明一向自持稳重,怎么……
      窦司礼微微蹙眉。
      …
      方庭气鼓鼓地回到『方公馆』。
      越想越气!
      他一直琢磨着中午那个叫言玉珠说的话,总感觉哪里乖乖的,觉得对方在嘲笑她,可是她当时的表情又是那么的悲伤,但说不像嘲笑吧,又感觉哪哪不对!
      真是烦死了!!
      当天晚上,方庭就在房间里“失手”砸坏了一个花瓶。
      楼下他爹就开始骂了。
      骂他个败家子,老子辛辛苦苦攒的积蓄全被他霍霍掉了。
      他没理会他爹,噔噔噔下楼,没好气地开了杯酒,Petrus(柏翠)系列,看得他爹一阵心痛。
      他爹方泽鑫骂道:“你还好意思回来?!你把人家杜小少爷打了,你还有脸回来?!!找抽吗?!”
      方庭灌着酒,口齿不清道:“是他先惹我的!”
      方泽鑫白了他一眼,叫他带着酒滚过来吃饭。
      方庭跟上。
      方家结构简单,就方泽鑫一个当爹的,没续弦,外面养了一个情妇,一直也没带回来,也没打算带回来。
      他爹一直跟他母亲很恩爱,说是大学同学,婚后一直相濡以沫,琴瑟和鸣。那个情妇也是他母亲死后的五年才找的,而且眉眼肖似旧人。可以说他爸坐到这个份上是极为不容易的,几个看开的孩子大了,也同意他爸续弦,把外面的孟阿姨迎娶回来,他爸都直接拒绝了。
      在这样一个时代还能做到这一点,这个丈夫、父亲做的还是极为负责的。
      方庭在家排老五,最小的,上头还有大哥、二姐、三姐、四哥。
      他母亲生他的时候年纪已高,难产死的,此后一家子都极为宠溺这个幺儿,可以说要月亮绝对不摘星星。
      所以只要但凡方庭憋了个什么屁事,甭管大小,一家人自然是被惊动到了。
      他四哥就问他怎么搞的,气什么?
      方庭气鼓鼓地落座后,夹了一大筷子的红烧排骨,塞的满嘴都是油。
      他四哥方睢宁来不及制止,惊得直接打掉他筷子。
      方庭本就郁闷,见他四哥这样,气道:“你干嘛!”
      方睢宁没好气道:“没看见桌上没人落座了吗?就你一个坐的,还吃上了。”
      方庭毛了:“怎么啦,平常不都这样吗?!”
      这时方庭他三姐方秀兰端着菜路过,看到少了一块的排骨,瞪大眼睛,又看见方庭嘴边的油渍,算是明白了。
      她放下菜,道:“是六叔要来,人长辈没到你就吃。”
      方庭一听是六叔,瞬间蔫吧了。
      他在自己家无法无天惯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比自己就大个十岁的六叔,反而像是老鼠见到猫——怂怕了。
      明明都没见几面,怎么就怕了呢?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说来也稀罕,他六叔一个纯正的华国人,怎么偏偏眼睛是蓝的?
      他凑到自家三姐旁边,贱兮兮地小声嘀咕:“哎,三姐,你消息最灵通,可知道咱叔这眼睛怎么搞的?该不会是四爷爷他年轻时候风流……”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三姐一个拍头打断。
      “胡说什么东西啊!这话要是被爹晓得了,不把你皮给拔了我就不姓方!!”
      方庭痛呼一声:“啊啊啊!疼!”
      方秀兰哼了口气:“打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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