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犹可追》魏栀

52、清晨

　　陆澄子拿钥匙开门时，汉堡就在里头着急地挠门，兴奋地叫唤。
　　待门打开，陆澄子还没进去，狗子就立起来扑到她怀里，求抚摸，求抱抱，尾巴欢快地摇着。
　　“汉堡！”陆澄子用力抱了抱它，笑得很灿烂，“想死我了！”
　　汉堡咧嘴吐舌，尾巴都快摇到天上去了。
　　陆青云知道她今天回来，但没想到会这么晚：“你吃饭了没？”
　　“在外面吃过了。”陆澄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容掺了些许甜蜜。
　　陆青云嗯了一声就没再管她了，回屋继续处理自己的事情。
　　汉堡连续几天没有见过主人，这时候非常黏她，陆澄子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进了卫生间才得到一丝安宁。
　　她上了锁，然后转过来背靠着门傻笑。
　　她和林星野在一起了。
　　独处时，这个意识清晰地浮现于脑海中，令她心底发痒，恨不得白昼永不暗，好跟他在一起更久一点。
　　她还能想起，林星野给她确定的答案的时候，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手心很暖。
　　他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吧，不然怎么可能答应她。
　　想到这里，陆澄子脸颊发烫。
　　这和她想象中的初恋有点不一样。
　　吃多了陆南之和贺岚的狗粮，她偶尔也会羡慕那样纯粹热烈的情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谈一场甜甜蜜蜜的恋爱。
　　理想中的男朋友必须又高又帅，性格必须很好，笑起来必须很好看，打篮球必须很棒，最重要的是，表白必须得他来开口。
　　陆澄子一条一条地往林星野身上套，发现最重要的那一条并不符合。
　　但问题是，她并不觉得由自己先开口有什么不合适，如果她没有这样做，说不定就错过了呢。
　　真好啊，她抓住了一颗流星。

　　陆澄子火速把睡前的琐碎事情做完，然后拿着手机爬到床上，林星野三分钟前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睡了？
　　—刚躺下
　　消息发过去后，陆澄子立刻把手机扣在枕头旁，生怕林星野接收到她的消息时，连同她现在脸红兴奋的样子也窥了去。
　　手机又震了一下。
　　—你的帽子在我这里
　　—明天再拿好了
　　—那行，你累了的话就早点休息吧
　　—你还不睡？
　　—刚甩掉林星塬，准备去洗漱
　　—看来明天要陪他玩一整天了
　　—只陪他，不管我？
　　陆澄子笑了出来，她实在无法想象林星野当着她的面把这句话说出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和语气。
　　不过没关系，以后她有的是机会，去挖掘这个人身上不曾示人的那一面。

　　第二天他们都起得很早，林星野带着元宝到楼下的时候，就看见陆澄子坐在台阶上，汉堡一脸不服地蹲在她面前，宛如一个犯了错还不听教训的坏小子。
　　怎么办，林星野想。
　　哪怕只是她的一个背影，都能让他心底发软，血管里仿佛有蜜糖在流淌，遍及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是甜蜜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见他们下来，汉堡无视陆澄子的说教，高兴地朝他们汪了一声，元宝欢快地跑了过来。
　　“陆姐姐！汉堡！”
　　陆澄子对他笑了笑，过了好几秒才敢回头看她男神。
　　——现在是她的男朋友了。
　　男朋友。
　　这个词出现在脑海里时，激起她一阵小小的，兴奋的颤栗。
　　她挠挠头，刚才教训汉堡时的气势荡然无存，笑容有些腼腆：“……早。”
　　“早。”林星野也笑。

　　阆城夏天的早晨空气很清新，金色的晨光从楼房之间的空隙漏进来，断断续续地洒在小区的水泥道上。元宝拉着汉堡的牵引绳跑在前面，陆澄子和林星野慢悠悠地跟在后头，好像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都想离那聒噪的两小只稍微远一点，好得到一些独处的时光。
　　“你刚才在干什么呢？”林星野问她。
　　“教训汉堡。”陆澄子无奈地向他展示手里被撕坏了包装的礼物盒，“这傻狗趁我不注意，把我送给朋友的礼物包装咬坏了，枉我昨晚包了那么久。”
　　林星野扫了一眼，试图用漫不经心来掩饰语气中的酸气：“什么朋友啊，这么费心？”
　　不过没成功，陆澄子还是察觉到了，忍着笑：“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
　　“男的女的？”林星野一副刨根究底的样子。
　　“女的。”陆澄子忍俊不禁，“你怎么……”进入角色那么快啊。
　　这句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斩首了，他们确定关系还没满24个小时，陆澄子没太好意思说出来。
　　“我怎么了？”林星野眉毛一挑，追问道。
　　“……没什么。”陆澄子扭脸，嘴边的笑容却收不住。

　　他们一起去快递驿站把礼物寄给宋清和，然后回到小区外面的小广场。那里有大妈在跳广场舞，也有人在遛小孩，广场外面还有几个早点摊子，花花草草在阳光下焕发勃勃生机，到处都是这座小城市苏醒的讯息。
　　他们并没有早晨出来活动的习惯，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在家睡懒觉，但是为了新的一天早点相见，于是不约而同地早起出来，顺便和元宝交换礼物。
　　小朋友献宝似的把精心准备的礼物给她。袋子并不大，拿起来却有点重量，陆澄子好奇地晃了晃：“里面是什么？”
　　“打开就知道了。”元宝嘿嘿笑着说。
　　他一脸神秘，陆澄子看了一眼旁边的林星野，小声问：“你知道吗？”
　　“不知道。”林星野说，伸手弹了弹元宝的脑门，“他藏得可紧了，生怕我抢走似的。”
　　元宝趴在他俩中间，表情非常得意。
　　陆澄子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打开，里面赫然的一堆发卡。
　　蝴蝶结的，草莓的，小熊的，花里胡哨，镶钻豪华。
　　陆澄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林星野好奇地凑过来看，丝毫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小直男。
　　“这是我和妈妈一起挑的发卡，”元宝的小眼睛里闪着星星眼，奶声奶气地说，“我觉得这些发卡都很好看，不知道要买哪个，所以就把它们都买下来了，陆姐姐戴起来一定很好看。”
　　陆澄子表示，她还是喜欢简单低调点的发卡啊！
　　不过这份心意是绝对不能打击的，她还是笑着说：“谢谢元宝，我很喜欢。”
　　一句话哄得小朋友欢天喜地。
　　等他和汉堡在跑到前边玩了，陆澄子拿起一个镶满钻的蝴蝶结发夹，哭笑不得地说：“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拥有这么多漂亮的发卡，没想到元宝竟然帮我圆了。”
　　“你会戴吗？”林星野问她，语气却好像在说，不要戴吧。
　　“为什么不戴？发卡都蛮漂亮的。”陆澄子找到一个最低调的一字发卡别在头发上，上面有一片闪闪发亮的树叶形状的装饰，“好看吧？”
　　“好看。”林星野含笑点头，心里想的却是，陆澄子戴什么发卡都好看，但如果戴的是自己给她买的发卡，会更好看。
　　陆澄子把礼物放在一旁，和他坐在一起看元宝和汉堡玩耍。

　　交往的第一天就这么干坐着，未免有些无聊。这个念头刚闪过，林星野就握住了她的手，温暖的触感从手上传来。
　　陆澄子顿时觉得一点也不无聊了。
　　她觉得自己也应该主动点，好尽快适应和他之间新的关系和角色，于是把五指张开，穿进他的指缝里，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林星野的手热乎乎的，虽然现在是夏天，人的手都很暖，但他的温度要比她高一些。陆澄子感受到明显的热度，心里忍不住在想，要是冬天握起来，该有多暖啊。
　　林星野低头看了看，就这么握着她的手抬起来，亲了亲她的手背。尽管爱意浓烈，但也只是亲了亲她的手背。
　　陆澄子看着他笑了起来。

　　同桌了几个月的邻居成了彼此的男女朋友，这件事想想其实挺神奇的。
　　林星野以为他可以一直和陆澄子保持朋友的关系，但是尝到了和她谈恋爱的甜头，忽然觉得之前的念头非常愚蠢，明明不甘心于只做朋友，他是怎么做到默默暗恋那么长时间的？
　　陆澄子想的却是，昨天的那股冲动完全是头脑发热，没想到男神竟然成了她男朋友，简直不可思议。
　　“我第一次见到元宝的时候，就坐在这张椅子上。”陆澄子说。
　　林星野挑眉：“他挨揍被你救的那次？”
　　“你能不能说得婉转点儿？”
　　“好吧。”林星野咳了咳，重新道，“是不是他和小胖起冲突然后你过去调解的那次啊？”
　　作文满分选手真不是盖的，陆澄子笑了半天：“是啊，我打第一个电话你没接，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想的什么？”
　　“我在想，这人怎么回事儿啊，把小孩儿一个人丢在家就算了，打电话也不接，根本就不靠谱。”
　　林星野心里门儿清，但是她这样明晃晃地说出来，还是有点打击人：“就这样？”
　　“没见到你的时候是这样。”陆澄子笑着说，“见到你之后想的却是，这家伙虽然不靠谱，不过长得还挺帅，印象分儿勉强合格吧。”
　　林星野哑然失笑，陆澄子转头问他：“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样的？”
　　“这姑娘一看就是我未来女朋友。”林星野说。
　　“……说正经的。”
　　“我很正经啊，”林星野说，“你看你现在不就是我女朋友了？”
　　“……”陆澄子甘拜下风，“我竟然无法反驳。”
　　林星野在一旁笑得很愉快。

　　元宝终于玩累了，拉着汉堡跑了回来，一边抹汗一边说：“哥哥，我口渴。”
　　林星野不想这小灯泡横在他们中间，从兜里拿出十块钱给他：“自己去买水。”
　　元宝的小眼睛一下就亮了，拿着钱欢快地跑到不远处的小超市。
　　“他会买东西了？”陆澄子好奇地问。
　　“不会，让他经历一下也好。”林星野说，“那个超市经常去，阿姨也不会诓他。”
　　“行吧。”陆澄子笑了起来，“我发现你带孩子挺有一套的。”
　　“主要是我不想管那么多。”林星野说，“他能做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做吧，正好锻炼锻炼。”
　　十几分钟后，元宝抱着一瓶果汁和一堆小零食回来，咧着一口可爱的小白牙：“陆姐姐，我请你吃糖。”
　　看着那一兜果粒橙，棒棒糖，□□糖，还有牛奶片，以及几块独立包装的泡泡糖，陆澄子惊奇地问：“十块钱能买这么多东西？”
　　“是啊，”元宝说，“我数着的，十块钱刚好够。”
　　陆澄子对他竖起拇指：“元宝真厉害。”
　　小朋友嘻嘻一笑，林星野把果汁瓶盖拧开递给他，悄悄对陆澄子说：“这小子肯定占超市便宜了，十块钱买不了这么多。”
　　“那我们去超市把钱补回去吧？”
　　“不用，阿姨喜欢他才会做这个亏本买卖。”林星野靠着椅子，姿态很放松，“下午去买东西的时候多买点儿，零钱让人别找就行了，有来有往关系才会更好。”
　　比起现在去超市把钱补给人家，等下午再去还上这份恩惠，既自然而然，不会让彼此尴尬，又能博得对方好感，确实个招揽人情的好方式。
　　陆澄子表示学到了，扭头看着他立体的侧脸，头一次发现这个人在人情世故的事情处理得还挺熟练。
　　换成她，估计早就跑到超市，把人家的一番好意退回去了。
　　陆澄子选了一根蓝莓味的棒棒糖，包装上面没有锯齿，她撕了好半天也没撕开，差点上嘴咬。林星野忍着笑接了过来，一边撕一边笑话她：“这么娇气？”
　　“怎么了？”陆澄子斜眼瞧着他，“人家还是个小公举，不行吗？”
　　“没说不行。”林星野把棒棒糖给她，“挺好的。”
　　“好什么？”
　　“没有人可以借着拧瓶盖的机会给你献殷勤，”林星野冲她眨了眨眼，“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