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雨》竹攸草如

6、第五章 雪莲

　　次日一早，段绫珞正准备出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徐暮的声音：“剑侍姐姐，你要去哪儿？”
　　段绫珞觉得此行带上徐暮也无妨，于是转头对徐暮温和地笑了笑，道：“我去何锦家，主人，你要一起吗？”
　　徐暮点了点头，同段绫珞一起来到何府。何锦本不愿见她，但段绫珞告诉传话的人，自己手中有一株千年雪莲，能救他心上人的命。何锦虽不相信段绫珞会这么好心，但如今秀梅深受毒性的折磨，他最终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见了段绫珞。段绫珞将千年雪莲交到了何锦的手中，何锦请人验了此物的真伪，确认没问题后，立马吩咐下人用这千年雪莲煎药。
　　何锦盯着段绫珞，质问道：“你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段绫珞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而又不失礼貌的笑：“我帮了你，咱俩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
　　何锦冷哼一声，道：“原来你是想收买我？我告诉你，就算你救了秀梅，也不可能磨灭你犯下的罪过！”
　　徐暮见何锦似乎对段绫珞存有很深的敌意，于是道：“你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吗？既然现在大家聚在一起，不如就把话说开了吧。”
　　“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还有小姑娘，我劝你还是离她远些，因为每个与她解除契约的剑主都没有好结果。”说罢，何锦就进屋陪张秀梅了。

　　不久后，徐暮和段绫珞二人也离开了何府。路上，徐暮问：“剑侍姐姐，那位何公子说的是真的吗？”
　　段绫珞转头看向徐暮，轻笑道：“主人，你也觉得宁沅还有何钦的死与我有关吗？”
　　徐暮赶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我……不想看你被人误解。所以，如果有隐情的话，你可以说出来。”
　　闻言，段绫珞身形一顿，她记得那个人也说过类似的话。
　　大约两百五十多年前，与她缔结了契约的那位剑主对她说：“正霞，你当时那么做是为了救她，为何不向大家解释清楚呢？”
　　当时，段绫珞是这么回答的：“我解释了，就会有人信吗？这些谩骂、指责的话，我听了无数遍了，早就习惯了。”
　　然而，对方却十分认真地道：“可我不愿世人误会你，你明明那么好，善良、温柔，而又细心体贴。”
　　徐暮见段绫珞一直不说话，也不往前走，于是扯了扯段绫珞的衣袖，道：“剑侍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段绫珞止住了回忆，朝徐暮轻轻摇了摇头。

　　之后的这些天，徐暮都在练习扎马步，待她练得差不多后，段绫珞终于教导了她几个简单的剑招。
　　金色的阳光洒在徐暮的身上，此刻她正拿剑比划着一个动作，而后，她扭头看向身后的红衣女子，问道：“剑侍姐姐，你看我这样，对吗？”
　　段绫珞走上前，将徐暮持剑的手再往上抬了一点，接着又指出了她还有哪些不足。
　　于是，徐暮根据段绫珞的指导，调整了自己的练习。
　　下午，徐暮又温习了几遍段绫珞教的动作，才回屋休息。

　　另一边，张秀梅有了千年雪莲作为药引，情况逐渐好转。她从旁人口中得知是段绫珞赠的药，便决定向对方当面致谢。
　　何锦虽不赞成张秀梅的做法，但拗不过张秀梅，又担心张秀梅独自前往会遇到危险，最后只好陪同张秀梅来到了段绫珞的住处。
　　何锦朝紧闭的房门喊道：“喂，那个穿红衣的剑侍，在的话就应一声！”
　　段绫珞打开门，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何二公子，你这般在我屋外大呼小叫，很没礼貌。”
　　徐暮也跟着走了出来，看到了何锦与张秀梅二人。
　　虽然此前徐暮并未见过张秀梅，但从对方与何锦的亲密互动来看，不难猜出她的身份。张秀梅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裳，身形消瘦，整个人看起来柔弱而又文雅。
　　她向徐暮和段绫珞二人问好，并略带歉意地道：“刚刚是我们唐突了。”
　　段绫珞与张秀梅客套了几句，张秀梅的眼神中满是对段绫珞的敬佩与感激之情。
　　临走前，她又十分诚恳地对段绫珞说了句：“多谢姑娘赠药。”

　　接下来的几天，徐暮都在努力练剑和温习文试的内容。虽说进入菁羽学院的希望渺茫，但她还是要努力试一试的。
　　这天，一个剑侍来访。那剑侍的额间有一个蓝色的印记，他笑意盈盈地对徐暮道：“你家剑侍不在吗？”
　　徐暮点了点头，道：“她出去了。”
　　那剑侍想了想，道：“那正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关于你家剑侍的。”
　　就在这时，屋外出现一抹红色的身影，正是徐暮的剑侍段绫珞。她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神却是异常冰冷：“司彦，你待在我屋里做什么？”
　　司彦转身看向段绫珞，眉宇间皆是笑意地道：“四小姐，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你这屋里我都进了多少次了？”
　　段绫珞没有理会司彦，而是转头对徐暮叮嘱道：“主人，我有事要和这位公子商议，你乖乖待在屋里。”
　　说罢，段绫珞冷冷地瞥了一眼司彦，而后朝远处的林中走去，司彦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待两人来到僻静的林子里时，段绫珞语气冷冷地道：“你刚刚想对她说什么？”
　　司彦耸耸肩，道：“我就是想告诉她你是恶侍，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段绫珞冷声道：“司彦，我警告你，不要在我的剑主面前乱说话！”
　　司彦道：“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不过你对那丫头这般上心，到时候该不会舍不得她死吧？”
　　段绫珞嗤笑一声，道：“怎么会？我只是觉得她若这么早就死了，也太无趣了。”
　　原来段绫珞是想好好折磨那剑主啊，也对，这才是他认识的段绫珞嘛。刚刚他见段绫珞那么紧张徐暮，差点以为段绫珞要转做善侍了。司彦放下心来，便说回了正事：“近日菁羽学院派了不少学员在酒家镇加强警戒，我们好多行动都受到了限制。”
　　临近菁羽学院招生的日子，从圣剑王朝赶来参加考试的剑主通常会经过酒家镇，往年也有一些考生死于恶侍之手，所以菁羽学院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派遣一些学员镇守酒家镇。
　　司彦又道：“对了，上次让你救的那个姓‘裴’的小子，他要与我家族里那个叫司盈的丫头成亲了，而且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回来了。这些年来，我们的同伴死的死，散的散，现下我们蓝幽的成员是越发的稀少了。”
　　段绫珞淡淡地道：“与我何干？”
　　司彦哂笑道：“你好歹也是蓝幽的一员，这么事不关己是不是不太好？”
　　段绫珞思索了片刻后，道：“说到我们蓝幽未来的发展，我倒是有个主意。”
　　“啊？”司彦狐疑地看着段绫珞。
　　段绫珞道：“菁羽学院不是一直针对我们恶侍还有征战者吗？我想潜入菁羽学院，探取他们的情报，以备日后作战所需。正巧我那剑主要前往菁羽学院报名，我便趁着这个机会进入菁羽学院。”
　　司彦奇怪地道：“你不是一向最讨厌菁羽学院了吗？怎么突然要去学院卧底了？”
　　“自然是想亲眼看着它如何一点一点地被摧毁。”说这话时，段绫珞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恨意。
　　司彦略一思索，道：“我记得你那旧情人是在菁羽学院当老师吧，你该不会对他余情未了吧？”
　　段绫珞道：“虽说我曾经与他相爱过，但如今我与他是两条道上的人。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因他而背叛蓝幽。”
　　司彦半开玩笑地道：“其实你若是能令他背叛他的主人还有菁羽学院，倒也不错。”
　　段绫珞没有理会司彦的调侃。
　　司彦道：“话说回来，你确定以那丫头资质能进得了菁羽学院？”
　　段绫珞漫不经心地道：“不行，我再另寻他法便是。”
　　司彦道：“不过你恶侍的身份如何瞒过菁羽学院的人？虽说你一向不使用噬灵术，但你这些年在酒家镇做过的事还是难免招人怀疑。”
　　段绫珞道：“菁羽学院的人向来注重证据，他们在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前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且我身为南州领主的亲妹妹，他们更不会轻举妄动。”
　　最终，司彦同意了段绫珞的计划。
　　徐暮在屋里待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见段绫珞一个人回来，徐暮问：“那位公子呢？”
　　“他走了。”段绫珞道。
　　徐暮追问司彦的身份，段绫珞只说他与自己的三姐关系匪浅。虽说司彦与段织染早已确立了情侣关系，但却始终没有举行正式的婚礼，按照他们二人的说法是这样的：情侣代表的是两个相爱的人，而夫妻则不一定，且结为夫妻后需承担更多的责任与义务，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束缚。

　　徐暮每天认真温习考试内容，不知不觉间，她发现自己来到酒家镇已有一个月了。
　　段绫珞时常教导徐暮如何持剑，她看着徐暮每天从早到晚地练习，灵力却几乎没有增长，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徐暮实在不是修炼的料，再这么练下去，估计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化，倒不如现在就夺了她的灵力。至于潜入菁羽学院的事，她可以重新找一个有资质些的剑主。不过每次对上徐暮那双执着的眼眸，段绫珞的心便好似被触动了一般。那双眼里蕴含的是纯粹的，对于某件事的渴望。
　　段绫珞倚在门口望着不远处拿着青铜剑练习的小丫头，懒洋洋地评价道：“天资愚钝，不过倒还算勤奋。”

　　六月初三，天气晴朗，段绫珞对徐暮道：“主人，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起程去灵阳镇吧。”
　　徐暮道：“不是还早吗？”
　　菁羽学院招生考试的报名时间从七月朔日开始，而从酒家镇到灵阳镇最多只要花两天时间。
　　段绫珞道：“早点到那儿，也好早点熟悉周围的环境。”这自然是托词，段绫珞不愿再继续待在酒家镇，是因为前日听司彦说，段织染很快就要来此了。
　　“哦。”徐暮并没有多想，只是按照段绫珞的吩咐，把要带的东西都放到了包袱里。
　　徐暮背着蓝布包袱，拿上青铜剑，便站到了门口对段绫珞道：“剑侍姐姐，我收拾好了。”
　　段绫珞点了点头，就带着徐暮往前走，她想了想，道：“对了，你以后还是别叫我‘剑侍姐姐’了。”
　　徐暮疑惑道：“为什么呀？”
　　段绫珞解释道：“一般剑主都不会这么称呼自己的剑侍。”之前她未曾对徐暮提出过称呼问题，是因为当时她并没有长远的打算，所以也就不在意对方怎么称呼她，现如今她要潜入菁羽学院，自然希望自己可以低调一点，她总觉得“剑侍姐姐”这个独特的称呼过于招摇。
　　徐暮想了想，问道：“那我可以叫你阿珞吗？”
　　段绫珞本想说，剑主一般都是以剑名称呼自己的剑侍的，但看见徐暮充满期待的眼神，突然就改了口：“算了，随便你。”
　　此后，徐暮便唤她“阿珞”。
　　两人正往灵阳镇的方向走去，突然出现一道身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是一个美貌的女子，额间有一个青绿色的印记，她将一只手搭在段绫珞的肩膀上，声音娇柔地道：“四妹，你这是在躲我吗？我这刚来，你就要走。”
　　眼前的女子正是段绫珞的三姐段织染。
　　段绫珞心想，还是躲不过吗？她不愿搭理对方，于是道：“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段织染将目光投向徐暮，道：“这小丫头实在普通，四妹的眼光何时这般差了？”
　　段绫珞冷冷地道：“与你无关。”
　　段织染笑道：“四妹可真是冷淡，见到三姐我不该高兴吗？”
　　段绫珞拉起徐暮的手，转身就要走。
　　这时，背后传来段织染的声音：“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见了我就落荒而逃。
　　段绫珞松开了徐暮的手，回头狠狠地瞪了那女人一眼，咬牙切齿地道：“段织染！”
　　顷刻间，两人就打了起来，打着打着就上了屋顶。
　　段织染抬手朝段绫珞发起一道灵击，接着笑意盈盈地凑到了段绫珞的耳畔，道：“这么生气做什么，莫不是被我说中了痛处？”她的话语轻飘飘的，却带着微微挑衅的意味。
　　段绫珞反手回了一个攻击，冷冷地看着对方道：“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
　　段织染笑道：“都说打是亲骂是爱，想不到四妹你对我的爱意如此深。对了，听阿彦说，你要去菁羽学院，可真是有意思啊。”
　　段绫珞不答话，只一味地朝对方发起攻击。
　　段织染挡住攻击，并向对方发起一道攻击，她笑吟吟地道：“何必这么大动干戈，从小到大我们打过那么多次，你哪次打赢了我？”
　　段绫珞面无表情地道：“那是因为你使诈。”
　　段织染一边躲避攻击一边道：“好了好了，别打了，到时你受了重伤，阿彦又该说我欺负你了。”

　　徐暮远远地看着两人在屋顶上打斗，因为隔的太远，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
　　突然，段绫珞从屋顶跳下来，拉起徐暮的手，道：“徐暮，我们走。”
　　剑侍直呼主人的名讳是大不敬，但徐暮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
　　两人行至一个拐角处，徐暮道：“阿珞，那个人……就是你三姐吗？”
　　“是。”
　　徐暮疑惑地道：“可是你们看起来不像姐妹，倒像仇人。”
　　段绫珞道：“我和她自小关系便不好，不必在意。”
　　徐暮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个姐妹，所以她之前很羡慕段绫珞有兄弟姐妹，不过如今看段绫珞与她三姐似乎积怨颇深，也不知道两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段绫珞似乎不想谈起此事，徐暮也就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