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令》熟睡的牛奶

5、血的偿还

　　许家有一对兄妹，哥哥叫许小米，妹妹叫许小佟。哥哥大妹妹4岁，但是从小都是由妹妹照顾，因为他有遗传性地中海型贫血，体弱多病。他们的父母在一次事故中双亡，他们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许小米生得可爱，浓眉毛，大眼睛，就是看起来面色苍白，行动也比较无力；许小佟没有哥哥俊俏，但也圆嘟嘟的，梳着两个小辫子。
　　在爷爷奶奶家，许小米有很高的待遇，天天吃着补品；可是许小佟却不一样，虽说长得胖嘟嘟的，但那是天生的模样，她没有吃得饱过。
　　夏天炎热，许小米14岁，初中放学回家，一进屋就感觉到头昏昏沉沉的，脸烧得通红，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软的抬不起腿，伏在沙发上喘息。
　　许小佟正巧也放学回家，看到哥哥的样子丢下书包扶他到卧室躺下：“哥，你怎么样？”
　　“小佟，我有些头昏想是发烧了。”许小米躺在床上瑟瑟发抖，蜷缩在那儿，“好冷。”
　　“哥，没事的，我在呢，会没事的。”许小佟扯过两床被子给许小米盖上，“我去给你找退烧药，等我啊。”
　　“嗯。”
　　许小佟连忙跑到客厅里翻出医药箱找出他平常吃的退烧药，端杯水，喂他服下：“哥，吃了药睡一会儿吧，我去做饭，爷爷奶奶快回来了。”
　　“小佟……”
　　“没事……我去了……”许小佟挽起袖子，收起医药箱准备烧水做饭，水烧开后，许小佟把水倒进锅中，蒸气充满眼睛，模糊了视线。
　　中途许老爷子和许老太遛弯儿回来，一进屋子没闻到饭菜香，立刻嚷道：“许小佟，你又偷懒呢是不是？怎么还不做饭？”
　　“我在做呢，哥哥生病了，刚给他喂完药。”许小佟未倒完的热开水放在一边，一个转身碰掉了那口盛热水的锅，锅里的水泼到许小佟的脚上，水泡立刻肿起来。
　　许老太听见厨房里的声响，几步冲进去，气得甩手打了许小佟一巴掌，把她推进热水里。幸亏有身上的衣服，不然的话腿也被伤到了，只听见许老太唾骂：“你个丫头，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快起来做饭!”
　　许小佟忍着脚痛离开热水，用拖布把地拖干净，开始做饭，脚上的泡鼓得透亮。
　　客厅里的吵闹惊动了屋里休息的许小米，许小米很爱他的妹妹，听到妹妹被责骂的声音悄悄地流下眼泪，他浑身乏力，根本没办法站在妹妹身边保护她。
　　许小米在朦胧中看见门开了，是妹妹做了清淡的菜和粥给他送来，他喉头动着，嘴里说：“不要打我妹妹，不要打我妹妹……”
　　“哥，吃饭啦，感觉好些没？”
　　“不要打我妹妹……”
　　许小佟摸了摸许小米的额头，烧退去一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热：“哥，没人打我，是我不小心打了东西。我们起来喝点粥。”
　　“嗯。”许小米答应着，在妹妹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闭着沉重的眼睛，抿着勺尖的一点清粥，“妹妹，我好难受，我吃不下。”
　　“哥，你从小就体弱多病，经常难受，再不吃点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
　　“老毛病，不碍事。”许小米一头栽倒在许小佟的怀里，不省人事。
　　许小佟知道出去告诉爷爷奶奶会遭到更重的责骂，她直接拿起卧室里的电话拨打了120急救。
　　十分钟后，120急救医生护士赶到家中，许老爷子和许老太才明白过来，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动手，只得先忍下去，和许小佟把许小米送进医院。
　　急救室外面，医生匆匆跑出来，说：“病人所患严重的遗传性地中海性贫血，需要紧急输血。”
　　许小佟第一次听说这种病，问：“医生，什么是地中海性贫血？”
　　“是一种遗传病，需要输血治疗。”
　　“我来吧。”许小佟伸出胳膊，许老爷子反驳：“哪有女孩子输血的？我孙子我来输血！”
　　“能不能输血还要看血型是否相符，乱输可是会害了人的。”
　　“他是什么血型？”
　　“RH-”
　　许老爷子摇头说：“我是A型血。”
　　“不行啊，就要RH-。”医生当即否定，“你老伴儿是什么血型？”
　　“O型血。”
　　“更不行了，孩子的父母是什么血型？”
　　“不知道。”
　　“他们在哪里，快叫他们来！”
　　“他们早亡故了。”
　　“我是RH-。”许小佟站出来，再一次伸出胳膊，说，“我是RH-，我来输血。”
　　“你确定？！”
　　“我是他亲妹妹。”
　　“哎呦，你怎么不早说呢？快快快！”医生把许小佟带进抢救室，躺在床上，针管插进她稚嫩的皮肤，鲜红的血液流进许小米的体内。
　　许小米输血后渐渐恢复，烧逐渐退去，安静的病房里只有打点滴的声音。
　　许老爷子和许老太被医生叫到办公室，医生有些很奇怪，他决定要问一问：“大爷，您是A型血，您老伴儿是O型血，怎么会有一个RH血型的孙子？”
　　“这有什么不可能呢？”
　　“就算是携带隐性基因，那也应该是A型和O型，RH-不应该啊。”
　　“你的意思是孙子不是我的？和那丫头是一对？”
　　“你是说他妹妹不是您的亲孙女？”
　　“绝对不是！”许老爷子理直气壮，而许老太的表情紧张兮兮，像是要隐瞒什么似的。
　　医生接着说：“哦，那可真是医学奇迹，丫头能以无血缘配上基因血型，甚是罕见。”
　　“医生，没什么事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嗯，记得给那个丫头多补补，，身子太弱，才抽了一点血就陷入昏迷状态，不好啊。还有，她这是虚胖，没有实质，若是再这样的紧急输血，怕是会伤及性命。”
　　许老爷子和许老太点头，敷衍着走出办公室，额头一阵冒汗。
　　许小米身边的床位上许小佟，她也打着葡萄糖补充营养，雾蒙蒙的眼睛望着吊瓶发呆，护士小姐不停地搓着她冰凉的手：“孩子真可怜，才十岁，体质这么弱，以后怎么受得了？”
　　“护士，我妹妹怎么样了？”许小米的眼睛终于有一丝的力气，发白的嘴唇蠕动着，“她不会有事吧？”
　　“身体太弱，的休息，把气血养足，不会有事的。”
　　“拜托你照顾好她。”
　　“放心吧，你们俩都要照顾，刚输完血，多养着。”护士小姐的话温暖了他们的心。
　　一天以后，许小佟下了病床，坐守在许小米的身边，热了为他擦汗，冷了为他暖手，，贴心的她被查夜的护士发现：“呦，小妹妹，你怎么还不休息？”
　　“护士姐姐，爷爷奶奶不来，哥哥没人照顾，我不放心。再说，我已经没事了。”
　　“小妹妹，你还是歇着去吧，我来守着你们俩，好不好？”
　　“别让哥哥着凉了。”
　　“嗯，知道，睡吧。”
　　许小佟恋恋不舍地爬到床上，伴着护士忙碌的身影进入了梦乡。
　　半个月之后，许小米和许小佟可以出院回家，他们手拉手打开了很久没人住的门，卧室里已经乱得不像样了，徐老爷子他们不在家：“哥，爷爷奶奶他们不在家，去哪儿了？”
　　“不知道，咱们自己收拾一下吧。”
　　“好。”许小佟和许小米一起动手收拾屋子，洗洁精的泡沫快乐的从屋子里面飞出去，许小佟扑腾着水，溅湿了许小米的衣服；许小米提着抹布追逐着许小佟，两人很开心地把家里焕然一新，累得瘫倒在床上。
　　“小佟，今天你开心吗？”
　　“开心。”
　　“今天我是最开心的。”
　　“希望以后都如此。”
　　“谢谢你给我输血。”
　　“哥，你又说客气话，一点点血至于吗？都是一样的血，我的就是你的，就是把我的血全给你我也愿意。”
　　“那不行，你的血都给了我你怎么办？我还要和妹妹在一起呢。”许小米握住许小佟的手，在腕上都挂着一只刻着名字的银铃铛。
　　许小米晃动着妹妹的手，铃声清脆，妹妹笑了，甜甜地进入梦乡。
　　甜美的梦永远都是那么短暂，深夜的寂静被破门声打破，几位壮汉冲进来。
　　惊醒的兄妹毫无睡意，许小米紧紧地抱住吓得发抖的许小佟：“小佟别怕，哥哥在呢。”
　　领头壮汉打开灯，对着蜷缩在床上的兄妹一阵冷笑，笑得人心里直发怵：“小妹妹，跟我们走吧！”
　　许小佟在哥哥的身后像小猫一样害怕，惊恐的眼睛望着入侵者。
　　许小米学着大人的样子问：“你们是谁？！凭什么要妹妹跟你们走？她是我妹妹！”
　　“小孩儿，你妹妹可以卖钱的啊，只要卖了你妹妹，你的病就有希望了！”领头壮汉拨开许小米，扯过许小佟的胳膊往外面拉，“你快过来吧！”
　　许小佟拼命地抓着门框：“哥……你救我啊……哥……”
　　“别出声儿！”领头壮汉凶恶地把许小佟托出卧室，身后跟着的把许小米堵在房间里，“她不是你亲生妹妹，何必那么拼命呢？现在我要带她去找她的亲生父母，你别插手！”
　　许小米反抗不过年轻力壮的汉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妹妹带走，惨痛的哭声回荡在他的耳边。许小米一口气跑到楼下，街上已经没有那几个人的踪影，他暗暗地攥紧双拳，发誓一定要找到妹妹。
　　时间过去十三年，许小米已经长成帅气的青年，大眼睛，双眼皮，瘦削的个子，因为贫血的缘故显得有些苍白。他始终都没有放弃寻找妹妹，每天打听她的下落，一有消息就不顾一切地去那个地方看看。
　　许小米的路费是靠他在路边打零工挣来的。这天他在一家酒吧做服务小生的时候，和他在一起的服务小生华威在闲聊：“小米，你是怎么想得？长得不错啊，为什么要来做服务生啊？未免有些太可惜了吧？”
　　“华威，我是来找人的，十三年前，有人把她从我身边抢走了，至今杳无音信，我必须要找到她。”
　　“哦，那她一定是你爱的人吧。”
　　“嗯，我妹妹！”
　　“哎呀，十三年了，你怎么找啊？女孩子大了就变了模样，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啊，你有什么证据和她相认呢？”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啦，她是我妹妹嘛。”许小米擦着酒盘子，“只要她还活着，我就一定能找到她。”
　　“小米，你住哪儿啊？”
　　“呃……暂时还没想好，今天刚来，稳定稳定再说吧。”
　　“你要是不介意就住我那儿吧，我让龙妹给你做饭吃。我给你说，龙妹的饭那可真叫好吃啊。”华威滔滔不绝地讲着，许小米默然一笑：“龙妹是你妹妹吗？”
　　“不是，几年前才来到我家的，整天装聋作哑，从来没说过一句话，可惜了一个美人胚子。”
　　“哎，你小子有福啊！”许小米拍拍华威的肩膀，“我妹妹以前也会做好吃的饭……”
　　“呦，你瞧我，对不起啊。”
　　“没事，记住，下班请吃饭。”
　　“好嘞。”
　　下班之后，许小米在华威家见到了龙妹，她身材娇小，面色红润，长长的卷发披在肩头，冰冷的面容像是个冰美人。
　　华威介绍说：“这就是龙妹，因为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所以暂时这么叫着。她平时就这样，虽然不说话，但是心还是不错的。”
　　龙妹始终如一地做着菜，香气在饭桌上弥漫开来，她坐在许小米的身边，拿筷子的时候，腕上的手链引起了许小米的注意。
　　华威察觉了许小米的异常，推推他的手，半开玩笑的说：“小米，怎么？有什么想法啊？”
　　“你别误会，没有那个意思。”
　　“嚯，龙没这么漂亮的姑娘坐在你面前你都没意思？”
　　“瞧你说的，快吃饭吧。”许小米遮掩着，他认出龙妹手上的手链就是妹妹许小佟的，不敢冒认，只得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再问。
　　龙妹这几天发现许小米总是在暗处观察她，心里有些不高兴，对他总是冷眼相看，可是许小米总是默默地忍受，为了找到妹妹。
　　华威也看出许小米的心态，问：“小米，你不是不喜欢龙妹吗？干嘛还要盯着人家看？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许小米觉得瞒不住了，说出了实情：“华威，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在观察她像不像我丢失的妹妹，因为她手上的链子是我妹妹的。”
　　“呦，凭一条链子不能说明什么吧？像这样的檀木手链随处都是。”华威指指龙妹的手链，而龙妹却下意识地摸摸那颗檀香木珠。
　　“我当然认得，手链上的黄线是父母亲自缠上去的，和我的是一对，珠子上还刻着我俩的名字呢。”许小米把自己的链子解下来，“你看。”
　　华威瞪大眼睛在檀香木珠上看见了许小米的名字：“果然是有字啊。龙妹，你的呢？”他回头看龙妹的时候，龙妹已经泣不成声了，把手链儿露出来。
　　许小米问：“龙妹，你真的是许小佟吗？”
　　龙妹摘下手链儿，还给许小米，说：“对不起，我不是许小佟。”
　　“龙妹……你能说话？”华威和许小米都很惊讶，龙妹哭着说出了手链的来历：“我叫龙金丽，十三年前被一网人贩子拐卖，关在小黑屋里面，我和许小佟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她经常和我偷偷地讲她哥哥的故事，她担心她的哥哥，每天都如此。我们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成了好朋友。”
　　“后来呢？”
　　“后来我们逃了出去，她把她的手链送给了我作纪念，然后我们就分开了。”
　　“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
　　“她说在一起谁都逃不掉。”
　　许小米紧紧地握住妹妹的手链，说：“妹妹顺利脱离险境，她去哪儿了呢？”
　　“不知道，好多年都没联系了。”
　　华威听了许小米兄妹的遭遇后非常同情，说：“小米，我想你妹妹应该还在这座城市，你先住下，有时间我和龙妹陪你找。”
　　“谢谢你们。”
　　秋叶落满城中路，怎奈天高怨风凉。
　　许小米抄着口袋踩着落叶走在人行道上，低着头想着妹妹的脸庞，一步一步话心伤，忽然迎面走来一女孩，脸色苍白，衣着不鲜亮，昏昏沉沉，扶树喘息痛心房，双眼眩晕，倒在地上。
　　许小米几步跑过去，把她扶起来：“小姐，小姐请醒一醒……”叫她不醒，只得快速送医院，在路上，许小米打电话给华威和龙妹，自己一路跟随着到了医院急诊室。
　　许小米被挡在急诊室外面，医生快速检查之后对许小米说：“你是她家属么？”
　　“她……怎么样了……”
　　“她是遗传性地中海型贫血，现在急需输血。”
　　“遗传性地中海型贫血？！”许小米想起小时候妹妹为自己输血的时候，是妹妹救了他，他深知遗传性地中海型贫血的痛苦，“她……什么血型？”
　　“唉，非常稀有啊，我们医院血库里没有这种血型啊。”
　　“什么血型？”
　　“RH-。”
　　“RH-？！”许小米露出一丝微笑，说，“我就是RH-型血啊，我可以给她输血啊。”
　　“快！”医生带许小米进入急诊室，血液再一次进入瘪瘪的袋子里，通过袋子又进入女孩的身体，许小米安心地笑了，他仿佛看见妹妹的笑脸在冲他微笑，渐渐地他睡去了。
　　等他睡醒的时候，华威和龙妹守在他的身旁，对面的床上睡着那女孩。
　　许小米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她怎么样了？”
　　“呵呵。”华威只是笑不回答，龙妹冲着他点点头，许小米没明白，说：“你们快别卖关子了。”
　　“小米呀，你可因祸得福了。”
　　“什么意思？”
　　“你救了你的亲生妹妹，她就是许小佟。”龙妹把手搭在华威的肩膀上，“她已经醒了，我们已经核实过了，她确实是你的亲生妹妹。”
　　“她……知道么……”
　　“放心吧你就，她当时就认你了！”
　　“是吗？”许小米心里一阵喜一阵忧来到许小佟的病床前，握着妹妹的手，看着熟睡的妹妹心里安定了许多，把那只手链重新戴在她手上。
　　许小佟感觉到一丝温暖，睁开眼睛，轻轻地叫了一声：“哥……”
　　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如惊涛骇浪板冲击着许小米的心：“小佟，哥哥终于找到你了，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哥……”许小佟扑在许小米身上，泪水浸湿了衣领，当初的输血为现在的相聚奠定了基础，血的偿还也有了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