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洪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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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澄子让林瑾尽量把行程排开，专程飞了一趟燕城。飞机飞上云端的时候陆澄子才回过神来，尽管其中有些不敢面对林星野的嫌疑，但自己的表现还是过于着急了，仿佛迟一点就见不着人了一样。
和多年前一样，只要白莹一示好，她就会没骨气地服软，之前的硬气和毒誓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陆澄子暗嘲自己没出息。
两个小时后航班落地，陆澄子直接赶往医院，进去前去买了鲜花和果篮。
她的事业蒸蒸日上，白莹挑不出任何毛病，陆澄子底气很足，可当她敲响病房的那扇门时，还是会条件反射地紧张。
她对白莹的畏惧当真是刻在了骨子里。
彭叔叔开门，笑容满面地把她请进来。
床头的白莹脸色苍白，这些年她保养得非常好，基本上看不出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只是生病了以后难免憔悴了些。
白莹见到她时短暂地怔了一下，抿唇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您病了，过来看看。”陆澄子说。
白莹没说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她们上一次见面是在六年前，陆澄子风尘仆仆赶回来参加姥爷的葬礼，可她们视线仅碰撞过一次。那时的陆澄子临近毕业，和许多刚进入社会的年轻人一样迷茫憔悴，一点也没有精英的样子。她对陆澄子失望至极，想必陆澄子心里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但她的骨气还是一样的硬，葬礼结束后一句话也没说，姥爷遗嘱中说要留给她的东西一样也没要，只身带着汉堡沉默南下，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如今的陆澄子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身段和脸蛋堪称完美，气质也褪去了少女时期的青涩和反骨，透着成熟的韵味，以及久居高管后形成的睿智和稳重。
她已经不是那个自己成日担心将来不成器的小女孩了。
彭叔叔倒水让陆澄子坐下，给白莹也倒了一杯。
“陆南之呢？”白莹淡声问。
“他去新疆了，下周才回来。”陆澄子不敢和她对视，垂眼摩挲着杯沿，“您的病，医生怎么说？”
彭叔叔说：“医生说发现得早，手术难度不大，预后也比较好，术后注意调养就行，整体还是很乐观的。”
陆澄子暗自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那就好。”
她和白莹之间没有话题，两人的关系并不亲密，彭叔叔在中间缓和气氛，都是他在制造话题。
超睿已经上大学了，想离家远一点，跑到了南方的学校；依依去年才毕业，自己在公司附近租了间房子，天天喊着要加班，半个月才回家一次。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和白莹不想操心那么多，两人快退休了，身体的毛病也越来越多，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彭叔叔和白莹过得很好，陆澄子想。
她曾为父母离婚的事情心生怨恨，可如今不得不承认，彭叔叔是个不错的归宿，白莹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如果没有她，这两人早就可以在一起了。
陆澄子沉默地握着水杯，心情非常复杂。
“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先聊。”彭叔叔拿着响铃的手机出去，把空间留给母女俩。
他一走，气氛就冷了下来，两人很久没有说一句话。
陆澄子不适应这种安静，开口道：“吃苹果吗？我给您削一个吧。”
白莹面无表情地说：“不吃。”
“……我想吃。”陆澄子自顾自地拿了苹果和小刀开始削皮，想做点什么来缓解尴尬。
病房里只有削苹果的细微声响，就在快削好的时候，陆澄子一个手滑，果子不小心掉进了垃圾桶里，嗒的一声宣告阵亡。
陆澄子郁闷地拿起另一个重新削。
白莹跟着心急，又有些生气恼火——她女儿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做不好。彭彦博总说她对孩子太严厉，可若不严厉一点，这个笨蛋就会仗着自己有点成绩沾沾自喜、放纵懒散，比她聪明的人都在努力，如果她不绷紧点儿，将来怎么去跟别人争？
她狠得下心去苛责要求她，也会为这些年杳无音讯而感到失落，可她从不后悔。
“你爸过得怎么样？”白莹随口问。
“他这些年都在鹏城，去年阴差阳错合作过一次，他的状态看起来挺好的。”
除了那一次合作，这些年他们也没有联系过。陆澄子和陆南之试过通过商业合作和他亲近亲近，可陆青云非常冷傲，或许还在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不喜欢搭理他们。
他们一家四口如今都有了自己的生活。
“恨我吗？”白莹忽然问。
人一上了年纪，就会忍不住回首往昔。她嫌弃她，苛责她，也曾把自己的痛苦归因在她身上，对着她从没有过好脸色，这些年她时不时在思考这个问题。
白莹问得突然，陆澄子怔了一下，继而摇头。
以前心里的确有怨，可是当她站在台上从容自然地演讲时，当她能游刃有余地解决技术性问题时，当合作伙伴称赞她思维聪敏、严谨自律时，她都会对白莹当初的严厉管教心生感激。她不是天才，如果没有白莹的管教和督促奠定思维和智力基础，她不可能有今天。
白莹冷笑了一声，显然不信。
“以前是我不懂您的良苦用心，现在事实已经证明您是对的。”陆澄子说，“谢谢您从前一直鞭策我，是我不识好歹，让您操心了。”
“……”白莹没想到她会服软，多年的苦衷终于被理解，心里发酸。
但她冷漠惯了，总想在孩子面前保持威严，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冷哼了一声扭脸看向窗外。
陆澄子把削好的苹果切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她。
白莹看着那块淡黄色的苹果，犹豫了很久才接过来。
陆澄子微微笑了笑。
白莹咬了一口水果，随口问道：“你结婚了没？”
这个问题由妈妈问，怎么听怎么滑稽，可是放在她们之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没有。”
白莹扫了她一眼，想起她那些幼稚脆弱的坚持：“那个男孩儿呢？”
陆澄子目光一暗，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苹果，涩声道：“已经分手了。”
她曾在白莹面前赌咒要和林星野地久天长，她也以为他们会一直陪伴在彼此左右，可是世事难料。时间是最残酷最不讲道理的东西，再坚定、再炽烈的感情都会在时光洪流中慢慢消磨，事实也证明她早就已经不是林星野的最爱了，他的偏爱和宠溺已经有了新的去处，不再是她的专属。
白莹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讽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学生时代的恋爱不会长久，如果没有社会基础和物质基础，再喜欢也走不远，你偏不信。”
陆澄子没有反驳。
张雅霖和王以硕在大学的时候也谈过，可毕业后不到一年就分了，理由是生活压力太大，两人对未来规划的观点不合，后来王以硕回了燕城，张雅霖去了澳洲。
成年人的恋爱的确没有那么简单，要考虑各种各样的现实，现有的限制会毫不留情地将所有美好憧憬打碎，张雅霖分手那天抱着她哭了很久，不断地问“没有面包是不是就不配拥有爱情”。
落魄的时候，在困窘中能想到的只有生存，体面的形象会在柴米油盐中被难堪吞噬，和谐的三观会在鸡毛蒜皮的小事里分崩离析，再相爱也会因为选择不同而吵架。陆澄子甚至庆幸过她和林星野在落入困境前分手，让他们的感情得以保持纯粹，留下的全是美好的回忆。
她强迫自己接受“爱过就好”的安慰，尽管心里会因为曾经甜蜜的热恋产生强烈的不甘。
白莹的手术定在第二天早上，她们母女难得破冰，陆澄子在燕城待了两天。彭叔叔对此很开心，若能解开白莹的心结，对她术后恢复的帮助会很大。
林星野让伊秘书把不重要的事情排开去寰宇，结果扑了个空。陆澄子还在燕城，陆南之又去了新疆，陪同的重任落在了其他高层身上，林瑾心知这是来考察项目和公司团队管理的，在投资的过程中属于非常重要的环节，行事非常谨慎。
林星野没见到人，只能在总经理的介绍中大浪淘沙，摸出陆澄子这些年的艰辛，心中颇不是滋味。
他花了一个小时把公司制度摸透，总经理中途被急事叫走，林瑾带他去技术部看公司研发的产品。技术部的面积占了整整一层写字楼，是公司的灵魂部门，陆家兄妹俩白手起家，靠的就是顶尖的技术，一步步把寰宇发展成现在的规模。
公司的科技范围涵盖很广，主打VR和人机交互，渗入了各个领域，林星野所要投资的项目也跟两者有关。
林星野拿起一个半成品仪器仔细端详，随口问林瑾：“你在陆总身边做了多久了？”
“快五年了。”林瑾恭敬地回答道。陪了那么久，她还是不太摸得清这位投资商的心思，套近乎般多说了几句：“我本科和陆总是一个学校的，说起来，她是大我好几届的学姐呢。”
“是吗。”林星野淡淡地笑了笑，“那你觉得陆总这个人怎么样？”
林瑾想起陆澄子提点过她，有些投资商喜欢通过这样平常的话题去获取信息进行评估——这是想考察领导的能力和品德吗？
林瑾谨小慎微：“陆总的业务能力很强，听公司里的老员工说，早年公司刚起步的时候，她一个人拿下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项目，公司能有今天，她功不可没。陆总对待工作非常敬业、认真，对手下的员工也是没话说的，大家都很崇敬她。”
“我听说她是你们公司花了高薪把她从思科挖过来的？”
林瑾怕他怀疑陆澄子的诚信度，但作为下属，她又不能透露太多上司的私事，只说：“那都是竞争对手们添油加醋编的。我们公司的创始人是陆总的亲哥哥，公司刚创办那会儿陆总就想辞掉思科来帮他，但是刚起步的时候困难重重，也许是怕妹妹跟着吃苦，董事长就没让。后来陆总在思科遇到了一些挫折，觉得思科不是自己理想的发展平台，便辞职来了寰宇。”
“什么挫折？”林星野问。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职场嘛，总是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新人很容易吃亏。”林瑾笑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总要去看看成品吗？”
“去看看吧。”林星野点头，跟着她往里走，林瑾一边带路一边和他聊天。
“你们陆总年轻有为，才貌双绝，想必有不少追求者吧？”
他语气轻松，林瑾以为他在开玩笑，接话道：“陆总的魅力确实很大，但据说早已有未婚夫了，其他人只能另寻芳草了。”
林星野的心仿佛被人活生生撕掉一块。
“……未婚夫？”
“这都是公司里的一些八卦传闻而已，不值得探究。”林瑾打算一笑而过。
“是吗？”林星野仿佛没听出她的回避，漫不经心地问，“都是些什么传闻？”
林瑾奇怪他为什么对自己上司的八卦那么感兴趣，但想起他和陆澄子那天微妙的气氛，于是精明地透露了一些：“起源在于陆总至今未婚，手上却戴着戒指。第一种说法是，陆总的未婚夫在国外，两人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第二种说法是，陆总其实没有未婚夫，那个戒指戴在手上是为了回绝源源不断的追求者。最后一种说法是，陆总和她的未婚夫感情深厚，但是由于一些原因分开了，陆总一直忘不了他，戴这个戒指是为了纪念爱人。”
林星野的视线转过来，又问：“你身为她的首席秘书，你觉得哪种说法比较可信？”
他的眼神深邃锐利，林瑾怕行差踏错，面带微笑地说：“我个人觉得第二种说法比较可信。陆总魅力无限，从不乏追求者，只不过她一直忙于工作，没有时间谈恋爱。”
……
作者有话说
第137章 洪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