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犹可追》魏栀

91、第91章 温情

　　陆澄子挂完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晕乎乎地跟林星野站在医院门口，没多久邓敏敏就开车过来。
　　“你们先上车等我一下，”邓敏敏从驾驶座下来，一边招呼一边从车里拿出一个盒子和一个文件袋，“我去给你张叔叔和陈阿姨送点儿东西。”
　　陆澄子目送她进去，小声问：“阿姨怎么过来了？”
　　“探望我爸以前的同事，顺道接我们回家。”林星野笑笑，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上去吧，省得打车了。”
　　陆澄子钻进车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脑子又晕又疼，她一时半会儿捋不清楚。
　　林星野关上车门侧过身来，打开从医院拎出来的白色塑料袋，拆开一片退热贴贴在她的额头上。
　　“还难受吗？”
　　“比之前好点了。”陆澄子顿了顿，“等会儿阿姨要是问起来，该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我俩为什么会在一块儿，还一起来了医院？”陆澄子说，“难道换成你，你不会好奇这个问题吗？”
　　“同学聚会，聚到一半发现你发烧了，我送你来医院，这有什么难解释的。”林星野为了掩盖邓敏敏女士对陆澄子几乎溢出来的喜爱操碎了心，“她要是不信，大不了摊开来说。”
　　“别！”陆澄子慌忙说，“别摊开。”
　　“……”林星野转头看了她半晌，“为什么？”
　　陆澄子大约觉得自己这话听起来不会让人很开心，皱着眉苦恼地说：“对不起，我就是觉得……还不是时候。”
　　林星野看着她。
　　“我妈知道的时候怒不可遏，万一阿姨知道了，我俩直接吹了怎么办？”陆澄子对这件事颇有阴影，“反正……高中毕业之前先别让她发现。”
　　——可邓敏敏早就知道了，连情侣装都给买好了，要是他们再大几岁，邓敏敏连他们家传给儿媳妇的传家宝都要交给她了。
　　林星野哑然失笑：“我妈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她观念没那么封建死板。”
　　“那也不行。”陆澄子难受地倚在靠背上，“让我在阿姨那儿留点好印象吧，我只想和你顺顺当当地走下去。”
　　一支利剑嗖的戳中心窝，林星野看着她晦暗中的脸，被他握着的手蜷起指尖缩了缩，尽管动作很微小，但他还是感觉到了——陆澄子在紧张。
　　她怕早恋会在邓敏敏心中留下轻浮放荡的坏印象。
　　究竟是什么让她有这种担忧？
　　是那天邓敏敏和她聊天的时候说了什么，还是她母亲和她吵架的时候说了什么？
　　林星野忽然怀疑自己担心邓敏敏的热情会给陆澄子压力这个想法本身就是错的，如果陆澄子知道邓敏敏有多喜欢她，也许她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不用担心，我妈对你印象很好，”他说，“成天威胁我要把我扫地出门，然后认你做闺女。”
　　“真的？”
　　“小姑可以作证。”林星野捏了捏她的手指，“在她眼里，你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喜欢得不得了。”
　　陆澄子抿着唇，无声地笑了起来。
　　外科的陈医生津津有味地吃着邓敏敏带来的饺子和菜肴，她大年初一值班，儿子今年和他媳妇儿去丈母娘家过年，家里只有她和张医生，昨晚年夜饭都是草草应付。林正松生前和这两口子关系不错，邓敏敏这次专门过来送饭，大过年当医生的都很辛苦。
　　“初一也这么忙吗？”邓敏敏问。
　　“医院哪天不忙？”陈医生说，“喝完酒出车祸的，开摩托车摔伤的，放烟花被烧伤的，这一天就没消停过，你们小区那特有名的小胖墩儿今天就来了两趟。”
　　“他干什么了？”
　　“一次是放烟花被火燎着了额头，一次是从台阶上摔下来，手腕骨折了。”陈医生摆摆手，“嗐，熊孩子。”
　　邓敏敏耸耸肩，低头查看了一眼手机的消息。
　　“对了，你们家星野上次是怎么回事儿啊？”陈医生忽然疑惑地说，“带来一个女同学，那孩子的胳膊被人刮了几个字，我以为是他弄的，但看着又不像，问又不肯说。”
　　邓敏敏蹙眉：“什么时候的事儿？”
　　“十一月底的时候吧，”陈医生想了想，比划着说，“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心眼儿，用刀在人家胳膊上刻字，缝了差不多有二十针，还好没刻在脸上，不然那女娃子的脸八成得毁了，挺漂亮一姑娘。”
　　邓敏敏稍微一想，就把林星野那次旷课而且不回家的事情串联起来，心情顿时一沉。
　　她儿子是什么样的货色她心里清楚，林正松走前，林星野就像一只极富攻击性的小狼，成天与外面的各色小野兽撕咬，流过血，也打过胜仗，正如他的名字，野得很，傲得很，谁也无法将他驯服。
　　陆澄子是个好学生，断不可能惹是生非，八成是林星野以前惹过的人报复到娇弱可欺的女孩子身上，他去把尊严要了回来，手心的疤痕不是什么啤酒瓶玻璃划伤的，那都是小崽子怕她迁怒陆澄子而扯的淡。
　　小混账。
　　“那姑娘的手怎么样？”邓敏敏问。
　　“按时换药服药，现在应该好了。”陈医生说，“只不过肯定要留疤，就算用了祛疤膏，一年两年也没办法完全消除。”
　　“回头我问一下他怎么回事儿，我不在家，他要是成心瞒着，连小姑都不知道。”邓敏敏说，“老张怎么还没过来？饺子都凉了。他在做手术？”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一名稍微上了年纪的医生就揣着大白挂的兜进来了。
　　“手术倒没有，”张医生说，“有病人来做检查，磨蹭了一会儿。”
　　他们不宜喝酒，邓敏敏只带了饮料和热汤，配上饺子和香喷喷的饭菜，仿佛置身天堂。
　　“要是有火锅就好了。”张医生叹道，有些怀念以前大家一起去吃火锅的场面，那时候林正松还在，有人和他对饮。
　　“你俩什么时候放假，咱们约一顿火锅呗。”邓敏敏说，“带上小孩子，人多热闹。”
　　“就算放假也挨不到一块儿啊，”陈医生说，“除非跟别人调班，否则怎么都有一个人值班。”
　　几个人说说笑笑，外面还有两个孩子在等她。邓敏敏看时间差不多了，把那个文件袋给张医生：“你要的资料，我托人弄来了，不知道全不全，你看看。”
　　“谢了。”张医生笑说道。
　　“看在饺子和资料的份儿上，我能免费看一次诊吗？”邓敏敏笑了笑。
　　“咋，你身体不舒服？”
　　“就是经常胃疼，觉得恶心犯呕，”邓敏敏说，“每次吃饭肚子都很胀，吃药也没见有好转。”
　　“最近食欲怎么样？”张医生问。
　　“没什么胃口，吃两口就饱了。”邓敏敏抿唇，“吃什么都烧心，这几个月每天都在吃素。”
　　“这是胃癌的症状啊，”张医生皱眉，“建议去做个胃镜检查检查，真要是得了什么病，早发现早治疗。”
　　……
　　邓敏敏半个小时才出来，坐到车里一边扣安全带一边回头：“小陆同学恢复得怎么样？输完液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陆澄子说，“谢谢阿姨过来接我们。”
　　“嗐，谢什么，顺便的事儿。”邓敏敏发动车子缓缓开到马路上，“咱们什么关系啊，不用这么客气。对了，你们在医院待了一下午，还没吃饭吧？要不然顺道来我们家吃个饭？”
　　“啊？”陆澄子愣了愣，“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邓敏敏说，“我们家过年只有四个人，团圆是团圆了，但是比不上隔壁十几口人那么热闹，还是太冷清了。”
　　林星野心中吐槽，林星塬一人顶人家五个，请人来家里吃饭还要买惨，也是没谁了。
　　“对，来我们家吧，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为了不让陆澄子孤零零回家自己弄吃的，或者连做都懒得做，直接空着肚子躺床上，林星野顺着话说，“而且你还发着烧，回去就不要折腾了。”
　　陆澄子转头看了他一眼，林星野露出温和的笑容。
　　“就是啊，生病了就应该被好好照顾，话说我一直都想有个闺女来着，你就让我体验一把照顾闺女的感觉吧——而且我听说，林星野的成绩能提高，全仰仗你帮忙，阿姨说什么也要好好谢谢你。”邓敏敏在红绿灯前停车，拉上手刹回头笑着说，“就这么说定了啊。”
　　陆澄子笑了笑：“那就打扰了。”
　　林星野悄悄地牵住她的手。
　　车子开回花半里，邓敏敏喜滋滋地领着陆澄子回家：“进来吧，不用换鞋，林星野去陪你同学坐一会儿，马上就能吃饭了。”
　　在厨房里忙活的林凝探出头来，愉快地跟陆澄子打了个招呼。
　　元宝看到她，拿着心爱的超人开心地跑来：“陆姐姐，你来啦！”
　　陆澄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是啊。”
　　“我好想你哦！”元宝兴奋地说，“我好久没见过你了……你头上贴的是什么呀？”
　　“是退热贴，你陆姐姐生病了，别吵她。”林星野按住他的脑门往后推，不让这小子抱陆澄子，“去倒水。”
　　“好！”小朋友蹬蹬蹬跑去饮水机那边接水。
　　邓敏敏身体力行地让陆澄子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生病了就应该被好好照顾”，这一点直接体现在今天的晚餐上。她不仅专门打了胡萝卜橙汁让陆澄子补充维生素和矿物质，还担心陆澄子发烧胃口不好，额外做了几道清淡菜，无论卖相还是味道和营养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林星野简直大开眼界——他从来都不知道邓敏敏女士的母爱能这么泛滥，对元宝都没那么夸张，看陆澄子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保温箱里拼死拼活生下的亲闺女，短短几分钟就凭着毫不掩饰的慈爱得到了喊陆澄子小名的权利。
　　幸好他抢先一步，林星野心有余悸地暗忖。
　　不然让邓敏敏女士抢先认了陆澄子做干女儿，他可就没有女朋友了。
　　“茜茜这个名字好听诶，”邓敏敏说，“我对19世纪奥地利的那位茜茜公主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怀元宝的时候以为是个女孩儿，想好了一大堆带茜的名字，我要是有个女儿，一定要把她当小公主养。”
　　“我可以作证，”林凝拍了拍元宝的脑袋，“元宝这个名字原本也是给预想中的闺女取的，结果让他占了便宜。”
　　林星野奇怪道：“不对吧，元宝的元难道一开始不是他名字里的那个塬，后来根据两年前去超市买年货他看到金灿灿的元宝时一脸找到同类的表情改的吗？”
　　“……”邓敏敏挥挥手，“哎呀，发音都一样，哪个yuan不重要不重要，你也别笑话元宝了，你小时候还跟菜叶子上的毛毛虫认亲戚呢，虫虫。”
　　陆澄子：“…………”
　　林星野：“…………”
　　对面的林凝刚喝进去的可乐差点被呛出来，接着哈哈大笑。
　　陆澄子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虫虫？”
　　“哦，林星野的小名就叫虫虫，不过四岁的时候经过殊死反抗，不许我们再叫了。”邓敏敏毫不留情地揭儿子老底。
　　林星野的表情简直要裂开，陆澄子艰难地忍着笑：“为什么叫虫虫？”
　　林凝笑得更厉害了，邓敏敏说：“因为他刚学爬那会儿全靠身体蠕动，哎哟那白白胖胖的小身板儿，简直就是毛毛虫本虫，于是他爸就给取了这个名字。我觉得很可爱啊，为什么不让叫，小小年纪自尊心就这么强，还用马桶洗青提给你爸吃，活该被他暴揍一顿。”
　　林凝捧腹大笑：“我记得我记得，哭得可惨了哈哈哈哈哈哈……”
　　陆澄子偷偷看了一眼林星野，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怕男朋友秋后算账，笑得很克制。
　　林星野咔的捏紧筷子：“………………”
　　冷静点，这几个女人是不能动的。
　　“啊这个清蒸鱼味道不错……”林星野装糊涂，修长的腿在桌子底下委委屈屈地绞住陆澄子的腿，仿佛在诉冤：我那时候才四岁！
　　邓敏敏鄙视他，亲亲热热地给陆澄子夹菜：“茜茜多吃点儿，这样才好得快。”
　　“谢谢阿姨。”陆澄子说，底下轻轻踩了踩他的脚。
　　“来来来，干一个，”林凝举起自己的饮料杯，“祝大家新年快乐！”
　　“来，”邓敏敏也举起杯子，“祝茜茜和林星野今年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小凝工作顺利，跟小何幸福快乐，元宝也要健康可爱！”
　　“新年快乐！”
　　“……”
　　几杯不同颜色的饮料在盘碟碗筷上聚拢，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伴随着愉悦的笑声，陆澄子喝了一口邓敏敏专门为她榨的胡萝卜橙汁，甘甜的味道混着果蔬香气迅速占领口腔，没被杯子挡住的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月牙形状。
　　她觉得挺好的。
　　万万没想到，风雪夜归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温情等着她。
　　回去的时候，邓敏敏还拉着她絮絮叨叨地嘱咐：“还有点儿低烧，回去一定要多喝水啊，睡觉记得盖好被子，要是觉得不舒服就给我们打电话。这瓶胡萝卜橙汁带回去喝，很管用的，明天要是还没好，阿姨给你榨南瓜汁——哎要不你今晚在我们家住得了，万一半夜复烧也好有人照顾，让林星野窝沙发去……”
　　林星野看着陆澄子的表情在她无孔不入的关心中变得诚惶诚恐，连忙拦住：“妈妈妈，您快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落了什么把柄在人家手上，我骨折的时候都没见您这么关心……”
　　说着就拉着陆澄子走，陆澄子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赶紧挣开他的手免得露馅还是留下来陪她多聊几句免得拂了她的一番好意显得不礼貌，千钧一发之际回头：“谢谢阿姨，阿姨再见！……”
　　“嘿你个臭小子，我还没说完呢！”邓敏敏叉着腰站在门口，气鼓鼓又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闪进楼梯间的门。
　　楼梯的灯应声而亮，林星野扶着陆澄子上楼，松气道：“我真是服了我妈，她没吓着你吧？”
　　“怎么会，”陆澄子笑着说，“阿姨人很好。”
　　林星野也笑：“现在相信我妈喜欢你了吧？”
　　“我信。”陆澄子严肃地点头，“而且我总感觉她照顾的不是发烧的病人，而是刚生完孩子的儿媳妇儿。”
　　林星野虚弱地说：“那绝对是你的错觉……”
　　陆澄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老实交代吧林星野，阿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邓敏敏的种种行为似乎都在传递这个讯息，她这样有学识有涵养的白领，对自家儿子的女同学如此热情，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品出味来。
　　“呃……”天不怕地不怕的林星野这会支支吾吾，半天才磕巴回答：“是、是啊……”
　　“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星野心虚地摸着后脑勺：“国庆节的时候。”
　　“……”陆澄子看着他，“你可以的，这么久竟然不告诉我一声。”
　　“我错了。”林星野迅速果断地说，偷偷瞄了她一眼，“生气了？”
　　“……没有。”半晌，陆澄子笑了起来，“就是忽然感到压力山大。”
　　“不至于吧，”林星野望天，“你现在在我妈心目中的地位比我还要高，她就是把我扫地出门也不会对你说一句重话，能有什么压力？”
　　“我得保持我在阿姨心目中的分值不往下掉，一直到别的小妖精再好阿姨都不会看一眼的程度，”陆澄子似乎有点愉快，“你说呢？”
　　“你是跟我谈恋爱还是跟我妈谈恋爱啊。”林星野不满地嘟囔道。
　　“你你你，”陆澄子掐了掐他的脸，“跟你谈，虫虫。”
　　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林星野逞凶道，“再叫一次我就揍你了。”
　　陆澄子反而得寸进尺：“小虫虫。”
　　林星野不可思议地瞪她：“你真不怕被打啊？”
　　“打是亲骂是爱嘛。”陆澄子意有所指地说。
　　林星野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口。陆澄子好心情地笑了起来，踮脚和他接了一个短暂的吻，也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尤其依赖地靠在他怀里，眷恋地蹭了蹭颈窝，状态慵懒。
　　林星野感受到她脸颊比常人要高的温度，怜爱地揉揉她的头发，说：“还有点儿烫，你真的不打算听我妈的建议，今晚在我家住？”
　　陆澄子笑了起来：“在你家我睡哪儿，你房间吗？”
　　“也不是不可以，”林星野小声咕哝道，“迟早有一天……”
　　“你说什么？”
　　“……没什么，”林星野正色道，“你回去记得把药吃了再睡觉。”
　　“知道了。”陆澄子乖巧地应下，问他，“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放烟花？”
　　“明天晚上吧，你现在还没好。”林星野说，“明天要是退烧了，晚上就我带你下去放烟花。”
　　“好啊。”
　　“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不管几点我会接。”林星野担心她状态反复，想了想，又说，“明天7点我就打电话给你，你要是没接，我就拿钥匙上来开门，不然出事儿了都不知道。”
　　“行，”陆澄子笑着说，“看在你是我男朋友的份上，我不告你私闯民宅。”
　　“……那我谢谢你了。”林星野担心她发着烧应付邓敏敏这么久累着了，哪怕还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却还是说，“快回去休息吧。”
　　陆澄子却抱着不肯撒手：“再抱一下。”
　　林星野莞尔：“这么粘人？”
　　陆澄子没说话，只是抱紧了，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倦鸟归巢，精神疲惫。她还有点嗜睡，林星野的怀抱温暖又舒服，她闭上眼几分钟就能睡着。
　　“谢谢你，”陆澄子说，“我原本以为这个年也就那样了，谢谢你在我身边。”
　　“那你开心吗？”林星野问。
　　“开心。”
　　“你开心就好。”林星野抱着她，“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吧，这世上还有很多人喜欢你、期待你，尤其是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