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凋谢的栀子花》火木桐

5、心结解

　　几天过去了，聊天记录上除了转账其他一个字都没有，她可真沉得住气。
　　于海川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手紧紧的握着手机，吐出一口气，最终在手机上打下：现在方便吗？我去还钥匙。
　　他煎熬的等了一会，手机在手里震动一下，屏幕上写着方便两个字。
　　他先开去超市，凭着记忆买了一大兜她以前爱吃的零食。
　　他坐在车里，看着袋子里的零食，也不知道她现在还爱不爱吃这些，没陪在她身边怎么多年的时间，是他不可逾越的鸿沟。
　　于海川敲着她家的门，过了半天门才被从里面打开。
　　杨杉禾穿着一身黑色绸面的睡衣，可能是在床上躺的时间太久衣服有些皱，上衣第一个颗扣子没有系锁骨若隐若现，头发挽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脖颈。
　　她把拖鞋放在地下，女士拖鞋被他穿在脚上，他的后跟踩在地上，鞋被撑的有些紧绷，穿在他的脚上有些许的滑稽。
　　“地拖过了，很干净，不舒服就别穿了。”接过他手里的袋子，透过袋子看到里面的零食都是她爱吃的，他原来还记得这些：“谢谢！”
　　于海川把拖鞋放回鞋架里，他看着鞋架里摆着整齐的女鞋，没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迹，他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许秒那里打听关于她的一切。
　　在他记忆力的杨杉禾长得白净，性格也是软软的，招人喜欢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不知道的是，她白净的脸上很少出现笑容，同时也套上了保护壳，封闭了自己的心。
　　她在寻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心的钥匙。
　　许秒和他说，她去找杨杉禾的时候碰到过几次有一个很阳光的男孩子，对她示好，她明确的拒绝了。
　　许秒她为什么拒绝他，她说：“我不喜欢他，我有喜欢的人。”
　　也是因为这句话，于海川更加拼命学习，加快速度完成学业，尽快回到她的身边。
　　杨杉禾一瘸一拐的把袋子放在茶几上，两人坐在沙发的两端。
　　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空间：“脚好些了吗？”
　　“好多了。”
　　“吃饭了吗？”
　　“吃了。”
　　他问什么，她答什么。整个房间又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慢开口：“回国多久了？”
　　于海川出国的消息是有一次许秒喝多了，因为酒精的原因，许秒的口齿不清楚，杨杉禾没听清她具体说了什么，只是在许秒的语气里听出他过得不好，隐约的听见她说：“他出国了，不让我告诉你。”说完她昏睡过去。
　　杨杉禾尊重他的选择，即然于海川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不去追问。
　　她说不清当时听到这些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心里的开心，气愤，伤心，都远不及对他的心疼。
　　“一个多月左右。”他刚回来的时候很忙，工作也被安排的也很满，他抽不出身，本打算处理好工作的事，马上就去找她。
　　“在国外待这么长时间，怎么突然回来了？”
　　“研究做完了，有一个机会可以回国。”他说的只是其中一个理由，最主要的是他想她了，怕再不回来她就要被别人拐跑了，找也找不到了。
　　她鼻子一酸：“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他走的那么突然，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高二那年我爸在国外出了事故，抢救及时性命保住了，我和我妈连夜飞过去，我妈留在医院照顾他，她一夜之间老了好多，她让我留在那边念书，离得近一点，她也能少分一点心。”他用平静的语气，简短的语言叙述他不辞而别的原因。
　　在无数个夜晚，他握着手机看着那串号码，最后都没有拨过去。
　　语言的不通，学业的压迫，同学的欺凌，紧绷的生活让他喘不过来气，现在的他太过狼狈，他不想让她知道这样的自己。
　　于海川记得当时许秒问他：“你确定不告诉她吗？”
　　于海川下了飞机就赶到医院，他坐在地上，沉默了很久，他的脑海里浮现着熟悉的面孔，是杨杉禾在对他笑，依旧笑的很甜美很单纯，他也跟着她一起笑，只不过他笑的不像她一样甜美，他笑的很大声很无力。
　　许秒被他莫名的笑吓一跳，同时又很为杨杉禾气愤：“你还有心情笑？”
　　但许秒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放声大笑的于海川，满脸憋的通红，在心里无声的哽咽，泪水沿着眼角流下来，一滴又一滴。
　　笑声渐渐停下，他哑着嗓子：“别告诉她了，我不能当误她。”
　　可能那个没有打通的电话就是天意，没有交代的离开，或许能让她更好的向前前行。
　　“我真的搞不懂你们俩，一个太别扭，一个太胆小，谁也不说要不然你俩早在一起了。”
　　于海川苦笑一声，事情的突变，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知道杨杉禾家里不允许她早恋，他是想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和她告白，一起携手在校园里散步，一起在阶梯教室上课，一起穿着学士服拍毕业照。
　　事与愿违，他别无选择。
　　“那如果她最后和别人在一起了呢，你怎么办？”
　　他闭上眼睛，声音忍不住的颤抖：“那就祝福她，我没有兑现承诺，我不能给她最好的，也不能阻止她去拥有最好的。”
　　幸好的是，杨杉禾没有跑掉，她还在等他。
　　他睫毛抖动着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
　　听他说着这些，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再绷不住了，她红着眼睛，委屈涌上心头：“确实等了好久，久到我都快想要忘了你，你又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那年她参加艺考最后以全国第三的成绩考到了这所学校，所有人都在劝她，让她选择另一所大学，那所大学是所有美术生都向往的学府，说以她的成绩一定可以考上，但她想都没想的拒绝了。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唯一和他的关联，她想或许他就在那里等她。
　　杨杉禾走在校园里，她曾经幻想过很多次，牵着他的手在校园里的情景。
　　来到这里杨杉禾并没有觉得这里有他说的那么好，也有可能是因为没有他吧。
　　许秒的大学和她在一个城市，但是离得不近。大一课多，她们很久没见了，平时都手机联系。
　　为了节省时间她们选了个折中的地方，离两个人都近。
　　杨杉禾到的时候，餐已经上齐了，是家韩餐馆，桌子上有她喜欢的炸鸡。
　　许秒看她进来，调侃着：“小寿星来的挺迟啊！可让我好等。”
　　杨杉禾在她对面坐下：“下次保证准时到达。”
　　许秒笑着把蛋糕上的蜡烛点燃，怕浪费定的六寸蛋糕，蛋糕虽小但非常精致。
　　“十八岁生日快乐！快许愿吧！”
　　杨杉禾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脑海里的身影挥之不去，在心里默念：“心想事成”
　　杨杉禾把蜡烛吹灭，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笑容。
　　“喏，这是礼物。”许秒把两个盒子递给她。
　　她记得去年送的也是两件，一个调色盘，一个香薰蜡烛。
　　那时候她集训结束回来，就收到了许秒的礼物，她记得很清楚，那段时间因为她的压力很大，加上紧绷的神经，让她在每天夜里久久不能入睡。
　　空气里充满香薰蜡烛的香气，那香气很像他身上的气味，让她慢慢放松下来，香气围绕在她的身边，就像被他环在怀里一样，那晚是近一年来睡的最安稳的一晚。
　　杨杉禾打开面前的其中一个盒子，盒子里面装着一支口红，是许秒一直在用的牌子。
　　她打开另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项链，吊坠是一朵立体的栀子花。
　　“谢谢！我很喜欢，秒秒，下次不要送两个礼物了。”
　　许秒眼里的犹豫一闪而过“你喜欢就好，没事的。”
　　杨杉禾把项链戴上，随口一问：“秒秒，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栀子花啊，我好像没说过。”
　　许秒避开她的视线，低头吃了一口盘里的薯条：“这个好看我就买了。”
　　“确实很好看。”杨杉禾打开前摄像头，看着屏幕里的项链，浅浅一笑。
　　“我给你拍张照吧！”许秒举起手机找好角度，看着屏幕里表情很淡的杨杉禾：“你笑一笑啊，你笑起来多好看。”
　　照片里杨杉禾坐在那里，暖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那支栀子花躺在她的锁骨中间，杨杉禾的嘴角弯起，眼里却全无笑意。
　　许秒把那张照片发给杨杉禾后又发给了另一个人。
　　杨杉禾和许秒聊着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话题不知不觉换成了别的。
　　许秒很好奇的问她：“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你隐藏的也太好了，要不是你去参加艺考，我都不知道你会画画。”
　　“因为有人说我的画，画的很好，告诉我喜欢就要坚持。”杨杉禾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的嘴角扬起，眼里尽是笑意。
　　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画画，一开始学画画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工作很忙的父母，在某一天回家时看到她乖巧的坐在桌前，完成别人不想画而推给她的小组作业。
　　母亲摸着她的头，随口说了一句“禾禾，画的真好。”
　　这是忙碌的母亲第一次关心她，夸奖她，她高兴了好久，她渴望得到母亲的关心，她觉得只要自己好好画画，母亲就回一直关心她。
　　她报了个绘画班，认真的学习了好久。她的美术老师夸奖她画的很好，要把她的画放在班里的墙上，她拒绝了，把完成的画带回了家。
　　不知不觉的已经堆了一抽屉，她等待着，终于父母回来了，她抱着抽屉里的画，跑到父母面前，满脸欢喜的把画递给妈妈：“妈妈，这都是我画的。”
　　杨杉禾紧张的期待着，电话突然响了，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母亲皱着眉头，声音严肃着和电话里对话。
　　杨杉禾焦急的等着，电话打了很长时间，她有些等不及了，把画推到母亲的面前，母亲用着非常严肃又生气的语气对她说：“你没看到我在忙吗？怎么这么不懂事，没事做就去看书。”
　　杨杉禾被吓到，手里的画散落一地，她蹲在地上，颤抖着手把散落一地的画一张一张的捡起来。安静坐在一旁的父亲也开口说话，并不是为她说话，而是在和母亲争吵，跑回了房间，随着门的关闭，声音也被隔绝。
　　她瘫坐在地上，画被她攥在手里，变得皱皱囔囔，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画上，她看着手里的画，一张一张的变成碎片。她把碎片捧在手里，心痛无比，最后碎片安静的躺在垃圾桶里。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画过一副画，直到高二上学期，那个时候他还没走。
　　学校组织在班里看电影，电影很无聊，她实在看不进去，随手拿了张草纸，用着铅笔，随便花了一朵栀子花。
　　“画的挺好看。”于海川的话打断了她。
　　她闻声把纸扣在桌上：“谢谢”
　　于海川把那张纸拿过来，看着上面的那朵花：
　　“学画画多久了？”
　　“六年”
　　“喜欢画画？”
　　杨杉禾沉默了一会，缓缓的开口：“说不清。”
　　这是于海川第一次看她画画：“我觉得你画的很好，如果喜欢就继续坚持。”于海川没有过问她没有继续画画的原因。
　　“那如果一开始学的目的就不单纯，不是因为喜欢呢？”杨杉禾趴在桌子上，声音有点闷。
　　“那你的目的达到了吗？”
　　“没有”小时候她以为只要画画，母亲就会关心她，结果并不是，那只是母亲随口一说的，毫无情感可言。
　　“你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怎么能放弃呢。”于海川的语气里没有责怪，他的声音很温柔，像开导她的邻家大哥哥。
　　杨杉禾趴在桌子上，没有说话。
　　“如果还是想不明白，那就抛开目的，遵循自己的心，我相信你。”他的语气很坚定，那句我相信你，印在她的心里。
　　“喜欢是下意识的，就像你下意识会在纸上画画，而不是做题。”
　　杨杉禾侧头看向他，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喜欢确实是下意识的。
　　一开始她喜欢画画是因为想得到关心，可她看到被撕碎的画散落满地时，那阵心疼是不一样的。那份想要得到的关心破碎，连同她的喜欢一起。
　　那天她趴在桌子上想了好久，最后她对于海川说：“抛开一切，我喜欢画画。”
　　也是因为那天，她重拾画笔，踏上了艺考这条路。
　　时间过得很快，杨杉禾结完账以后和许秒逛了一会，各自回了学校。
　　晚上杨杉禾躺在床上，摸着脖子上的项链，手指顺着花朵的形状划过，带着笑容进入梦乡。
　　后来她渐渐的发现，每年的礼物总能让她想起他。时不时的刷存在感，让她快要准备忘记的时候又唤醒和他的回忆。
　　于海川自责的说：“我不会再离开你了，相信我。”是他太无能了，没有能力早早的回到她身边。
　　她垂眸，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落，他凑过去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她放生大哭，用手捶打他的胳膊。
　　他一动不动仍由她打着：“杨杉禾我想你了，很想很想。原谅我好不好？”
　　“好”她有些哭不动了，依偎在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不得以，被迫的分离，她并不怪他长时间的不联系，只是怕不会再见到他。
　　杨杉禾不想再隐藏自己的心，在她转学的第一天就对他一见钟情，于海川在她无助的时候帮助她，在她不开心的时候逗她开心，在她迷茫的时候开导她。
　　他做的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心里根深蒂固，她无法自拔。她相信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对她这么好。
　　再见到他时，她坚信心中有彼此的人会再次相遇。与此同时，终于相信了那句话，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即使相隔山川河海，离别的多年岁月，也会因对彼此的那份爱意，变得轻如鸿毛。