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犹可追》魏栀

46、决赛

　　音乐厅附近有一条繁华的街道，两人慢慢溜达过去找地方吃饭。正如按陆澄子计划的那样，简单逛一逛就回酒店了，毕竟明天是决赛，两人又奔波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总是没错的，比赛结束再好好玩耍。
　　贝老师打电话找她谈心，给她做心理建设，还是那番类似的说辞，本来不怎么紧张的陆澄子愣是被她说得紧张了起来。
　　这次决赛是乐队协奏的形式，贝老师举办过几次学生集训的音乐会，也有过乐队协奏，这种形式对她来说不算陌生，可那时的音乐会性质都是结课和娱乐，指挥也是熟悉的贝老师，大家都是同门，就算出了错也没什么，就是会惹得白莹不高兴而已。
　　可这次不一样。
　　协奏是她不认识的音乐教授，周围也都是厉害的竞争对手，这段时间估计他们都有老师当面指导，她这个视频指导的，劣势就很明显了。
　　其实她还是蛮在意这次比赛的，不仅是为了拿奖金请同桌吃饭，更是想向白莹证明，就算没有她的监督和鞭策，自己也一样能管好自己，希望白莹不要每次和她说话都一副怀疑的姿态，然后不欢而散。
　　她希望这是她们母女关系缓和的契机。

　　陆澄子洗完澡躺在床上，忍不住想明天她会不会怯场，会不会发挥失常，会不会脑子突然失灵忘了曲谱，她的琴弦会不会突然断掉，天花板会不会突然塌下来……
　　越想越夸张，陆澄子觉得她应该不会这么倒霉的吧。
　　毕竟有同桌开过光的珍珠耳钉呢。
　　想到这个，她忍不住笑了一声，把那个盒子找出来，去卫生间里试戴。
　　还挺好看。
　　这可是林星野送的耳钉。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食指敲打着洗漱台边缘，心里在想林星野为什么要送她耳钉。
　　还没等她想出个一二三，外面的手机就响了，宋清和邀请她视频通话。

　　附中早就开学了，高三学生一律要求住宿，这家伙肯定偷偷带手机去学校了。
　　“茜茜！”宋清和开心地喊，同在屏幕里的还有欢欢和佩佩，背景是宿舍的床。
　　“哈喽！”陆澄子笑着跟她们打了个招呼，拉开了小茶几的椅子坐下，“你们是不是刚下晚自习？”
　　“是啊，提前开学还住宿，感觉不是一般的惨。”宋清和苦不堪言，“对学渣简直就是酷刑。”
　　“鸡腿都不香了。”欢欢说。
　　“奶茶都不甜了。”佩佩补刀。
　　“你们两个能不能好了！”宋清和一人拍了一巴掌，“讨厌不讨厌！”
　　欢欢和佩佩笑着跑去洗漱，宋清和继续卖惨：“这日子简直不能活了，我在学校都快待得抑郁了。”
　　“这不是还没抑郁吗，”陆澄子笑着说，“我觉得你还能再坚持亿天。”
　　“老娘一分钟也坚持不下去！”宋清和简直想哭，“你这种拥有一个月假期的人不懂我的痛啊！”
　　“也没什么好羡慕的，”陆澄子说，“一堆作业呢。”
　　“那也比在学校好啊，你都跑青城去了。”宋清和羡慕道，“明天比赛完还可以玩儿几天吧？”
　　“就两天，随便逛逛得了。”陆澄子现在的心情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我现在紧张得要命。”
　　“不管怎么样，反正都有奖啊，你紧张什么？”
　　“我想尽量靠前一点儿，不然奖金都不够回本的。”陆澄子说，“来回的车票和住宿费什么的，加起来都一千多了，入不敷出的话，那岂不是亏了？”
　　“倒也是。”宋清和说，“你现在化妆技术好点儿了吧？”
　　“还可以，每天都练呢。”陆澄子说。
　　宋·专业造型师·清·化妆师·和对她的化妆技术忧心忡忡，于是就她的比赛着装推荐了一个合适的妆容，陆澄子每天都练习怎么抹粉底打腮红上眼影，卸妆水都用了一半了。
　　“那就好，这个妆不难，你练了这么久，傻子都会了。”宋清和说，又有点同情，“这么一想，你可真惨啊姐妹，什么都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了，不然你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人。”陆澄子忽然打断她的抒情。
　　“啥东西？”宋清和一愣，“有人陪你去？”
　　陆澄子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笑吟吟地看着她，心满意足般：“是啊。”
　　宋清和警惕如鸡：“是谁？男的女的？我的地位要塌了吗？”
　　“我同桌。”陆澄子玩着一簇发梢，觉得她瞪大眼睛的样子有些好笑。
　　“……你俩最好是爱情，否则我是要过去踢馆的！”宋清和故作凶狠瞪她。
　　陆澄子笑得东倒西歪：“什么啊，他是来看画展的，我俩时间都差不多，就一起过来了，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信你才有鬼。”宋清和冷哼，“你和你哥都没一起出去过吧？你什么时候和一个男生走得那么近？你是不是又不矜持了？”
　　“真没有。”陆澄子啧道，“凡事不都有第一次嘛，我又没有社交恐惧症。”
　　“死鸭子嘴硬。”宋清和老神在在地看着她，“我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打脸。”
　　陆澄子只是笑，没有说话。宋清和那边突然一片漆黑，只听她哀嚎道：“怎么又熄灯了！大爷的，老娘还没洗漱呢！不说了姐妹，明天决赛加油啊！爱你么么哒！”
　　“晚安！”陆澄子笑着挂了视频。

　　她实在太紧张，三更半夜甚至想爬起来再练几次，可又怕吵到隔壁的人，只能想了一遍又一遍贝老师的嘱咐。
　　陆澄子凌晨两点多才入睡，第二天起来却一点也不拖拉，闹铃一响就从床上弹起来，急吼吼地去洗漱准备化妆，途中还绊倒了椅子。
　　真惨啊，什么都要自力更生——她看着镜子里咬牙切齿苦心孤诣编发的自己，叹道。
　　还好有同桌陪她，否则就更惨了。
　　磨蹭了一个多小时，她才换好衣服化好妆。
　　林星野五分钟前发消息问她准备好了没。
　　陆澄子提着琴和要带的东西，拉开门就看见他站在走廊上，低头看手机，听到开门声，猝然抬头。
　　“等很久了吗？”
　　话音刚落，陆澄子就有一种感觉。
　　这他妈怎么那么像约会？
　　这种感觉强烈到她脏话都冒出来了。
　　自己果然被宋清和洗脑了吗？
　　“没多久。”林星野笑起来，眼里点滴温柔，将她此刻的模样印在脑海里，“走吧。”
　　两人一起打车去了音乐厅，早就料到会堵车，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出门，到了音乐厅还有四十分钟。
　　十分钟后签到入场。
　　“早餐还没吃，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林星野问她。
　　“不要，”陆澄子摇摇头，脸色显而易见的焦虑，“我吃不下。”
　　“不用太紧张，”林星野说，“大不了换我请你吃鲍鱼好了。”
　　陆澄子扑哧一笑：“你别又悄悄去买单，这种事儿干一次就够了。”
　　“没打算悄悄买单。”林星野笑得很愉快，“说好了你请就是你请，行了吧。”
　　陆澄子满意地点头。
　　“其实紧张一点也好。”她说，“要是刻意分心去想别的事情，等会儿上台就找不到感觉了。”
　　“还能这样的？”
　　“是啊，以前就有过一次。”陆澄子调整了一下琴盒的背带，“我不是天赋型选手，必须得紧着劲儿，一放松就做不好。”
　　“太紧张也是不行的，”林星野说，“你那可能是放松得太过了。”
　　“应该是吧。”陆澄子笑笑。

　　十分钟后签完到，陆澄子领了号码牌左看右看，忧伤地说：“一号是一败涂地的意思吗？”
　　“往好处想，”林星野说，“说不定是一帆风顺呢。”
　　“幸好是一号，”陆澄子一想也是，“如果是四号，岂不是注定要死了？”
　　“四号事事顺遂。”林星野叹气，“你积极点儿，我还等着吃鲍鱼呢。”
　　旁边负责签到的工作人员掩嘴偷笑，陆澄子把号码牌别在腰上，笑着摇摇头：“知道你语文好，行了吧。”
　　林星野举起相机：“来，拍张照。”
　　“拍这个干什么？”陆澄子配合着站好。
　　林星野一边调整焦距一边说：“记录一下一号选手此刻的心情……笑一下。”
　　陆澄子拍了拍脸颊，放松一笑。
　　林星野变换角度咔嚓了几张，进去落座后，陆澄子看了看照片，问他：“能传到手机吗？”
　　“能，打开wifi功能就可以了。”林星野一边操作一边说，“你要发动态？”
　　“发给我老师。”陆澄子拿出手机翻了翻她自己拿手机拍的宣传立牌，“昨天晚上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拍些照片发给她。”
　　“她要这些照片干什么？”
　　“做宣传，好吸引更多生源。”陆澄子说，“我暂时当一下工具人。”
　　林星野忍俊不禁：“不发比赛过程的照片吗？”
　　“你要当我的专门摄影师啊？”陆澄子笑着问他。
　　“也不是不可以。”林星野挑了挑眉梢，“别人找我拍是要收钱的，你可以免费。”
　　“行，”陆澄子点头，“我也当一下你的工具人吧，争取早日拍出大片来。”
　　林星野：“…………”

　　他没试过用相机的wifi功能传照片到手机上，摸索了十来分钟才传好，主持人已经上台开始致辞和介绍评委团了。
　　选手和另外一些专业的小提琴老师组成乐队进行协奏，要求全程背谱演奏，业余组的先上，然后才是专业组，按照复赛的名次顺序上台。
　　主持人一上台，陆澄子哪还有心思挑照片，心中砰砰乱跳，紧张得发抖，手指冰凉。
　　“放轻松。”林星野语气温和，仿佛周身的能量场都裹挟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暖意，“就像平常练习那样，你已经准备得很好了。”
　　“……”
　　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说，你准备得很好。
　　白莹一直都是“你拿不了第一我就给你脸色看”的态度，贝老师虽然会这样鼓励，但都带着“你一定要拿第一”的让人感到压迫的请求和期盼，只有林星野真心实意，不附带任何要求——
　　我就在这里看着你，拿第一我鼓掌庆贺，最后一名我照样喝彩，结果怎样无所谓，在我眼里，你就是最棒的。
　　“……”陆澄子在他的目光中轻轻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