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犹可追》魏栀

86、第86章 礼物

　　“这个问题你得问她才知道，”姥爷说，“幸福不幸福只有她自己感受得到。”
　　“我觉得她不幸福，”陆澄子心里不知是快意还是难过，矛盾极了，低头闷声说，“那两个孩子好像还没接受她。”
　　“这才刚开始磨合，依依和超睿都不小了，有点儿情绪也正常。”姥爷说，“要是真的一直接受不了，只要你妈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就行，我也帮不了她。”
　　“那您喜欢他们还是喜欢我啊？”
　　“我最喜欢的当然是茜茜啦！”姥爷朗声大笑，“快接着念，后面还有什么新闻？”
　　“讲的是高铁……”
　　祖孙俩正开心地聊着高铁，彭叔叔拿着正在响铃的手机过来：“爸，您的电话。”
　　“谁打过来的？”
　　“陌生来电，归属地在鹭岛，打了两次了，应该不是诈骗电话。 ”
　　姥爷缓缓接过手机，皱眉咕哝道：“你妈给我买的这个智能手机我都不怎么会用，接听按哪儿啊？”
　　陆澄子帮他滑到接听那边：“可以了，接吧。”
　　姥爷拿着手机大声讲着电话，一会儿疑惑一会儿高兴的，陆澄子在旁边安静待着，彭叔叔拿喷壶过来给花草喷水。
　　“茜茜吃过早餐了吗？”他一边喷一边问。
　　陆澄子听到他喊这个称呼心里就觉得不舒服，眼睛看着地面的方向，目光却没有焦距：“吃过了。”
　　“你妈妈忙活了一早上，刚把山药芋泥糕做好，去尝一下吗？”彭叔叔笑了笑，“味道还不错，依依和超睿都喜欢吃。”
　　“不用，我吃不下了。”陆澄子心里赌着气，特意给那对姐弟做的糕点，她才不会吃。
　　“尝尝看嘛，这是她前段时间新学的，你这么久没回来，都快忘记妈妈的手艺了吧？”
　　白莹亲手给她做饭的次数她一只手就数得过来——陆澄子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个人在讽刺和炫耀，忍不住抬起眼睑，透过镜片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句话也没说。
　　陆澄子就这么盯着他，眼神带着只有自己清楚的攻击性，但她知道，对面这个人肯定也看出来要是他再多说一句自己会忍不住把所有敌意全部砸给他。
　　彭叔叔没再说话，只是温和地笑着。
　　“……明天下午两点是吧？……哎好好好，那我在家等你过来！”姥爷非常激动，等那边挂了电话，高兴地说，“明天有客人要来！”
　　“什么样的客人让您这么开心？”彭叔叔问。
　　“孙涛，我最得意的一个学生，莹莹也认识，她和孙涛的媳妇儿还是好朋友呢！”
　　“哟，那可得好好准备准备。”彭叔叔笑着说，然后把喷壶放下出去告诉白莹这个消息。
　　陆澄子冷漠地别开了脸。
　　一只苍老的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茜茜，不高兴了？”
　　陆澄子没说话，不知道是在气自己多虑了，还是在气自己只能受着这种嘲讽而无法反击。
　　姥爷研究了那么多年心理学，怎么会猜不透她的心思：“你彭叔叔没有别的意思，是开心还是生气，全在你一念之间。”
　　“嗯。”陆澄子有些委屈。
　　姥爷都这么说了，那她就当一下心胸狭窄的小人吧。
　　“遒歌昨天教我怎么用手机发红包，等会儿我给你转一笔巨额零花钱。”老人慈爱地说，“左右没什么事儿，出去玩玩儿吧。”
　　“您有那么多钱吗？”
　　“瞧你说的，虽然退休了，可我的书还在卖呀，再不济每个月还有退休金呢，”姥爷淘气地说，“我可是个富老头儿。”
　　陆澄子扑哧笑了出来。
　　依依他们已经起床了，吃完早餐又开始制造噪音。待在家里实在烦闷，陆澄子没等到吃中午饭就出了门，白莹要是怪起来，姥爷会帮她担着。
　　宋清和要两点才有时间出来，陆澄子自己一个人逛着商场，跟林星野打电话。
　　“你在干什么呢？”她问。
　　“听歌。”林星野说。
　　“听什么歌？英文歌吗？”
　　电话里好听的声音染了些许笑意：“你给我的情书。”
　　“……”陆澄子心中久积的郁闷被风缓缓化开，连呼吸都轻快了起来，明知故问道，“怎么听起这个来了？”
　　“我想我的茜茜宝贝儿。”林星野笑了笑，“你在外面吗，怎么听起来有点儿吵？”
　　“是啊，在商场闲逛。”陆澄子把话题带了回来，“我也想要情书。”
　　林星野眉毛挑了挑：“以前有人给你写过吗？”
　　“有，但是没看过。”陆澄子软趴趴地说，“我想要男朋友写的情书。”
　　林星野心都快化了，却故意逗她：“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还要情书做什么？”
　　“我就想要，你字这么好看，不写情书可惜了。”陆澄子说，“你写不写？”
　　“写写写，保证情真意切。”林星野笑说道。
　　陆澄子心里美滋滋的，忽然在货架前停住，对林星野说：“哎，我找到了一款很好看的手机壳。”
　　“长什么样？”
　　“是海绵宝宝，好可爱。”
　　“喜欢就买吧。”林星野说。
　　“可是派大星也好可爱，”陆澄子把两个手机壳拿起来对比，“我不知道选哪个。”
　　“那就两个都买下来好啦。”
　　“……也行，”陆澄子想了想，笑着说，“那我用海绵宝宝，你用派大星。”
　　“好啊。”林星野笑声愉快。
　　邓敏敏中午就回到了阆城，打电话使唤林星野下来帮忙搬东西。
　　电梯好不容易到了11楼，门打开，林星野抬头就看到陆青云。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叔。”
　　陆青云点点头：“出去啊？”
　　“下楼帮我妈拿东西。”林星野说，见他提着一个公文包，又问，“您要出去？”
　　“嗯。”
　　临近新年还要出门办公，着实奇怪，可是陆青云没多说，林星野就没问。
　　电梯缓缓往下，陆青云忽然说：“听陆澄子说，那本《三国演义》是从你这儿借来的？”
　　林星野点头：“是。”
　　“你为什么把许邵评曹操那几句圈出来，然后在旁边标了一个井号？”陆青云觉得很有趣，“这个井号表示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林星野说，“就是想画一个符号提醒一下自己，不要仅仅根据小说里的描写对曹操这个人留下刻板印象。”
　　“怎么说？”
　　林星野解释道：“正史里描写曹操听到许邵评语的时候，他的反应是大笑，小说里写的是大喜，一下就把曹操的格局缩小了。”
　　“大笑，大喜……”陆青云琢磨着这两个词，微微笑了起来，“有意思。”
　　林星野笑笑：“我家还有很多书，您想看的话改天我拿上去。”
　　“再说吧，谢了。”陆青云看了看他，“你很喜欢看书？”
　　“有时间就翻一翻，积累作文素材。”林星野说，“现在考试没点素材写不出什么文章来。”
　　陆青云赞许地点点头。
　　邓敏敏把后备箱打开，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看得林星野目瞪口呆：“您这是把那边的东西全部搬回来了吧？”
　　“哎呀，这都是年货啦。”
　　“怎么买了这么多？”
　　“都是别人送的，我自己没买多少。”邓敏敏把大大小小的包裹全部拎出来，“快快快搬上去。”
　　林星野果断把元宝提溜下来一起搬，小朋友见到妈妈回来特别兴奋，看到那么多花花绿绿的包裹，简直要蹦出银河系，搬完后扑到沙发的大包小包上开心打滚。
　　邓敏敏笑眯眯地关上门走过来，把藏在背后的奥特曼套装拿出来：“元宝，看看这是什么？”
　　“啊啊啊奥特曼！”小朋友激动地翻身起来抱住盒子，“谢谢妈妈！”
　　“这是你的新年礼物，”邓敏敏笑着说，“还有好多，沙发上那些袋子全都是给你买的。”
　　元宝欣喜若狂，满屋子都是他开心而惊讶的欢呼声。
　　林凝已经把午饭做好了，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餐桌旁吃饭，只有元宝还在那边兴致勃勃地把礼物一个一个拆开，邓敏敏叫了好几遍他才过来。
　　“怎么买了这么多礼物？”林凝奇怪地问，“往年都没见你买这么多。”
　　“先让他高兴一下，”邓敏敏叹了一气，“开学去燕城上学，有他哭的。”
　　“手续都办好了？”
　　“办好了，幼儿园也找好了，就等开学的时候跟我过去。”邓敏敏说，“你跟何焯的工作室筹备得怎么样？”
　　“差不多了，过完年就开始正式运营，到时候可能会很少回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林星野，“下个学期你恐怕要一个人在这边了。”
　　林星野耸耸肩：“无所谓。”
　　“你能行吗？”邓敏敏有些担心，“六月份就要高考了，这么关键的时候，要是没人照顾你管着你，你能好好复习吗？要不……”
　　“别瞧不起人啊，”林星野打断她，“我又不是林星塬，什么时候需要人照顾了？”
　　“就怕你没人管着放飞自我失了分寸，”邓敏敏瞪他，“不久前还整个周末不回家，学校那边儿又旷课，你当我不知道？”
　　“我心里有数，”林星野说，“我现在是有追求的人。”
　　“……”邓敏敏知道他什么意思，可林星野前科累累，她实在有点信不过，忽然想起了什么，危险的眯起眼睛，“先不说这个，你就告诉我，那一周没回家，到底去了哪儿，干什么去了？”
　　“去王焕家给他过生日。”
　　“过生日需要花一周的时间？”邓敏敏冷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
　　“人家是家里的宝贝金疙瘩，就是要花一周时间庆祝，怎么了？”林星野说，“别人办婚礼还要开好几天酒席呢。”
　　“那你手是怎么回事儿？”邓敏敏严厉地看着他，“你让我买祛疤膏，哪儿伤着了？怎么弄的？”
　　“啤酒瓶子打碎了，不小心划伤了手。”林星野瞎话编得天衣无缝，这要是以前，他早就在这咄咄逼人的追问里发火离开不听训斥了，可如今他不想惹邓敏敏生气，“过生日喝个啤酒怎么了？哪条法律规定过生日不能喝酒了？”
　　“你不要给我扯这些！”邓敏敏被他这明显撒谎但又找不到证据的理由给惹火了，林凝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嫂子消消气，先把饭吃完再说。”
　　“哼！”
　　“他也就那一次玩儿得野了点儿，男孩子嘛，玩儿起来跟疯了似的，不着家也正常，只要不惹出什么祸，都不是什么大事儿。”林凝说，“他这两个月都还挺刻苦的，不然这次期末考试怎么会进步那么多，是吧林星野？”
　　“真的？”邓敏敏面色稍霁，“总分多少？”
　　“472，突破四百大关了诶！”林凝说，“是472没错吧？”
　　“嗯。”林星野不爽地应了一声，把汤碗里的汤喝完就走了。
　　邓敏敏瞪着他的背影，恨不得把他抓回来打一顿：“臭小子！”
　　陆澄子和宋清和许久不见，两人玩了一整个下午，回去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进门就看到白莹和彭叔叔以及舅舅舅妈坐在沙发上聊天。白莹的眼神扫过来跟酷吏似的，陆澄子没什么情绪地将他们挨个喊了一遍，神态自若地换鞋。
　　“你去哪儿了？”白莹问。
　　“跟小和出去转了转。”陆澄子说。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白莹厉声说，“从早上出去一直到现在才回来，就算你俩几个月没见，也用不着浪费那么多时间在外面吧！？你在那边也这样的吗？！”
　　“我错了，”陆澄子迅速果断地认错，只要白莹不高兴，认错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下次不会这样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澄子简直要为自己喝彩——过了这么久，她对付白莹的技巧竟然一点也没有生疏。
　　“你还敢有下次！”白莹霍然站起来，“寒假一共就几天，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以为你的时间还有很多吗？这几天你给我待在家里写作业，哪儿也不许去！”
　　“好了好了，”彭叔叔劝道，“她复习这么辛苦，出去放松一下没关系的……”
　　白莹怒气难消：“你到底出去干什么了？”
　　陆澄子看了她一眼，换好鞋把买回来的东西拎了过来：“出去给你们买了些礼物。”
　　众人一愣，舅妈首先反应过来，笑着说：“小橙子长大了，买了什么礼物？”
　　陆澄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这些，回来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这样跟刻意讨好这些长辈有什么区别，仿佛送他们礼物就可以让自己待在姥爷家的这几天好过一点。
　　陆澄子暗暗唾弃自己。
　　明明和他们有血缘关系，为什么要搞这些场面活。
　　但是买都买了，她又不能回头退货。
　　陆澄子把礼物拿出来挨个送，给舅妈的是丝巾，给舅舅的是一个过滤烟嘴，给白莹和彭叔叔的则是一对成对的胸针。
　　“小小心意，希望你们不要嫌弃。”陆澄子微笑道。
　　“怎么会，谢谢橙子！”舅舅和舅妈喜笑颜开，白莹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并不是高兴的样子，但已经看不出发火的痕迹，别扭地别开了脸。
　　倒是彭叔叔有点受宠若惊，很是惊喜：“谢谢茜茜，胸针我一定会戴的。”
　　陆澄子笑笑，拎着给姥爷的礼物上了楼。
　　三中发下的试卷都是一些基础题，林星野大部分都会做，实在不会的就留空，等陆澄子回来了再问她。
　　他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写着卷子，邓敏敏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直到肩膀被一只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林星野那一刻的心情简直可以用“肝胆俱裂”来形容。
　　“卧槽！”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脆弱的心脏差点嘎嘣一下给吓裂了，“妈！您怎么进来不敲门啊！”
　　“这能怪我吗？这也能怪我吗？”邓敏敏反咬一口，“我敲过很多次了，是你一直没声音，我不就默认可以进来了？”
　　林星野：“……”我又不聋，说瞎话之前打一下草稿好吗！
　　他一脸不耐烦地转了回去，把确定的答案填在卷子上：“找我干什么？”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吗？”邓敏敏戳了戳他的肩膀，弯腰凑近看了看，“哎哟，我儿子真勤奋，今年肯定能考上重点。”
　　打个巴掌给枣吃。
　　林星野偷偷翻了个白眼，没理她，接着看下一题，毫不犹豫地选了B。
　　等他做完了一篇完形填空，邓敏敏才说：“哎，我给你买了一件新毛衣。”
　　“我不要。”林星野说。
　　“看都不看一眼就说不要，有你这样的吗？”
　　“您买的衣服穿在身上能看吗？”林星野吐槽，“跟老大爷似的。”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品味吗？”邓敏敏往他后背打了一巴掌，“给我转过来！”
　　林星野一脸无奈地转过椅子，邓敏敏把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展开在他面前：“怎么样？”
　　毛衣是灰色绞花款，版型简约大气，是他看得顺眼的款式，林星野勉强说：“还行吧。”
　　“我就说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吧。”邓敏敏得意一笑，“来，试试合不合身。”
　　“放那儿吧，”林星野又转了回去，“等会儿再试。”
　　邓敏敏哪里见过他这么刻苦的样子，偷笑道：“你就这么想跟小陆同学双宿双飞啊？”
　　林星野笔尖打了个滑，纸上的D无端多出了一条尾巴，恼羞成怒道：“能不能让我好好写卷子！”
　　邓敏敏乐不可支，拿过去的事取笑他：“以前让你写作业死活不肯的，非要拿着衣架逼你才就范，现在居然这么自觉，你自己觉得打脸吗？”
　　“……”林星野仍然处于恼羞成怒外加无地自容的状态，聪明地没接她的话。
　　“改天我一定要请小陆好好吃个饭，”邓敏敏哈哈大笑，推了推他的肩膀，“哎，她明天有空吗？叫她来我们家吃年夜饭呗？”
　　“她不在这儿，”林星野气闷地说，“她回燕城过年。”
　　“啊？”邓敏敏颇为遗憾，“那这件毛衣只能等她回来的时候再送了。”
　　“什么毛衣？”
　　邓敏敏把袋子里的另一件毛衣拿出来：“跟你的一个样式，她这件的颜色是象牙白。”
　　林星野警惕地看着她：“您给我们买兄妹装？”
　　“……是情侣装！！”邓敏敏老脸挂不住，衬得她有多急切恨不得他俩马上结婚生猴子似的，张牙舞爪道，“不识好歹的臭小子！”
　　林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